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可笑◎

沈知聿在那看了多久?

不知道,只知道從日落到入夜,看着他們這群處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在一起玩着噴漆,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看了好久都在恍神。

他本意只是想知道叢京瞞他的那些是什麽,沒有公開課,到底是什麽能值得叢京花那麽大心裏瞞着他,騙他,是誰在誘惑她。

沒想到一來,就見着這麽令人沖擊的畫面。

當然了,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心情,生氣?還是憤怒?

都沒有。

而是覺得好笑、可笑。

他就看着那個男生是怎麽溫柔地和她相處,叢京在他面前又笑得多開心,多麽由衷,叢京在他面前都從沒有這樣笑過。

直到,他們發現他。

路燈下的身影逐漸明顯,以至于叢京身旁的朋友們都看到了,紛紛訝異。只有叢京,遍體生涼,手裏的噴漆瓶都感受不到形狀,眼裏只有那道熟悉身影。

她沒說話,湛燕又确認地詢問:“嗯?不是嗎?”

叢京僵硬地回神:“是……”

沈知聿朝着他們走了過來,漂亮的面容上一絲表情也沒有。他甚至是沒有看叢京。

叢京的心兀的慌了,在他要朝着她身旁的景铄走過去時攔到他面前,喊:“哥……”

她聲音都在發顫。

她好怕,她希望沈知聿還能保持理智,就像上次那樣,其實,其實這只是她的朋友,她和這些人什麽都沒有,她也不過是,不過是……

沈知聿才看她,像才回神一樣,溫柔地笑:“阿京在玩呢。”

她說不出話。

他問:“不是說今天是公開課嗎,不是說課很多才要在學校的嗎,這是在幹什麽,現在是在做什麽。”

她說:“哥……”

沈知聿又望向眼前的牆,地上這些東西:“畫畫,噴漆。”

他又看到牆上象征着自由的那個單詞。

他輕聲喃着,輕笑:“好可笑。”

他的目光又投向景铄:“都是因為他,是嗎。”

叢京嘴唇蒼白,搖着頭。

景铄有些疑惑,因為對眼前人的不熟悉也不知道可以說什麽。

誰知沈知聿突然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猛摁到牆壁上。

窒息瞬間突襲,瞬間将人淹沒。

情況出現得非常快,幾乎完全沒人想到沈知聿會突然動手,大家都急了,下意識沖上去攔:“這是在幹嘛?”

那上面還有沒幹的噴漆,全都沾到了兩人身上。

沈知聿緊緊盯着眼前的人,那個年輕的少年,喉嚨發着顫,甚至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喜歡叢京?你喜歡她是嗎,你是什麽東西,勾引她,帶她去那些地方,你他媽也配。”

景铄臉都瞬間漲紅了,緊扣着他的手,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什麽勾引,你在說什麽。”

他不是叢京她哥嗎,怎麽會這樣。

叢京渾身冰涼,沖過去抓着沈知聿的手就開始求情:“哥,錯了,我真的錯了,你松手好不好,你不要對他做什麽,真的,我求你,求你。”

仿佛早就習慣,這種條件反射熟練到令人驚訝。

景铄意外地看她,就連身邊朋友也是,他們不理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為什麽會是這個反應。

叢京卻突然哭了起來,抱着他的胳膊說:“我根本就沒有,我沒有和別人有什麽,也沒有喜歡別人,可不可以不要這樣。”

“叢京……”大家都慌了,不明所以卻又不敢上去,只能擔心地看着她。

也不明白那個溫柔知禮的男人,怎麽會突然這樣。

她真的很讨厭這種感覺。

她所有的尊嚴、臉面,她拼命掩藏了那麽久不敢讓人知道的事情,全都以這樣的方式袒露到所有人面前知道,她就是怕沈知聿這樣,她以後會完全擡不起頭做人。

可是一切早就完了,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即使結束,別人也猜得出她和沈知聿之間的關系。

叢京低着頭,吸着鼻子說:“我們回去說好不好,這件事,回去說。”

沈知聿冷漠地盯着眼前的人看了許久,之後才松手。

少年脫力地往下滑摸着脖子低聲喘氣,之後在朋友的攙扶下站起來,後悸地直直看向對方。

周圍已經聚集了一些看事情的人,都不明所以地在遠處伫立往這邊望,牆壁那塊的噴漆圖案也毀了,所有現場一片混亂。

全都沒了。

叢京跟着沈知聿回去的時候,氣氛已經完全冷寂了下來。

她不敢和朋友們說話,只能頂着他們疑惑又擔心的目光到路邊,回頭看時,他們在那零零散散地清理現場。好半天的心血就這麽毀于一旦。

他們也沒說什麽,只是沉默收拾,反倒是景铄在朋友的攙扶下先回了寝室。

大家也因為怕他和沈知聿又起什麽沖突。

這件事,發生得突然,也無疾而終。

而她以後在學校,大概也會因為沈知聿這樣的行為,令朋友們望而生畏吧。

司機早就等候在車旁,不知道站了多久。反正是叢京不認識的新面孔,叢京沒多管,看了一眼就心不在焉地上車了。

其實到現在叢京已經無所謂了。

多一個人少一個人知道她和沈知聿的關系,又怎麽樣呢。

回去的路上她和沈知聿一左一右坐在後座,沒人說話,也沒人打破那份僵持。

兩人之間頭一次隔着中間那段距離,無聲又沉悶。

回家後進屋也是,沈知聿無聲地進去,解袖口,拿杯子喝水,看着和平常無異。

他不說話,叢京也憋了一股勁,回來後倔着站在玄關處不進去,說:“怎麽不說話,不是要和我算賬嗎。在我同學那裏算得很清楚,回來怎麽不說話了?”

沈知聿垂着眸,聽着少女在他身後,像自暴自棄、最後攤牌一樣抛下籌碼。

“反正我這輩子也這樣了,這個大學讀或不讀也沒有什麽意思。我承認,我就是故意騙了你,去電競活動,公開課,全部都是我騙你的,上次我不是陪湛燕在宿舍,我和朋友去酒吧玩了,我還喝了酒。”

說這些話時,叢京的心髒一下一下顫巍巍的梗。

但她還是堅持着說了:“交換生也是我想遠離你才說的,因為,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我一點也不喜歡你,當初那件事情你也知道,你自己本身就對我有私心,這就是你的問題。”

沈知聿感受着手中水杯的冰涼,甚至是無聲得沒什麽反應。

像是想看她還能說出什麽似的。

他轉過身,說:“嗯,還有嗎,接着說。”

他的聲音令叢京顫栗。

她的所有話好像砸在棉花上,仿佛造成不了任何攻擊效果。

又是那種感覺,仿佛喉嚨被吊住,不上不下的溺斃感。

像終于忍耐不了了一樣,她說:“沒錯,我喜歡他,我就是喜歡別人,你滿意了嗎?我讀大學我喜歡誰跟你有什麽關系,你有什麽權利管我。就因為我們睡過?我是你的情人?沈知聿,我告訴你,今天別說我喜歡誰,哪怕是我跟誰在一起了,你也管不着我!”

她又說:“你對我的感情真的是喜歡嗎,真的是愛嗎,你是愛我叢京這個人,還是單獨習慣了對我的主權掌控?沈知聿,你就是個敗類,自私、獨斷,我、我單是看到你都覺得惡心。”

叢京已經紅了眼眶,說這些話好像耗費了所有力氣。

而沈知聿,他只是無言又冷漠地看着她,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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