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桑遲坐在最後一排小角落裏,身後的空調風頁正對着她後腦,白皙頸邊的細碎頭發輕輕拂過她的臉頰,撩開唇邊的一縷碎發,拘謹地打招呼:“師兄。”
程琅趴在桌子上,耳邊響起來那晚紀謹言的話:“你就是想跟她談戀愛。”
……
說得可太他媽對了。
程琅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了半分鐘,氣氛有一些凝重。
桑遲做賊心虛,完全不敢對視回去,腳尖在地上一寸一寸往外挪,整個人平移過去坐到了最外邊的座位上,一臉我很不坦蕩的心虛表情。
臉側跟耳朵尖一點點染上血色。
程琅斂眉輕輕笑了聲,銳利的氣場一掃而空,慢吞吞地坐起來往椅背上一靠:“嗯。”
警報解除。
桑遲偷偷舒了一口氣,若無其事地問嚴祺:“今天是換屆嗎?不留任的也要參加?”
嚴祺也不太确定:“按理說不用吧,打個辭職報告給部長就完事了呀。诶,你不留任了?混混學分也好的嘛。”
桑遲搖搖頭:“不了。我之前跟部長……”
說到這裏,她卡住了。
等等。
那天,部長發短信來問她要不要留任的那天,因為賀芷的打斷,她似乎沒有把辭職報告發出去。
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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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遲頭皮一麻,還想說什麽,講臺上已經調好了話筒跟幻燈片,半個教室的燈都暗了下來。
周靜上臺煽情地做了一個年度總結,發言稿好幾張,光總結回顧她就說了十來分鐘。
桑遲坐在位置上有些坐立難安。
等到競選名單出來,她幾乎要從椅子上蹦起來了。
學生會秘書辦的競選名單上,赫然列着她跟賀芷,還有另外一個別系男生的名字。
前兩天周靜在群裏提過競選的人要準備演講稿跟PPT,桑遲只看了一眼,覺得跟自己無關就過去了。
現在,她就是現編一個大概也來不及了。
怎!麽!辦!
……
身邊的程琅隔着一個嚴祺,看她坐立不安地攥着帆布包,伸長脖子往臺上周靜的方向看,手臂擡起來弱弱地晃了兩下,沒有人搭理,又蔫蔫地放下來,看起來都要給吓哭了。
可不是要吓哭。
全校百來個老師前輩坐在這裏見證所謂的“建校百年學生會換屆”。要是掉了鏈子,可是在全校出名了。
秘書辦先開始競選。
賀芷穿了一件碎花方領連衣裙,落落大方從第二排站起來走到講臺邊,投影上的幻燈片配色清爽,簡潔明了。
教室裏的燈滅了大半,桑遲低着頭摸出手機,抖抖索索開始打發言稿。
穩住,不能慌。
就三分鐘的發言而已,她的語速可以茍住的。
她深吸一口氣,打下一句:“各位師兄師姐各位領導上午好。”
然後就卡住了。
桑遲:“……”
“你這半句話要講三分鐘,不太能夠吧。”
身邊冷不防湊過來一個腦袋。
桑遲吓了一跳,扭頭就看見程琅不知什麽時候跟嚴祺換了位置,傾過上半身看着她的屏幕。
她攏着手,默默擋住自己的臉:“嗯……”
“周靜每天咋咋唬唬在群裏強調這個換屆演講,你一次沒看到?“
桑遲:“……屏蔽了。”
事實上她早上起床看見未讀消息357的時候還在思考今天是不是可以退群了。
程琅笑了聲:“連領導都敢屏蔽,挺有魄力啊。”
臺上賀芷已經在總結陳詞了,桑遲看着手機上的13個字外加一個标點,絕望地閉了閉眼。
她要完蛋了……
除非山洪地震海嘯飓風,否則今天這個臉她是丢定了。
教室裏掌聲響起來,賀芷在臺上鞠了一躬,臉上帶着款款笑意。
前排坐着一個,大概是她的親友團,一邊鼓掌一邊說:“穩了穩了!”
