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傳言(二合一) [V]

翌日醒來時,楚黛眼皮仍有些重。

寬大的龍榻只她一人,顯得空蕩蕩的,也不知他何時起身去的早朝。

昨日衣裙已被打理好,整整齊齊疊放在榻邊。

楚黛望着那整潔的衣裙,不由想到那身被他鬧得皺亂不堪的吉服。

眼下也不知被宮婢收去何處,必是沒法兒再穿的。

腦中想着那些淩亂靡麗的畫面,楚黛下意識縮了縮身形,連足尖也忍不住蜷起。

她閉上眼,拿微涼的指背貼着面頰,努力平複心緒。

寝衣下,霜雪似的肌膚遍布绮痕,楚黛羞于叫宮婢瞧見。

忍着周身酸乏,勉強穿好中衣,才叫屏風外侍立的宮婢進來服侍。

穿上衣裙,她纖手搭在宮婢小臂,稍稍借力,從龍榻上下來。

腳步有些虛浮,強撐着才不至于失了儀态。

由宮婢服侍着,用了一碗早膳,楚黛坐到新置的妝臺前梳妝。

妝臺上,胭脂螺黛皆是最好的,妝奁中還盛着各式華美的釵環。

替她梳發的宮婢,是昨夜幫她更衣的那位。

“我昨日的釵簪可都還在?”楚黛對着菱花鏡,問宮婢。

宮婢姿态恭敬點頭,立時明白她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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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宮婢心思玲珑,記性也好,将她發髻绾得與昨日一般無二,楚黛很滿意。

魏長福随着宋雲琅上朝去了,寝殿這邊暫且由王喜管事。

“王公公,勞煩替我備輛馬車。”楚黛走到廊庑下,沖王喜道。

“陛下特意吩咐,等下了朝,回來陪楚姑娘用午膳。”王喜臉上堆着笑,“楚姑娘不如回殿中再歇歇?若覺得無趣,奴才去把雪寅抱來?”

陛下憐惜楚姑娘,怕雪寅來擾她,特意讓人把雪寅帶去別處玩。

王喜心如明鏡,陛下對楚姑娘的在意,是獨一份的。

等宋雲琅回來?

楚黛攥着絲帕的細指微微一緊,那她今日怕是也出不了宮。

她素來不為難人,可一想到宋雲琅折騰人的法子,楚黛心弦便驟然繃緊。

“王公公的意思是,楚黛人微言輕,在這紫宸宮只有聽話的份兒麽?”楚黛望着王喜,神情似笑非笑。

許是近墨者黑,眼前嬌嬌柔柔的貴女,忽而生出讓人不敢小觑的氣勢。

即便沒有這樣的氣勢,王喜也絕不敢怠慢。

“楚姑娘恕罪,是奴才不識擡舉。”王喜讪笑着賠罪,又忙不疊補救,“奴才這就去安排!”

很快,楚黛坐上馬車,悄然出宮去。

馬車停在定北侯府外,楚黛從離她寝屋最近的角門進去,香英替她開的門。

剛繞過假山,便見楚馳等在她院門外。

“阿馳,姑娘還沒起呢,你在這裏會打擾姑娘歇息。”霜月硬着頭皮招呼,想像昨夜那般把人打發走。

可楚馳似乎意識到什麽,執意不走:“我不吵不鬧,就這麽等着,絕不打擾姐姐,霜月姑娘去忙便是。”

“姑娘,怎麽辦?”香英急得不行。

楚黛略沉吟,附在香英耳邊道:“你去同她說,我想吃雲記的梨花糕,可排隊的人太多,你擔心我,就先回來了。”

昨夜她們騙阿馳的理由是,楚黛染了風寒,身子有些不适,早早歇下了。

因擔心她而提前回來,也說得過去。

香英點點頭,一面斟酌着措辭,一面朝院門處走。

隐匿在假山後,聽到楚馳說要去買梨花糕,楚黛才松了口氣,緩步走出來。

進屋換了身衣裙,楚黛身子仍有些乏。

蓋着軟衾,靠在美人榻上眯了一會子,便聽到外邊有動靜。

“我去的時候,排隊之人并不多呀。”楚馳把梨花糕遞給香英,神情狐疑。

香英忙笑應:“阿馳運氣可真好!姑娘等着呢,我這就拿進去!”

