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米一檸頗為無語地看了黃毛兩秒。

這還叫護着啊,車尾氣都噴她一臉。

她一轉念,想起這個黃毛剛剛說的“又一個”。

心裏就不大高興,不怎麽想搭理他。

這黃毛也不知什麽毛病,見她不搭理,反而挺高興:

“你倆得是親戚吧,這勁勁兒的模樣說不是親生的我都不信。你去哪兒,我送你呗。不過進去可不行,縱哥得給我扒層皮下來。”

米一檸覺得這人閑得無聊,繞開他就走。

這麽一攪和,也沒了進去找媽媽的心思。

低着頭打了輛車,也沒理那黃毛在自己身後怎麽絮叨,等車到就走了。

黃毛這晚上被噴了兩臉車尾氣,倒也不惱,就是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掏出手機,把小姑娘的去向跟席縱交代了一聲,權當交差。

回到家,米一檸按以往的作息習慣洗漱了一番。

開了空調,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着。

他們這兩天正準備搬家,屋裏空空蕩蕩的,都打包好堆到了客廳。

卧室裏就留着一套被褥和她的劍齒龍玩偶。

突然,靜谧而黑暗的房間裏一閃而過一道白光。

米一檸下意識抱緊了懷裏的劍齒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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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幾秒,天邊的雷聲乍響,仿若在耳邊擂鼓。

緊接着,窗外傳來暴烈的雨聲,狂躁地拍打着玻璃窗。

米一檸緊閉着眼,蜷了一會兒。

她挺怕打雷,因此最不喜歡夏天。

夏天的雨來去匆匆,總是摻雜着驟然黑透的天,震耳欲聾的雷,還有忽明忽暗的閃電。

躺了半晌,雷聲愈演愈烈。

翻來覆去,躺卧難安,便幹脆坐起身,摁開燈。

坐在床沿,在白亮的光裏發了會兒呆。

開着燈的時候,如果天邊再有閃電,就不會那麽明顯。

媽媽還是沒有回來。

她抓起床上的劍齒龍,摟在懷裏,踩上拖鞋,打開窗戶,趴到窗邊。

明明下了雨,空氣還是一時沒涼下來,又濕又熱地撲進了房間。

她卻仿佛毫無所覺似的,心不在焉地數着樓下的路燈數量。

直到看到一輛亮藍色的汽車劃破雨簾,無聲地從旁邊的路上拐入,停靠在單元門口。

這汽車的顏色很特別,哪怕在暴雨如注的夜晚,也顯得尤為明亮,米一檸不由多看了幾眼。

下一秒,車門打開,一把黑傘砰然撐開,有人從駕駛座的車門下來,再拐到另一側。

紳士地為另一側的人撐傘。

而蹁跹的紅裙從亮藍色的車中洩出來。

米一檸怔了怔。

住在二十樓,又有傘面遮擋,她什麽都看不分明。

只是隐約看出,兩人靠近又遠離。

她看了幾秒,胳膊猛地一推,離開了窗戶。

幾分鐘後,大門傳來鑰匙插進鎖的聲音,然後是高跟鞋踏上地板的清脆敲擊。

米一檸早就關燈上了床,整個人埋在薄被裏,呼吸的熱氣攢在她的肘彎。

沒過多久,卧室的門被輕輕敲了兩下,然後打開。

白落玫已經換上了柔軟的拖鞋,走到米一檸床邊的時候,沒有發出什麽聲音。

在黑暗中,白落玫辨認了一會兒女兒的輪廓,然後輕聲笑了:

“又把頭埋被窩裏睡,也不嫌悶。”

聽到媽媽聲音時,米一檸突然改了主意。

不再裝睡,做出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樣,從薄被裏鑽了出來。

“我吵醒你了?”白落玫柔聲問。

米一檸搖搖頭:“沒睡着。”

媽媽側身,坐到床邊,拿過女兒的手輕捏了捏,問她:“晚上同學聚會玩得開心嗎?”