桑遲自暴自棄地把帆布包塞進桌肚,視死如歸站了起來。
緊接着,她聽見身邊椅子板吱呀一聲,一個影子緊随其後站起來。
桑遲以為他出去上廁所,還下意識往外讓了讓。誰知道程琅站起來,居高臨下睨她一眼:“上去啊,站這裏幹什麽?”
“啊?”桑遲不太明白。
程琅攤開手往她面前晃了下,手心裏躺着一個黑色亮殼的U盤。
“前學生會主席的PPT,争氣點。”
“照着念。”程琅把自己手機往她手裏一塞,越過她徑直往講臺上走。
手心裏的手機亮着幽幽的光,機身上還帶着他掌心的溫度。
桑遲低頭看着手機外邊的磨砂手機殼,上邊一只四仰八叉躺得恣意的小花貓。
......
周靜站在講臺邊,看見程琅走上來還一愣:“你過來幹什麽啊?下一個桑遲了。”
程琅晃了下U盤:“不是需要一個放幻燈片的?”
臺下,嚴棋一臉魔幻地看着這個展開:“我他媽是在做夢啊?”
紀謹言把電腦上幾年前的競選PPT關掉,沒什麽情緒:“借花獻佛。那天就應該賭錢的。”
......
整個演講的過程恍恍惚惚地就結束了。
最後理所當然地,桑遲照本宣科的表現并沒有引起什麽大水花,倒是一位老師表揚了那份PPT的用色排版。
桑遲心虛地看一眼程琅,默默給老師鞠了個躬。
......
結束的時候,百來號人呼啦呼啦地往外邊走。
桑遲坐在門口的反而給擠在座位上動彈不了。
她抱着帆布包,真誠地道謝:“謝謝師兄!我請你吃中飯吧!”
程琅不置可否,站起來,黑色雙肩包甩到背上:“吃什麽?”
“就學校西門的小廣場吧。”
上回就是在那兒的漢堡王裏,撿漏搶到了他的位子呢。
程琅不知道想到什麽,唇角勾了勾:“行啊。”
……
兩個人并肩随着人流從教學樓出去。
程琅人高腿長,背着包大步流星走出去老遠,一轉頭,桑遲還攥着包從臺階上一級一級往下邁。
合着不是英短,還是只曼基康矮腳貓。
程琅停下來,等她下了臺階小跑過來。
人到了跟前,還小聲控訴了下:“你走太快了。”
程琅看她一眼,兩只手抄着繼續往前走:“不是你腿短?”這麽說着,腳步還是慢了下來,配合她慢吞吞的節奏往外挪。
桑遲不擅長搭話,程琅其實也沒有什麽跟女生扯皮的經歷,于是兩個人保持着一種奇特又舒适的沉默不緊不慢走在擁擠的下課人潮中。
偶爾有男生騎着車從後頭橫沖直撞地,一邊騎一邊摁着鈴铛喊借過。
十分熱鬧又稀疏平常的一個中午。
小廣場離學校不算遠,但是步行也得二十來分鐘,他倆商量過後,決定騎車過去。
放學高峰期,花壇前邊停着的共享單車寥寥無幾。
程琅在車庫旁邊找到一輛嶄新的單車,掃碼打開,回頭看見桑遲也找了一輛,正彎腰調整座椅高度。她那輛估計是有些時候了,螺絲有些生鏽,掰了半天都掰不開。
程琅推着車走過去:“你用這輛吧。”
新的共享單車上在座椅底杆上加了身高刻度,調節起來方便很多。
他把調節閥打開,低頭研究了幾秒鐘:“多高?”
桑遲還想着剛剛被嫌棄腿短,立馬答:“一米六五。”
程琅手上動作頓了頓,回過頭掃她一眼:“不要官方身高。”
“哦……”桑遲縮了下脖子,弱弱地說:“一米五九。”
程琅忍着笑,摁着坐墊施力,原來高高支起的杆子嗖地一下滑到了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