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西彌斯執法隊。
巴裏抱着牛頭頭盔回到了訓練場, 十幾個新隊員們正在烈日下做基礎訓練, 深蹲,跑步, 蛙跳,副隊長巴德氣勢洶洶,手裏揮舞着皮鞭, 跟一個奴隸城邦的地主一樣。
“快點!你們這些狗·娘養的軟蛋, 力氣都使在女人身上了嗎?”
“別讓我看到你們停下來!繼續繼續!”
“如果誰今天沒有做完,就別吃飯, 通通給我吃屎去吧!不,你們連吃屎都不配!只能喝涼水!喝涼水!”
新兵們哭喪着臉, 烈日下穿着二十多斤的盔甲跑步,汗水嘩啦啦的淌。
隊伍後邊跟着一個拖拖拉拉的小矮墩,和盔甲比起來他小的可憐,仿佛一個套在大面包棍裏的夾心小香腸。
“十三號!跟上腳步!你他媽的剛從你他媽的肚子裏跑出來嗎?挺胸!擡頭!跟上來!狗娘養的小崽子!”
巴德狠狠地踢了十三號一腳,小個子啪嚓摔倒在地。
二十多斤的盔甲壓在身上可不是鬧着玩的。
“站起來!”
“是!長官!”
旁人滿以為他會嚎啕大哭,十三號也的确是哭了, 一邊哭一邊爬起來, 鼻涕拖着老長,抹都抹不開, 哭的打嗝還要跟着隊伍喊口號。
巴德兇神惡煞,聲音仿佛炸雷, 虎視眈眈的盯着其他隊員。
老隊員幸災樂禍, 一邊擦拭着配劍一邊悄悄讨論新隊員的動作, 順便啧啧嘴,瞧瞧,這都是些什麽貨色,真是世風日下,什麽沒斷奶的貓貓狗狗都往執法隊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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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們不是什麽正經軍隊,整個執法隊也只有一百六十個人,但好歹也是西彌斯除王室外的最高警衛力量。
盡管每天處理的都是貓抓耗子的小事,但我們也是有理想,有擔當,随時準備為西彌斯的治安貢獻生命和力量的勇士。
“你們這些懶骨頭都給我滾一邊去!配劍不能在儲藏室擦嗎?看什麽熱鬧!”
巴德狂怒,吓跑了一堆看熱鬧的老隊員。
巴裏站在一邊數金幣,絲毫沒有插手的意思,确認袋子裏的金幣數額是否是一百枚。
巴德哼了一聲,背着手走到他身邊:“哪裏來的這麽多錢?算了,你肯定不能去偷,先把執法隊欠的錢給補上吧,南希不肯送菜,兔崽子們餓得嗷嗷叫。”
執法隊花錢如流水,因為兩個志在維持隊員最高戰鬥水準,堅持認為西彌斯和平的表象下藏污納垢的隊長。
巴裏抛了抛稍錢袋,露出得意的笑容:“有位公爵想給那個類人翻案,我們不能推翻紅騎士會的判決,但是我們可以大開方便之門,讓他們查個清楚。”
巴德眼睛一亮,興奮道:“你的意思是我們躲在最後,把幕後黑手一網打盡?說吧巴裏,你想讓我去抓誰?!”
巴裏:“不,我們不能主動介入這件事,而是要做清醒的旁觀者,跟蹤調查。”他合攏五指,捏成拳頭:“然後再把他們一網打盡。”
巴德忍不住露出笑容:“好主意,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向院長和財政官大人提議增加執法隊的人手和撥款!升職加薪擴大執法隊伍!”