在紫宸宮用過早膳,楚黛有些吃不下。

可這是阿馳特意跑出去買的,她不忍辜負阿馳的心意。

便讓香英喚阿馳進來,兩人對坐着,一起吃。

“姐姐身子可好些了?要不要請郎中?”看到姐姐近在眼前,楚馳心裏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不用。”楚黛搖搖頭,捏起一塊梨花糕,遞給阿馳,“謝謝阿馳替姐姐買這梨花糕。”

楚馳接過去,只覺梨花糕又香又甜:“明日我早些去排隊,再給姐姐買!”

廊庑下,香英打開金絲籠喂雲杪。

雲杪不肯吃,循着楚黛的聲音,從支摘窗下飛掠進來。

停在小幾上,昂首望着楚黛,怪聲怪氣道:“漪漪,雲杪要吃梨花糕。”

楚黛愣了愣,并未如往常一般哄它。

雲杪是爹爹送她的,八年來,陪她度過許多,爹爹沒在身邊的日子。

從前,她有多想念爹爹,就會有多疼愛雲杪。

可如今,她一看到雲杪,腦中浮現出的,便是虛僞落魄的虬髯大叔林金。

一人一鳥對峙着,姐姐溫柔的眼神裏,有讓人心疼的受傷。

楚馳猜到什麽,當即從精致的食盒中,捏起一塊梨花糕,笑着遞到雲杪面前:“小雲杪,吃吧!”

雲杪聰慧,察覺到楚黛待它與從前不同。

它慌慌撲棱着翅膀,落到楚黛懷中:“雲杪只要漪漪喂。”

晴藍色羽腹貼在她手心,暖暖的。

尖尖的粉喙,曾經說過那麽多讓她啼笑皆非的話。

楚黛眸光微閃,終于拿指腹輕輕撫了撫它雪白的小腦袋。

“好,我來喂小雲杪。”楚黛接過楚馳手中的梨花糕。

有一瞬,她起過把雲杪送走的心思。

比如送給栀栀?栀栀素來喜歡雲杪,定會好好照顧它。

只要不看到雲杪,她就能夠少想起林金。

可當雲杪落到她懷中,那樣依戀她,楚黛終究狠不下心。

雲杪是爹爹送的,可這八年,雲杪帶給她的歡樂不是假的。

爹爹欺騙她和阿娘,雲杪并沒有做錯什麽。

待雲杪吃飽,楚黛抱着它起身,溫柔含笑:“走,帶我們小雲杪去園子裏玩。”

宮中,宋雲琅下朝回到寝殿,望着空蕩蕩的龍榻,和榻邊整齊疊放的寝衣,唇角笑意一點一點落下來。

“陛下恕罪,楚姑娘執意要走,奴才不敢阻攔。”王喜跪在地上,戰戰兢兢請罪。

他也不知自己賭得對不對。

即便他不說,宋雲琅也能猜到,漪漪瞧着柔弱恭順,實則倔強得很。

“無妨,退下。”宋雲琅擺擺手,順勢将她穿過的寝衣攥在指尖。

寝衣上早已沒了佳人體溫,卻萦着淺淺薔薇香。

是她身上的香氣。

龍榻上,薄衾、軟褥尚未更換,每一處褶皺仿佛都在提醒他,昨夜曾體味過的種種美好。

嬌聲嬌氣的小騙子,嘴裏說着如何留戀他,實則撒手便逃得不見蹤影。

宋雲琅垂眸,眸光缱绻凝着寝衣,長指輕輕摩挲着手中衣料,唇角愉悅彎起。

來日方長,終有一日,他會讓人心無旁骛留在這裏。

“陛下,孔大人求見。”魏長福進來禀報。

宋雲琅松開手中猶帶香氣的寝衣,起身道:“宣。”

“陛下,臣已查明,外面的流言,源頭在昌遠伯府。”孔肇躬身禀,“臣特意向謝家姑娘求證過,大抵與昌遠伯和謝逍有關。”

傳言起于昨日,想必朝臣們也有不少聽到了楚铎活着的傳言,所以早朝時個個欲言又止。

宋雲琅把玩着烏金扇,彎唇吩咐:“把人放出京城,朕倒要看看,瑄王叔能掀起什麽風浪。”

“放了?”孔肇詫異問,“瑄王欲利用林金對付陛下,陛下此舉,豈不是放虎歸山?”

“紙老虎罷了,不足為懼。”宋雲琅潇灑收起烏金扇,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

孔肇不敢多言,當即領命退出去。

靠近玄冥司的一處巷口,忽聞有人出聲喚他:“孔大人。”

孔肇按着佩劍,側身望去,一眼看見謝蘭姝。

“可否借一步說話?”謝蘭姝立在巷口陰影中,沖孔肇福身行禮。

孔肇四下望望,神色冷肅走過去。

站到隐蔽處,疑惑地打量着謝蘭姝:“謝姑娘有事?”

