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我在想怎麽說你才不會把我當成瘋子。”
達爾文臉色猶豫掙紮, 但他和安迪在一起兩年, 知道他最讨厭欺騙和隐瞞, 所以深呼吸一口氣道:“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千萬別害怕。”
安迪斜斜的撇了他一眼,擡了擡眉毛:“什麽事?”
達爾文左右看了看, 挨近,低聲道:“你相信有龍嗎?”
安迪的手指微微一顫,默不作聲的眯起了雙眼, 這幅表情在達爾文看來是不信任的表現,好像在嘲笑他的異想天開和天真。
達爾文用手指碰了碰額頭,着急的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說出來:“是真的, 我對仁慈的女神發誓!”
他嚴肅道:“今天你出門之後,我見到了奧利弗小姐,她裝扮成一個男人躲在了西彌斯, 為了方便談話,我讓她進了院子,嗯, 你和我說過, 如果見到她一定要一手交錢一手交換信息。”
“所以我沒有透露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奧利弗小姐好像有點着急,不過她沒有帶五千個金幣,所以我什麽也沒有說, 她要把身份換回來, 還說什麽這段時間她很不安全。”
“我當然不可能被她說服, 沒有錢什麽都白搭,奧利弗小姐起先想動粗,但是院子裏突然跳進來一個人,唔,準确的說他可能是一條龍。”
達爾文的臉上浮現出恐懼的神色:“我覺得他看起來像龍,但是又長着人的腦袋,渾身上下都是黑色的鱗片,嘴巴還會噴火。”
“這聽起來更像怪物。”安迪放下娑椰茶,肯定道:“巨龍時代結束後,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龍了,你可能看錯了,又或者那是什麽吓人的戲法。”
達爾文懷疑道:“可是他有黃金豎瞳,還會噴火,有尾巴。”
安迪咂舌,喝了口清水,把嘴巴裏濃郁的娑椰味兒壓下去:“那是戲法,世界上沒有龍,你該告訴我後面發生了什麽。”
達爾文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安迪的眼神坦蕩堅定,沒有一點震驚的樣子,仿佛只是看到了一個雜耍師的拙劣表演。
好吧,或許是我真的看錯了,安迪沒必要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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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爾文聳聳肩,繼續道:“然後奧利弗小姐和那個突然闖進來的東西吵了起來,她指責那個東西不遵守約定,然後那個東西說 ‘龍可不會被戲法蒙蔽’ ,然後奧利弗小姐就很着急的離開了。”
安迪點點頭,安慰:“不用擔心這件事,我會處理好,你安心寫詩吧,如果再見到奧利弗,告訴她帶着五千個金幣過來找我,否則一個字也不要和她多說。”
達爾文将信将疑,不過他向來不會懷疑安迪,所以沒有追問或者質疑,第二天還要早早起床,他伸了個懶腰和安迪道了晚安就回了房。
安迪換上睡袍,躺在床上難以入眠,回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總有一種荒誕不經的感覺。
他懷疑瘋女人奧利弗探索巨龍遺址是否受到了教唆,為什麽從來沒有人找到的入口會被她發現,甚至有驚無險的偷走了巨龍的東西。
安迪懷疑,貴族階層的奧利弗是否通過什麽詭秘渠道了解到了巨龍的存在,才會帶有極強目的性的探索。
這個可能排除了西彌斯的古代魔法生物研究,她瞞着莫頓男爵,所以也不會是男爵告訴她,或許她家族的藏書中有關于巨龍時代的記載,又或者,生性熱愛探索的她受到了某種神秘生物的誘惑。
她索要自己的身份應該是出于自保,但這也證明奧利弗不知道男巫的存在,已經導致她的身份名字暴露。
了解神秘學,又了解的不夠多,看來我還是高估了西彌斯或者王室對于神秘領域的掌控防備,也難怪,我一開始接觸的人是一位公爵。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麽有錢有勢,和神秘領域有那麽多的牽扯。
而王室也應該非常了解這些,公爵所說的危險究竟是來自伊撒王庭,還是涉獵神秘學本身容易帶來的災厄?