她的身上帶着雨季的濕氣和很淡的酒味。

“還好,就是回來打車很難打,排好長的隊。”

她故意又問:“你怎麽回來的?”

“剛和客戶談完需求,他順便送我的。”

白落玫這麽回答時,表情語氣都沒有什麽異樣。

米一檸判別了一會兒,突然又不确定起來。

可能……是她誤會了?

媽媽今天晚上就只是單純的工作?

怔忡恍惚之際,她聽到白落玫又開口。

“檸寶,如果媽媽……”

米一檸猛地擡起頭,對上媽媽的有些猶豫的表情。

即将說出口的話,似乎讓白落玫萬分糾結,她幾番張口,都沒有最終說出什麽。

最後,女人還是笑了笑,起身說:“沒事,你早點睡吧。”

“哎,媽媽,”下意識地,米一檸抓住白落玫的裙擺,不甘道,“你、你怎麽能說話說半截呢!”

白落玫靜了靜。

過了幾秒,聲音落下來:“那……”

聽到這如同宣告一般的開頭,米一檸突然又有,一剎那的心慌。

仿佛已經提前知曉答案。

卻又有點不知道,當真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自己又該做出什麽回答。

她急急忙忙地打斷媽媽:“你知道最煩的人是哪種嗎?”

“什麽?”

“第一種就是吃西瓜亂吐籽的。”

“?”

“第二種就是說話說一——”

她留了半截,戛然而止。

然後鑽回被窩,扭身,宣布:“我要睡了。”

心髒砰砰跳。

這會兒,又生怕白落玫再說出點什麽。

白落玫愣了愣,随後搖搖頭,笑了。

“晚安。”她最後說。

臨新街。

“夏日冰茶”奶茶店。

席縱半靠在吧臺角落的一張躺椅上,筆記本電腦放在身上,姿态懶散,目光專注地看着屏幕。

黃毛在店裏一邊打掃衛生,一邊随便挑話題聊:

“哎,縱哥,那天晚上那小姑娘,跟你什麽關系啊?”

席縱正掃着Github,聽見朋友的問話,漫不經心地反問:“哪個?”

“你不記得了?”黃毛說,“眼睛亮得像鍍了層彩,一張嘴就怼人的那個。你不後來還讓我看着她麽?”

席縱敲鍵盤的手頓了一頓,想起來了。

也得有一周了,按往常他早忘了,但這個他倒還記着。

包上還挂了個劍齒龍玩偶,幼稚得不像話。

但就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一見面就讓他扮男朋友。

他淡淡道:“不認識。”

“真不認識?她找你幹嘛?想進清川?”

“嗯。”

黃毛笑了:“這是想進清川呢,還是想跟你一塊進呢。我那天可說帶她進去了,你也不是沒看到,可讓人嫌棄的。”

席縱聞言,也沒反駁。又切了個網頁,沒再說話。

黃毛掃完地,又洗了洗抹布,開始擦桌子。

一邊納悶道:“但她怎麽找着你的呢,奇怪了。之前的帖子不都删幹淨了?”

要說為什麽,兩個人都一致認為米一檸是專沖着席縱來的,黃毛口中的帖子脫不開幹系。

這事情說起來也挺簡單。

席縱跟他都是A大計算機系的研二學生,一門課的期末大作業,他抱上席縱的大腿,和其他小組成員一塊做了個游戲。

游戲的名字叫《廢土盡頭》,是一款?PC端的迷宮射擊類的游戲。在交作業的死線前一陣,他們幾個人加班加點連夜趕成了。

而在游戲交上去的同時,他們也在網絡上公開發布。

雖然只是學生作業,但由于舒爽的戰鬥體驗,複古的像素畫風,漂亮的數值平衡,使得這個游戲小火了一把。

然後也不知道是誰,在A大隔壁的一個職高的校內BBS上貼出了席縱的個人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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