莫非昌遠伯又要有新動作了?

“孔大人,瑄王爺和王妃即将入京,馮夫人與王妃聯系密切。”謝蘭姝聲音壓得極低。

陰影中,她仰面望着孔肇:“孔大人,我爹是不是與瑄王勾結,要做什麽不好的事?”

孔肇盯着她,眼睛微微眯起。

這位謝姑娘,倒是什麽都敢說。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謝姑娘随我來。”孔肇說着,引她往巷子深處去。

繞過幾條窄巷,從一處不起眼的後門進去,七彎八拐,竟進了玄冥司。

“大人頭一回帶姑娘來,咱們是不是該叫一聲嫂子?”同孔肇相熟的屬下,掃了兩人一眼,忍不住打趣。

“滾。”孔肇瞥他一眼,好氣又好笑,“閑着沒事,不如跟兵馬司的人巡城去!”

京中貴女大多覺着謝蘭姝性子古怪,一些纨绔子弟甚至因她名聲不好,想占她便宜。

被她揍過之後,如今也就跟着謝逍混的幾個,敢在口頭上占她便宜。

這樣不傷筋骨的玩笑話,謝蘭姝聽得多了,更何況玄冥衛語氣還算好的,她并不是很在意。

孔肇目光掠過她,見她神色如常,便徑直往前走。

進到孔肇平日理事之處,他坐到上首,指指左側的位置:“謝姑娘坐。”

謝蘭姝也不客氣,剛落座,便挑眉問:“孔大人,小女子是不是猜對了?”

“不錯。”孔肇點頭,眼神探究地望着她,“謝姑娘來找在下,應當不止為了證實這個猜測吧?”

“孔大人果然英明!”謝蘭姝靠在椅背上,坐姿任達不拘,“若我能拿到我爹勾結瑄王的罪證,交給孔大人,能不能求孔大人一件事?”

孔肇有些詫異,這姑娘竟有大義滅親的膽識。

再想想她對謝逍的态度,與平素的做派,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他一手撐在書案上,不置可否問:“謝姑娘想求什麽?”

“瑄王恐怕所圖不小,我爹自己往死路上走,我卻不想陪着去。”謝蘭姝自嘲地笑笑,“我怕死,想求孔大人能讓我将功贖罪,留我一命就好。”

孔肇點點頭,倒是有些欣賞她的坦誠。

“若謝姑娘能在孔某之前拿到罪證,孔某定如姑娘所願。”在陛下面前保個人,他還是能做到的。

更何況,此人還是楚姑娘的表姐。

“那便多謝大人。”謝蘭姝起身,恭敬施禮。

孔肇吩咐人送她出去,望着她的背影,眼中生出一絲玩味。

從最後那一禮,孔肇便知,謝姑娘規矩學的不差,她明明知道如何做出大家閨秀的模樣,可她偏偏不做。

任旁人如何看輕,如何诋毀,她也沒自輕自賤,還挺懂得惜命。

楚黛小憩片刻,正倚着美人靠,捧一卷書看得入神。

忽而,院外傳來腳步聲,步調急促,很快便走到廊下。

“姑娘,出大事了!”霜月氣喘籲籲禀,“外頭都在傳,侯爺還活着!”

聞言,楚黛心口猛地一震,手中書卷也驚得險些脫手。

人不是在宋雲琅手裏麽?怎麽會被人知道?

“你在哪兒聽到的?”楚黛蹙眉問。

她細細回想着昨日宋雲琅的話,莫非消息是瑄王爺故意放出來,逼宋雲琅不得不放走林金的?

“茶樓酒肆都傳遍了!”霜月走到近前,眼睛晶亮地望着楚黛,“姑娘,侯爺會不會真的還活着?可他為何還不回來呢?”

說完,又覺出不對,面色一白:“若侯爺還活着,夫人該怎麽辦?”

昨日去見林金時,楚黛故意沒帶霜月和香英,更沒告訴她們什麽。

消息已傳出來,瞞也瞞不住,楚黛此刻只想快些去帝師府,沒心思多說。

她把書交給香英,起身道:“你們就當什麽也不知道,先随我去見阿娘。”

不到半個時辰,楚黛便進到帝師府。

顧叔竟沒去國子監,而是園中撫琴,看着阿娘作畫。

“阿娘。”楚黛走過去,拉住孟沅的手,鼻尖發酸。

她替阿娘委屈。

“你顧叔都告訴我了。”孟沅捏了捏楚黛面頰,含笑道,“你這丫頭,是不是早就知曉,故意瞞着阿娘的?”