真是危險啊。
安迪忍不住嘆息,他曾經想拜托那位男巫師尋找安妮的下落,但考慮後還是選擇了放棄。
一是不願意安妮暴露在不明生物的窺探中,二是對于魔法和巫術的懷疑,而且他不認為自己可以冒昧的提出類似請求。
最後一層顧慮,是安迪的內心深處不敢肯定,安妮……是不是還活着,而自己又該如何面對可能聽到的壞消息。
帶着重重疑慮,安迪陷入了深眠。
第二天一早,他剛剛洗漱完,就聽到了達爾文帶來的消息,一位類人少年前來拜訪。
達爾文雖然不是職業男仆,但對于通俗禮節的了解并不少:“女神啊,這家夥有什麽毛病,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拜訪別人,還是一位小姐,這名聲要是穿出去,他大概會被人恥笑一輩子。”
安迪來到客廳,打開折扇:“我記得公爵也曾在這個時間來采訪過。”
達爾文奇怪道:“可是他是你的追求者,未婚夫,還帶着一束美麗的白薔薇,這是多麽浪漫的事。”
安迪扯了扯腰上的蝴蝶結:“……你可以閉嘴了。”
達爾文用你真是不解風情的目光看了一眼安迪,開門把類人少年引入客廳。
和上次的稚嫩狼狽相比,丹看起來要精神成熟了很多,少年淡綠色的皮膚像樹木的新芽,漂亮的眼睛圓溜溜,如同貓兒,他禮貌的答謝安迪的幫助。
安迪微笑:“這是為了回應您當時的善舉,請不用客氣。”
丹的臉頰微紅,語氣磕巴,目光根本不敢在他身上停留:“我很感謝您的幫忙,非常感謝,如果沒有您,我真不敢相信會發生什麽。”
安迪搖了搖頭:“您是第一位來到西彌斯的貴族,意義重大,王室不會放棄拯救您。”
類人臉上浮現出憎惡:“不!根本沒有人願意聽我說一句話,他們因為我的身份而判定我有罪。”
安迪停頓片刻:“說實話,我不了解政治,但我記得很小的時候類人還不允許進入城邦,五年前伊撒為了贏得和人馬的戰争,征召類人士兵作戰,四個月前,國王簽署條約,将你們劃為伊撒的第二公民。”
“國王陛下對我們很好。”類人點頭贊同,安迪幾不可見的皺起了眉毛。
丹一直留意着她的情緒,他發現玫瑰小姐似乎有些無奈和焦躁。
“聯盟從來都是利益相關,人與人如此,族與族相同,你應該仔細思考你的父親為什麽要把你送出來。”
丹睜大眼,好像第一次考慮到這種可能,他的表情充滿了天真的困惑,讓安迪一時語塞,短暫的失語後他還是沒有忍住,開口道。
“你是第一個來到西彌斯的類人,你的族人是國王的盟友,紅騎士會卻沒有保護你的權益,為什麽?”
“除了學習之外,能離開家鄉很遠的原因,難道不是為了避難?你應該托一個可靠的人,帶個口信回家。”
丹聽完安迪的話,臉上的震驚越甚,他并不愚蠢,只是單純的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思考,他甚至從來不敢懷疑父親的盟友,認為那是亵渎,灰白胡子的慈愛國王怎麽可能是壞人。
安迪臉上沒有什麽波動,丹忽然站起來,手忙腳亂的戴上帽子:“對不起,奧利弗小姐,我想先告辭了。”
安迪點點頭,受了不小刺激的類人少年彎腰行禮,接着快步離開,端着早餐的達爾文進來一個人也沒有看到。
“咦?那個小類人呢?”
安迪沒有回答,而是嗅了嗅,眼睛一亮:“唔,牛奶和草莓蛋糕。”
他興致勃勃的疊好餐巾,享用了豐盛美好的早餐。
而另一邊,公爵的住所。
男仆人為他挑選了一套深色禮服三件套,飾品則選擇了一套深藍色的寶石,包含袖扣,戒指和紳士所需的一切小飾品。
鏡子裏的人面容冰冷,神色沉郁,看起來高傲而不近人情,他不在意的脫下睡衣,穿上襯衫,對于袒露疤痕累累的身體沒有任何不适。
仆人放下燭火,把黑色的長卷發用寶石發帶束在腦後,小掃帚掃平衣衫上的褶皺,單膝跪地,為主人穿鞋。
管家老先生站在一旁,恭敬的為主人陳述早起得來的所有消息。
“王子殿下對奧利弗小姐非常惱火,殿下使用了不少小手段,但是礙于您,并沒有太過出格。”
公爵的神色不變,綠色的眼睛裏掠過一道冷光:“不要太緊張,适時制造一些時機給他,他越瘋狂,越容易露出破綻。”
管家猜不到公爵的心思,這位大人對奧利弗小姐愛護有加,可眼下似乎有用她做誘餌的意思,他猶豫道:“這可能會傷害到無辜的小姐。”
公爵注視着鏡子裏的人,勾起嘴角,冷漠道:“無妨。”
管家點點頭,表示了解。
他一直看不明白雇主的心思,他可能像夏天的天氣一樣多變,但毋庸置疑的是公爵處事的果決和冷酷,從回歸野玉海,管家第一次接觸公爵,就能感受到他的瘋狂可怕。
他幾乎把伊撒王室得罪了個遍,并且絲毫不在意的到處樹敵,以至于屢屢遭受刺殺,但讓人恐懼的是,一道招惹了這位年輕的菲爾普斯,除非徹底殺死他,否則必會迎來可怕的報複。
他一度以為沒有什麽能夠動搖他的心,到目前為止也依然如此。
那位美麗的沙棘玫瑰,恐怕也是逢場作戲吧。
管家低下頭,公爵戴好袖扣,轉過身,目光映照着跳動的燭火,他微笑,伸手撚滅了燭心。
“備馬車。”
“是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