巴裏贊賞的點點頭:“我們得派個不顯眼的人去盯梢。”
不起眼。巴德若有所思,回過頭,看到了辛苦的夾在盔甲裏,皺眉忍耐,然後哭出聲,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還在堅持的小矮墩。
“大人,您要的茶。”一個懦弱的聲音,是新來的仆人,棕發,黑眼,高大的人佝偻着身子,遞上可口的茶葉。
“嗯,下去吧安迪。”
巴德接過茶,沒什麽表情的說。
西彌斯淺水灣住宅。
王室樂于把風景最好的地方奉獻給貴族們。
這裏坐落着許多尖頂的乳白色建築,前方的沙灘連通着一塊鹹水湖,湖面如鏡,冰藍如同寶石,四周栽種着特色娑椰樹。
徐徐涼風吹散了夏日的燥熱,氣味淡雅芬芳的花朵仿佛珍珠,一串串,一顆顆的垂挂在窗前。
剛剛到達西彌斯羅伊王子懶散的靠在沙發上,十指交扣,閉目小憩,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羅伊王子是海利普國王最小的兒子,也是最賞心悅目的一個,男生女相,氣質優柔,有一種難以忽視的豔麗感,煙灰色的眼睛深沉冷漠,暗藏鋒芒。
“殿下,星辰已經升起了,命運的輪盤已經開始轉動。”
一道聲音突兀的響起,披着白色羽衣,臉繪巫紋的巫師跌跌撞撞地走進房間,不小心撞碎了花瓶。
他的手腳系着細小的銅鈴,叮叮當當的聲音蘊含着某種節奏,讓人心神煩躁。
羅伊刷地睜開雙眼,站了起來:“依夫力,你看到了什麽?”
依夫力高舉着雙手,白色的眼睛仿佛大理石,冷冰冰的,沒有絲毫溫度,他嘶聲吶喊,仿佛陷入某種神秘的狀态:“我看到熊熊的烈火,我看到巨龍的豎瞳,我看到無數的神秘生物站在我主的身後,它們是魔狼,是精靈,是消失的魔法和永恒。”
“紅色的星辰升起,白色的月亮落下,奉獻我主的靈魂和血肉必将重鑄他的身軀,新的輝煌紀元即将到來,魔法和巫術會重回大陸!”
羅伊的嘴唇微微顫抖,那不是害怕,而是興奮的難以自持,他緊緊的攥着拳頭,眼神逐漸狂熱:“好,好,我喜歡這個預言,非常好。”
依夫力對着窗戶深深地叩拜,嘴巴裏稱頌着神的名。
端着紅葡萄酒的管家腳步微頓,從陰影裏走了出來,羅伊看了看他,對依夫力道:“你回去吧,好好的體悟,我會補足你需要的一切,無論是人還是物。”
依夫力唯唯諾諾,對着羅伊尊敬有加,等到他佝偻着身子離開了房間,管家才走到羅伊面前。
“殿下,您不應該再迷戀這些東西,依夫力并不是魔法師,他只是一個過度服用迷幻劑的可憐蟲而已。”
羅伊接過酒杯,卻并不生氣:“薩伯,只要你願意信仰伯古,你就會發現我說的都是真的,巨龍,魔法,巫師,都是真的存在的。”
和三年前相比,薩伯幾乎是變了個樣子,但同樣出類拔萃,他皺了皺眉,聲音溫和,不具備任何攻擊性:“殿下,伯古是邪神,而我曾在女神廟裏受洗。”
羅伊短促的哈了一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你不信我,為什麽你相信直立行走的綠皮膚牲畜是人,相信厄爾摩多人魚,卻不相信魔法和巨龍?”