漪漪匆匆離宮那日,她就覺得女兒還有什麽心事沒告訴她。

直到傳言傳到她耳朵裏,她去問顧懷誠,才知道楚铎确實還活着,且漪漪也知曉。

“你素來惦記他,他若活着回來,不是很好麽?”孟沅面上不見絲毫慌亂無措,甚至柔聲安慰楚黛,“阿娘沒事,等他回來,阿娘便給他一份和離書,傷不到阿娘的。”

與顧懷誠成親數月,她心境越來越寧和,聽到楚铎還活着時,也沒有太大波動。

上回在女兒面前落淚之時,那些久遠的愛與怨,便都随着淚水一起消散。

“可是,旁人會指責阿娘。”楚黛一想到,阿娘要重新經歷一番責難,她心口便一陣揪痛。

孟沅藹然拍拍她的手:“也不是什麽大事,過幾個月,自然沒人記得,不必為阿娘擔心。”

見阿娘沒事,楚黛放下心來。

她記得宋雲琅說過,想到個有意思的處置之法,此番的傳言,在他掌握之中嗎?

昨日他只顧着胡來,也沒同她說一聲。

楚黛心裏有些不踏實,很想問問宋雲琅,接下來會如何處置林金。

可她若主動去問他,還不知他要如何鬧她,楚黛不想送羊入虎口。

她甚至懷疑,宋雲琅是不是故意不說,等着她自投羅網呢?

從帝師府出來,楚黛想到一人。

“霜月,去玄冥司說一聲,我去茶樓等孔大人。”楚黛坐在馬車上,沖霜月吩咐。

看着霜月朝玄冥司方向去,她則讓楚馳把馬車聽到最近的茶樓前。

玄冥司內,宋雲琅随手翻看着關于瑄王、瑀王和林金的卷宗,細細聽孔肇禀話。

“陛下,仇氏之事,臣已查到一些眉目。”孔肇望一眼宋雲琅,繼續道,“當年定國公回京路上,确實有人發現他帶着一位身懷六甲的女子。可入京時,并無人見過那女子。國公夫人倒是碰巧誕下一位公子,便是楚将軍。”

“奇怪的是,在那之前,沒人聽說國公夫人有身孕。”孔肇覺着處處疑點,也不知當初如何蒙混過去的。

“國公府對外說是,國公夫人體質特殊,不顯懷。且被游方道士批過命,小公子命薄,須得平安降生之後再告知親友,方保無虞。”

宋雲琅細細聽着,心下明了。

“另一位仇氏呢?”他随口問。

“大仇氏失蹤後數月,小仇氏撇下剛出生的女兒,往京城方向打聽姐姐的消息,卻死于山匪之手。那處山匪,還是後來國公爺帶人剿滅的。”孔肇越是猜到真相,越是對定國公不恥,“楚馳之母,便是當年那位剛出生的女嬰。”

難怪,仇麗娘會由着楚馳跑來京城。

難怪她寧願把楚铎交給瑄王,也要查明當年真相。

宋雲琅将卷宗丢到書案上,啪地一聲悶響。

他唇角扯起一絲嘲諷:“沒想到,咱們一身清名的定國公,年輕時倒做過不少草菅人命之事。”

漪漪托他查明兩位仇氏的下落,宋雲琅卻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告訴她真相。

她的親祖母,極有可能是被她嫡親的祖父殺死的。

“大人。”有玄冥衛在外面喚。

宋雲琅沖孔肇擺擺手,孔肇施禮而出。

“何事?”孔肇擰眉問。

若非要緊事,手下的人也不會打擾他與陛下議事。

“大人,楚姑娘身邊的丫鬟在外頭,說是楚姑娘在茶樓等着大人。”禀話的玄冥衛有些疑惑。

上回似乎是陛下帶走的楚姑娘?怎麽楚姑娘又私下約他們大人出去?

大人莫不是膽大包天,要挖陛下牆角?

