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惡(6)

江一航遠比我想象的有耐心,或者說比之前有耐心多了,大概是察覺出這次我不是在跟他開玩笑,他終于緊張起來了。

“齊哥,我過段時間就要期末考試了,然後咱們就去旅游吧,你之前不是說想起滑雪場嗎,這大夏天的滑雪場不好找,不如我們……”他頓了頓,趴在我的床邊小聲道:“你理理我吧,齊哥。”

其實他的話我都聽得到,又不是耳聾,但就是不想說話,我什麽話都不想說,只覺得很累,靈魂快要脫離□□的那種疲憊,腦子裏一片空白了。

“我來的路上不小心被車蹭了一下,不過就是膝蓋摔破了皮。”他見我不理他,自己轉了個話題:“我們下周還有運動會,你來不來看啊,別人可都帶家屬去了。”

他腦袋上頂着可笑的繃帶,一副小心翼翼讨好着我的模樣,讓我覺得有些恍惚,好像之前在我們住處和別人翻雲覆雨,跟我大打出手的人不是他。

如果那個人不是他,那個人是誰呢,這個人又是誰……

反正都他媽的惡心人。

一口惡氣梗在我的胸口,上不上下不下,我覺得呼吸都好像在發顫,江一航在旁邊一直說話,他一直在說話……不斷地說話。

他的聲音想要避開都無法避開,我感覺呼吸聲已經開始滞重,幾乎要窒息的喘不上來氣,胸膛憋得要爆炸了。

“昨天我一晚都沒睡……”

“你閉嘴吧。”我看着天花板,有些眩暈,最後只是閉上了眼睛:“要不你同意分手,要不你弄死我吧。”

“……”江一航沉默了很久。

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聲越來越重,也知道他很生氣,但那又怎麽樣,都要分手了,我他媽還考慮你生沒生氣,我又不是犯賤。

要不是因為國家有法律,我就想要你死,懂不懂,我就是想要你死!

去死吧你,傻逼,出軌的破爛玩意。

我也不知道過去多久,整個人昏昏欲睡的時候聽到了江一航的聲音,他嗓子聽上去有些嘶啞了,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懇求,他近乎卑微地說:“別分手好不好,別不要我。”

我覺得自己徹底清醒了,那梗在胸膛的怒氣還是無法自覺笑話,睜開眼後愣了兩秒,自顧自地坐起來,江一航也沒想到我忽然起床,他吓了一愣後,又想要來扶我。

也許他說的一夜未睡是真的,盯着可笑的白色繃帶,臉上的血還沒擦幹淨,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看着我,活像是我丢了他。

“齊哥。”他不敢碰我,怕我又要動手,但又企圖靠近我:“你聽我解釋吧。”

“江一航。”這是這件事情發生以來,我第一次心平氣和的跟他說話,即便胸腔裏都快血肉模糊成一團了,即使我感覺呼吸之間都是血腥味,但我還是平靜地告訴他:“如果我和別人滾床單了,你能接受嗎?”

我看到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死死盯着我,我沒說話,我等着他先說,果然他沒一會兒就憋不住地問我:“你什麽意思?”

“你說我什麽意思?”我把問題抛給了他。

在和江一航在一起的這麽多年,我從未做過任何一件對不起他的事情,除了和他打架,這個例外,可他卻帶着人進我的家,滾我的床。

“齊哥,這個玩笑不好玩。”江一航看着我:“我知道錯了,這件事情咱們就此揭過,以後誰也不提,我再也不做任何讓人難過的事情了,我保證,好不好?但你不能糟蹋你自己,齊哥,你知道的,我接受不了這個。”

“如果我繼續跟你在一起,那才是糟蹋我自己了。”我擡手觸碰了他頭頂的紗布,用力摁住他的傷口,看他疼的龇牙咧嘴卻執着不肯動彈的模樣,只覺得可笑。

“你的血。”我攤開手給他看,剛剛用力沾到了他頭上的血。

江一航不明白我想要做什麽。

“以前你打籃球磕着碰着,我就跟孫子一樣背着你上下樓,你跟別人打起來,我恨不得跟人玩命,我當初是真的喜歡你啊。”我看着江一航的臉,長得真好看,要不然我也不能犯迷糊了,但就是這個人,這張臉,讓我已經心力交瘁,真的沒力氣再跟他辯駁什麽了。

