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奶貓（四）
蔣家的條件在這時候的農村還算不錯，專門蓋的洗浴間，安裝了電熱水器，牆面和地板都鋪了白色的瓷磚。
希寧已經通過觀察得知，這個世界的科技遠低于自己的時代。這個鄉村的周邊環境明顯更加落後。但他并不太在乎這些，從前參加野外拉練，經歷過更加惡劣的條件，這邊至少有間封閉的屋子，有熱水，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
但看着眼前這個充當自己澡盆的大紅色塑料盆，上面還印着紅雙喜的圖案，他仍然感到一絲尴尬，頓了頓，才擡起前爪踏進去。水溫适中，他緊接着将全部身體都進入塑料盆，任由熱水漫過自己。
“溫度正好吧？”蔣振聲抱着胳膊蹲在澡盆旁，看着小貓人性化的舉動，有點好笑。他拿過架子上的舊搓澡巾，往上面倒了些洗發水，嘴裏還嘀嘀咕咕的：“沒有沐浴露什麽的，湊合用一下洗發水。”
說着，他想到什麽，忽然嘿嘿笑起來：“貓能用洗發水不？該不會洗掉毛吧？要是變成個禿貓就好笑了。”
希寧當然不可能回答。
自從不久前蔣振聲問出貓妖的問題，他現在連眼神都不再分過去。要不是耳朵合不上，他甚至希望能封閉自己的聽力，并且十分慶幸腦海中那種古怪的聲音暫時停止了。
蔣振聲看着小貓崽毛絨臉上滿是正經，安靜卧在水中的模樣，就特想逗它。他把搓澡巾揉出白色泡沫，一股腦塗在小貓頭上：“來來，先洗頭再洗澡，洗得香噴噴，晚上我就大發慈悲，讓你跟我一個被窩睡覺。”
希寧麻木地閉起眼睛，假裝這個身體不是自己，徹底進入人貓分離的境界。
希寧：只要我沒有心，就不會覺得尴尬。
結果蔣振聲的手一碰到他身上，某個熟悉的聲音又突然進入了腦海：
【想我蔣振聲，堂堂聯盟上尉，一等勳章獲得者，集高帥于一身的大酷哥，竟然在這裏伺候一只小貓崽！誰能有我慘？！】
【唔，手感還蠻好的，這小貓難道是那什麽鬼系統送來給我解壓的？】
蔣振聲內心吐槽，手上動作不停，很快笑眯眯地提了提小貓爪：“來，翻個身，洗肚子啦。”
腦中和耳畔一起嗡嗡作響，簡直是魔音二重奏。希寧默默思考着“聯盟上尉”這個詞的含義。同時他意識到，雖然原因不明，但聽到這人心聲的條件之一可能就是需要身體接觸。
他決定試驗一下，忍耐着等蔣振聲将他的腹部抹上泡沫，立刻努力縮到盆底，躲開這人的手。果然，那個直入內心的聲音倏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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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急呀，等我把髒水倒掉，再沖一下就好了。”
徹底安靜是不可能的，反正屋裏沒別人，蔣振聲一點不掩飾地放飛自我，嘴巴就沒閑過。
希寧不禁懷疑這人的真實職業是語言表演藝人。他的毛絨臉上毫無表情，沉默地看着蔣振聲把塑料盆裏的髒水倒掉，打開花灑直接幫自己沖掉泡沫。
直到身上流下的全是清水，蔣振聲打開牆角的櫃子，拿了一條幹毛巾，希寧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柔軟的毛巾全部覆蓋，只露出一張臉。
蔣振聲看着被緊緊包裹住的小貓崽，小小的毛絨臉上是圓溜溜的大眼睛，真得好像肉卷餅一樣，也太可愛了。
“出去晾幹喽。”蔣振聲像抱嬰兒一樣，一下子将小貓整個抱在懷裏，還歡快地晃了晃。
希寧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壓抑住想要跳下去的本能，憋着氣任由蔣振聲哼着歌往外走。
他們剛走出淋浴房，就聽見蔣奶奶透過廚房的窗戶伸出頭來，中氣十足地怒喝：“你小子皮癢了是吧，怎麽拿新毛巾給貓用，以後這條毛巾就給你用！”
希寧理解老人家勤儉節約的性格，有點慚愧，好像幹壞事的是自己。蔣振聲已經嬉皮笑臉地回複：“行，給我用，小貓剛洗過澡，幹淨着呢，不髒！”話還沒說完，人已經抱着小貓大步跨進自己房間。
希寧很快就沒了慚愧的心情。他發現自己被放在窗臺上，蔣振聲雙手隔着毛巾，使勁揉搓他的皮毛。至于吹風機，蔣家沒這個東西。
蔣振聲的發型一直是板寸，從來沒吹過頭，他也沒有多少耐心，揉個半幹就覺得差不多了，松開手讓小貓曬着太陽自然晾幹。