為了不藏私,他嗓音略有些大。

宋雲琅耳力又好,聽得清清楚楚。

孔肇臉一沉,沒來得及開口,便聽宋雲琅道:“朕替你們大人去。”

待他走遠,玄冥衛趕忙沖孔肇抱拳請罪:“大人,對不住!可是,屬下以為,上午那位謝姑娘也挺好,大人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同陛下争女人,真的會掉腦袋。

“胡說八道什麽?”孔肇狠狠拍了拍他腦袋,又擡腳把人踢走。

茶樓雅間,楚黛握着茶盞,有些心緒不寧。

上樓時,她便聽見堂中有人議論爹爹還活着的事。

不知宋雲琅會把爹爹藏到別處去,還是交給瑄王?

正想着,雅間外響起叩門聲。

“怎麽是你?”楚馳在門外驚詫問。

登時,楚黛生出不祥的預感。

下一瞬,門扇打開,過來進來的是宋雲琅。

“诶,你……”楚馳被人捂住嘴,拖到別處去。

門扇合上,發出吱嘎一聲輕響。

楚黛望着他腰窄腿長的背影,莫名心慌。

平素便覺他風儀極佳,床笫間方知,他俊朗的外表下,藏着怎樣肆意旺盛的精力。

“漪漪有事為何不直接問朕?”宋雲琅坐到她對首,目光含笑掃過她錯愕慌亂的水眸,氣定神閑斟茶。

“雲琅日理萬機,我不敢打擾。”楚黛垂眸絞着絲帕,柔糯的嗓音微微發顫。

“不敢,還是不想?”宋雲琅彎唇,望着眼前身姿婉曼的佳人,閑閑品一口茶,緊接着問,“為何不在紫宸宮等着朕?”

為何?自然是怕他荒唐無度!

楚黛輕輕咬着唇瓣,面頰緋紅,眼波粼粼望着他,嗔道:“宋雲琅,你好好說話。”

“以為朕會對你做什麽?倒不是朕不想,只是怕漪漪禁不住。”宋雲琅輕笑。

放下茶盞,長指順勢捉住她攥着絲帕的手:“朕不過是想告訴你,會如何處置林金。”

他話音剛落,楚黛登時愣住。

原本,他是要告訴她的嗎?

思及此,楚黛神色變得有些不自然。

別扭地掙動手指,卻沒能掙脫他的鉗制,索性由着他。

“雲琅,阿娘也聽說了那些傳言,你會放爹爹回來嗎?還是交給瑄王,或者永遠藏起來?”楚黛凝着他俊逸的眉眼,柔聲問。

被這個疑問困擾半日,楚黛眼神便透着些焦急。

宋雲琅看在眼中,眼尾笑意漸深。

驀地,他松開她的手,指尖随意敲了敲自己頰邊的位置:“過來親朕一下,朕便告訴你。”

一個氣定神閑等着,一個越發心慌意亂。

“雲琅不想說,我便不問了。”楚黛作勢起身,不敢再這般單獨待下去。

剛走一步,便聽宋雲琅在她身後,慢條斯理道:“朕親了漪漪多少回?漪漪竟一次也不肯回禮,這是只想占朕的便宜?”

楚黛身形立時僵住,雙腿再無法往前邁一步。

身上每一寸肌膚潛藏的記憶,驟然被他的話喚醒,灼得她心弦輕顫。

明明他自己享溺其中,卻說她占便宜!

楚黛直覺他在強詞奪理,可她竟做不到理直氣壯反駁。

她逃避着內心那一點心虛,倔強地将心緒引向相反的方向。

回敬一次便不算占便宜是吧?那她親就是了!

心念一轉,楚黛借着心內流竄的一股沖動,猛地回身。

她亭亭上前,立到他身側。

凝着他神采英拔的俊顏,她柔柔躬身,唇瓣一點一點湊近他臉頰,輕輕貼上去。

卷睫觸在他鬓發,帶起微微的癢。

貼上去的一瞬,楚黛感受到他面上肌肉細微的牽動,宋雲琅似是在忍笑。

楚黛心內略遲鈍的羞赧,忽而熱騰騰漫上臉頰。

她當即便要正身離開,腰肢卻被他長臂攬住,輕易扣入懷中。

“朕的小皇後乃忠烈之後。”宋雲琅附在她耳邊,溫聲解釋,“林金只是林金,同楚将軍生得相像罷了。”

他氣息溫熱,拂在她耳尖,隐隐發燙。

楚黛心跳莫名加快,心緒亂的很。

像是聽懂他的用意,又未完全明白。

她微微側首,想要問他。

朱唇奇異地觸到他薄軟的唇瓣,她美目微瞠,越發不能思考。

作者有話說:

楚黛:你先說清楚!

宋雲琅:說清楚?那得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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