薩伯擡着紅葡萄酒,姿勢端正得像舉着什麽古董:“不存在的東西不具備任何說服力。”
羅伊失望的搖頭:“我以為你的想法不會再那麽膚淺,難道西彌斯的神秘學研究沒有教會你更多嗎?”他舉着酒杯轉過身,眼神狂熱而驕傲:“你聽到預言了,我會讓魔法重回這個時代,我會成為這個時代永生的王,儲君算什麽,國王又算什麽,壓在我頭上的我要通通殺死,非議我的我要他永遠不能言。”
薩伯垂下目光,安靜的站在一旁,內心卻輕輕嘆了一口氣,他不能質疑,只能建議。
羅伊王子自從找到依夫力之後越來越瘋狂,開始不滿足于簡單的神秘學涉獵,參照血腥的祭祀,試圖更加深入伯古的世界。
已經越來越聽不進勸告了,甚至不惜親自沾染血腥。
羅伊輕輕啜飲葡萄酒,目光幽冷:“真是可惜,沒有找到小銀壺的秘密,不然我的計劃只會更加順利,菲爾普斯家可是認識一條巨龍,還有數不清的財寶。”
他的神情扭曲,目光忽然怨毒起來:“奧斯丁那個醜陋愚蠢的家夥,我不會放過他,這些年他處處和我作對,我要讓他為當年侮辱我的事付出慘痛代價,我要他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醜陋怪物。”
大約是管家太久沒有吭聲,羅伊只好主動提起話頭。
“對了薩伯,上次偷看到祭祀禮的那個神官呢?”
薩伯微微彎腰:“我已經全部處理好了,請不用擔心,不會留下任何實質性的證據。”
羅伊滿意的點點頭,瘋狂過後他的疲憊随之而來,他準備好好的睡一覺。
西彌斯,安迪的宅邸。
達爾文不太贊成安迪摻和類人的事,但他一向做不了安迪的主。
他憂愁的說:“我應該上哪兒去找線索。”
安迪摸着下巴,當偵探他不在行,他沒有有多麽細致入微的觀察能力,也沒有足夠的證據,僅僅知道丹是無辜的。
“塞門應該認識不少人,我們可以從他的身邊查起,搞清楚他死前去了哪兒,遇到了什麽人,有沒有得罪過誰。”
達爾文忍不住翻起了白眼:“塞門是神官,每天要接觸那麽多人,可疑的人多得數不清,怎麽排查才知道誰是兇手。”
安迪癱倒在椅子上,臉上挂着愉快的笑容:“ ‘當一件惡事發生,應尋找誰在其中得利,此人最有可能是兇手’ 這是女神的箴言,所以打探的工作交給你來,我不方便抛頭露面,我要去搞清楚一些更重要的事兒。”
達爾文被無言,但論拳頭他可比不過安迪,在對方皮笑肉不笑的威脅下,達爾文只好出了門,他不寫詩的時候熱愛交際,和仆從們的關系都很好,這件事算是時髦的熱談。
那位神官沒有仆人,但不少人都在女神廟和他有過接觸,女仆人尤其可惜。
塞門可是個英俊非凡的神職人員,并且陽光健談,和許多貴族都保持着友好的往來,同時他也是個虔信的女神教徒,大多數時間都呆在神廟。
達爾文循着線索找到了一座教堂,裝作虔信的仆從,值守的神官性格和藹,他為塞門的死感到十分遺憾,零碎的交談中透露了兩點。
塞門有一位特別交好的貴族紳士,安東尼,但事發當天他們沒有接觸,塞門在教堂待到很晚,一直在儲藏室整理書籍沒有離開,晚七點時告辭值守的神官,情緒上沒有一點異樣。
礙于身份,達爾文不敢深入詢問。
值守神官平靜的嘆息:“生命無常,為他的靈魂祈禱。”
達爾文在胸口順時針點了兩下:“願他早登神的國。”
達爾文回到家,把得到的消息從仆人告訴了安迪。
安迪聽完沒有任何表示,而是詢問:“你覺得塞門的死是意外嗎?”
達爾文的頭發都快掉了,他哭喪着臉:“我怎麽猜的出來,我就打聽到這麽多。”
安迪思考片刻,說:“能力有限,得到的消息也未必準确,短時間很難找到實質性的證據,只能嘗試別的途徑,只要達到目的就好了。”
達爾文停頓片刻,古怪的咳嗽了一聲,表情高深莫測:“要不然……你去問問你的未婚夫?”
這句話取笑的意味勝過建議,達爾文等着他暴跳如雷,沒想到安迪只是擡了擡眉毛,表情不變。
“問過了,他不想幫忙。”
問過了。
問過了。
達爾文內心風起雲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