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再次醒來時看到了許程珏,他就蹲在我面前,擺弄馬廄裏一堆堆幹草。
我睜開眼,從頭到腳盯着他看,他憔悴了許多,頭發比年後離開克拉瑪依時長了一些,劉海軟塌塌的貼在額頭前。這幅樣子的他讓我覺得有些眼熟,我又看了一會兒,才發現他和我夢裏的他漸漸重合在一起。
許程珏見我醒了,慢慢朝我走過來,伸出手,我以為他想摸摸我額頭上那縷特別的黑鬃毛,可他卻忽然拿起旁邊的鞭子用力抽了我一鞭。
痛覺讓我本能地掙紮起來,但我被拴在身後的大木樁上,無論怎樣掙紮也擺脫不了繩子的束縛,只能靠發瘋一樣蹬蹄子和不斷嘶吼發洩。
“嘶——嘶——”
許程珏又狠狠地打了我一鞭,跟着我一起,像畜生一樣叫起來:“嘶——嘶——”
這次輪到我傻眼,收起不斷蹬在圍欄上的蹄子,閉嘴不叫了。
可他又抽了我一鞭子,面部肌肉緊繃,下颌骨的地方因為咬緊牙關而突起一大塊,明明他才是揮鞭子的人,為什麽看起來這麽痛苦?
“我跟你換一換,可以嗎?我也想當畜生。”他叫起來,眼睛迅速漫上紅,聲音帶上哭腔:“我也想當畜生!你跟我換換吧,求求你了!我不想再當人了!”
許程珏在說胡話,人和動物不可能換身,除非在夢裏。
他是真瘋了,見我不回應,竟然抱起幾紮他剛剛擺弄的幹草,猛地向我頭上扣去,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幾根硬邦邦的、帶刺的幹草就紮進我的眼睛裏,幾乎一瞬間我就什麽都看不到。我猜我瞎了。
但我似乎瞎得不夠徹底,外面的光線依然能進入我的眼睛,我能看到火紅的天空,黑的樹,只是看不到許程珏而已。但我知道他就站在我前面,他的語氣漸漸變得冷靜,我知道他又要講自己的故事了。
“這次回去我被裁了,我不服氣,拿着在公司兩年所有參與過的項目成績去找領導要說法,但他們一眼都沒看,把我趕出去,讓保安收拾我的工位,警告我胡攪蠻纏對下一份工作不利。”
“我跟他們說我爸腦幹出血,治病要花許多錢,我家只有我一個孩子,我不能沒有這份工作,但沒什麽用,領導說所有互聯網公司都在裁員,大環境不好他也沒有辦法,公司養不起這麽多人。”
我迷迷糊糊地想:可你不是前幾天剛寄回來幾十萬嗎?
“我把通訊錄翻遍了才找到一個有可能一次性借給我這麽多錢的人,一個高中大學的學弟,富二代,我實在沒有辦法了,厚着臉皮找他,他說他想幹我,讓他幹一次就借給我。”
Advertisement
哦原來是這樣,我把幾乎瞎了的雙眼合上,心想:這就是你發瘋的原因嗎?我不能理解,你們人類自視甚高,和不情願的人交配一次都要哭天喊地,如果你學學其他畜生就不會這麽痛苦,因為我們的交配只有繁衍一個目的,和誰都一樣,和誰都無所謂。
許程珏似乎看到我閉上眼睛,揚起鞭子再次狠狠抽了我幾鞭,用嘶啞的嗓子喊我:“003,你睜開眼!聽我說話!不說出來我會死的,全世界我只能說給你…”
好吧,我承認他的聲音讓我心痛了,老實地按他說的做,把眼睛睜開,即使睜開我也看不到許程珏。我就這樣在一片黑暗中沉默地聽他講話,忍不住腹诽:我被人戳瞎還乖乖聽話,也是夠賤的。
“我又去投了幾份簡歷,但最近是行業寒冬,所有公司都在縮招,我之前攢的錢全寄給家裏,空白期的幾個月沒有收入,只能再去求那個富二代學弟,他讓我搬去和他一起住。”
“我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但還是按他說的做了。我對他說錢可能要很久才能還上,我現在還沒找到工作。他說不用還了,讓他幹一年就行,所有開支他都幫我出,還給我在上海買房子。”
我又明白了,我老婆這是賣屁股去了,雖然我對人類世界的金錢觀不太了解,但賣一年換幾十萬醫藥費和全部開銷,還有一套房子,應該還成吧…
許程珏像個神經病一樣繼續絮絮叨叨着:“第一天他讓我跪着為他口/交,第二天他給我穿裙子,第三天他在落地鏡前面肏我,逼我看我們兩個如何做/愛。”
“我永遠也忘不掉那面鏡子,我在上面看到他,他留着長頭發,長得像一個漂亮女孩,我趴在他身下晃動,像被一個女人肏。”
我的頭忽然劇烈疼痛,腦仁像被什麽尖銳的東西不斷刺紮,一陣陣疼痛源源不斷從腦中央傳來,緊接着慢慢擴散到全身。就在疼痛的間隙,嚴杉這個熟悉的名字忽然出現在我腦中,我奇怪地想:原來我的夢都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