“那你繼續喜歡我好不好?”江一航說道。

“但是現在,我只覺得你的血又髒又惡心。”我看着他變得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只覺得快意,生活了這些年,我也很清楚他的底線在哪,每個字都在他暴怒的邊緣踐踏,我說:“你和別人又有什麽區別呢?”

我想跟你上床,是因為我喜歡你,如果我不喜歡你呢?

如果我只是為了欲望,我們約炮,我們419,我們一夜情,那我和誰玩不行,我非要跟你在一起嗎?我花錢養一個好看的,聽話的,幹淨的,這樣不好嗎?

我非要上趕着自虐去給你上?

但是,我知道這些,我從沒去做過,我以為你也沒有,但是我錯了。

我錯的離譜。

江一航的滿臉怒火在聽到我那句話的時候,像是被冷水澆頭,瞬間愣在了原地,他才二十一歲,高考完之後就直接進入了大學,他甚至都沒經歷過社會的毒打,但他就先學會了出軌。

我可真的想笑啊。

“你滾吧,從那個屋子裏搬出去,拿着你的東西走,我們互删聯系方式,以後再也不要見面,再也不要有任何的聯系。”我覺得自己的語調已經算是平靜了,只是手有些控制不住的發抖,只能藏在被子裏:“我不找你麻煩,但你也別上趕着來我這裏,我不确定我會不會有一點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弄死你……但我覺得為你坐牢,劃不來。”

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最好的辦法就是永不來往了。

江一航最後是被醫護人員拖出去的,因為我摁了報警器,傷口本來就疼,三更半夜還得處理這些糟心的問題,看他一眼我都怕晚上噩夢連連。

胃裏又開始翻攪着疼,一陣一陣的,像是有小刀在內髒裏劃拉,我将頭埋在了被子裏,像一只大蝦一樣把身體蜷縮起來,好像這樣就不會冷,也不會疼了。

但是現在還是夏天。

……

“和你那個小男朋友正式分手了?我瞧着這幾天他都沒來了。”陸橋辦完事後路過醫院,本着兩人曾經也算合作過的份上,過來看看。

我其實對陸橋并沒什麽太大興趣,不過算上來,他也是救過我一次了,多多少少還是得換點人情,但我最近沒去公司,公司那邊都是交給副總的……

“我問了醫生,下午就準備出院?你這傷口受得了?不會剛出院不滿二十四小時又得回來吧,我看你不如在醫院半個至尊VIP年卡算了。”陸橋這人話多,麻煩,以前和他合作的時候,我就深有體會,但的确是個聰明人。

現在這個聰明人告訴我:“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咱們都這麽熟悉了,你這醫藥費還不如讓我賺一筆。”

我看了眼病房,又看了眼他,在記憶裏搜刮了一圈,但不記得聽說過陸橋買了家醫院的事情,但眼前這個人卻跟我說:“這家醫院是我家的,我媽的。”

“……”哦,原來如此,難怪我經常在醫院遇到陸橋,看來下次做檢查不能來這家醫院了。

“有住的地方嗎?住酒店,還是住哪裏?”陸橋問道。

“那個房子是我買的。”我閉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段時間失血過多,總是有些眩暈,只得閉着眼睛說話。

“你的?那你……準備回去住?”陸橋的話明顯有些猶豫起來。

我睜開了眼睛,眩暈稍微好一點了,但沒法動彈,這種感覺比暈車更難受,但還是告訴他:“我還有別的房子,不勞費心。”

從陸橋的身上,我嗅到了一點同類的味道,但又有些不同。

總而言之,我現在除了覺得惡心就是覺得厭世了,對其他的沒有半點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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