這時節應該是春末夏初，溫度還算适宜，希寧沒覺得冷，前爪踩了踩，讓毛巾稍微平整一些，這才蹲坐在上面，閉目感受陽光。
“你還怪講究啊。哎，我現在腦子一團漿糊，得歇一下，好好理一理。”蔣振聲被小貓踩毛巾的可愛舉動逗得直樂呵，轉身往床上一癱，接着又彈起來，“什麽東西，這麽硌人？”
他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個扁平的黑色金屬塊，定睛瞧了瞧，很快通過原主的記憶，知道這是這個時代的通訊工具，叫做手機。
蔣振聲舉着手機放在面前，平滑的表面如同鏡子一樣映出他的臉，讓他忍不住上下左右仔細端詳起來。
雖然剛剛已經在淋浴間的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現在的臉，但再看一次，依然覺得不可思議：“跟我有九成像，就是年輕了好幾歲啊，還是那麽帥。”
希寧終于忍不住睜開眼，沉默地看向某個自戀過頭的家夥。
蔣振聲正好轉頭，和小貓靈動的圓眼睛對視上。那一瞬間，他真覺得這小家夥什麽都懂，太奇妙了。
希寧只覺得眼前一黑，蔣振聲已經把手機往床頭一扔，猛地跳過來，再次将他抱在懷裏。
而後，蔣振聲轉了個身，重新倒在床上：“是鄙視吧，你剛剛那是鄙視的眼神吧？難道你對我說的有意見？你要是有意見就說啊，說說還有誰比我帥，不說我就當你承認我最帥…”
蔣振聲揉搓着滿臉不情願的小貓崽腦袋，心情大好。小貓洗幹淨的皮毛從土黃變成金黃，而且滑溜溜的，手感特別好，他摸着摸着就上瘾了。
【怪不得有那麽多人喜歡養貓，确實挺可愛啊。要是還能回去，我都想養一只了。】
【我寧願養貓都不去給個男的當什麽狗屁忠犬！】
【這系統是不是眼瞎，讓我這麽英俊潇灑的帥哥去給個男孩子當保姆，還要我各種照顧他，是不是有毛病？他有手有腳的，我幹點什麽不好去伺候他，真是閑的。】
【我倒要看看，不按任務做系統還會怎麽折騰我，我要是說個怕字我就不姓蔣。】
腦海裏充斥着蔣振聲滿不在乎的聲音，希寧掙紮了幾下，貓和人的力量相差太大，果然掙不開。他幹脆閉目養神，不再浪費力氣。
同時，希寧也在思考，怎麽擺脫貓的形态，可惜信息太少。這個身體似乎處于失憶狀态，他只能按照之前奇怪的透明文字所說，他是某種妖族，猜測那應該是一種超自然的生物。但到目前為止，他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異常，就好像他真的只是普通的貓。
手機突然開始播放音樂，蔣振聲吓了一跳，騰地坐了起來，伸手拿過手機，來電顯示是“老媽”。他随手接通，一個大嗓門的女性聲音立刻從金屬塊裏傳了出來：“振聲，幫小靈幹完活了沒？幹完了騎上三輪車來咱家果林這邊，剪了不少樹枝，你來給送回家。”
三輪車是什麽？蔣振聲很快搜索原主的記憶，知道了這是一種非常原始的運輸工具，竟然還需要人力踩動前進。
這東西很有挑戰性啊。蔣振聲頓時興致盎然，回答道：“好，我馬上過去。”
挂斷電話，蔣振聲才發現有哪裏不對勁：哎，我懷裏那麽乖的貓崽子呢？
一擡頭，就看到窗臺上，小貓崽又宛如雕像般卧在毛巾上。在陽光的照耀下，金色的短毛似乎隐隐有着金屬的光澤，上面布滿暗金色的斑紋和斑點，看着可真華貴。
之前一身泥水，剛剛包着毛巾也沒仔細看，這小貓崽洗幹淨了原來這麽漂亮啊，簡直像個小豹子！
不對，看這裏有山有水的，自然環境保護得非常好，野生動物肯定不會像帝國那邊那麽稀少，不會真是豹子幼崽吧？
蔣振聲急忙打開手機，開始查找豹子的圖片，湊過去和小貓崽對比。
希寧不知道這個性格活躍的家夥又想到了什麽，怎麽突然激動起來，半眯着眼睛默默旁觀。溫暖的陽光曬在身上，實在很舒服，他有點不想思考。
這種憊懶的情緒對他來說很少見，希寧忽然警醒：不能因為變成了貓就開始懈怠！
畢竟他并不是真正的貓。雖然這種情況還要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但他肯定會變回人，不能荒廢了知識和技能。
希寧嚴肅地思考着該怎麽維持從前的狀态，冷不丁被一只手捏住了下巴。
蔣振聲把手機到了小貓的臉旁邊，上下左右和上面的圖片對比着：“你不會真是小豹子吧？豹子在這邊是不是保護動物？反正在我們帝國是非常珍稀的保護動物。我是不是應該報警，把你上交給國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