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潇然道長又笑:“四貝勒要拿着,也行。就供奉在太~祖皇帝的靈位前。”
四貝勒:“……”帶着人,一步一步地走進大殿,奇異地,他真沒有害怕了。
借着微亮的太陽光看到熟睡的胖孩子,潇然道長護着孩子的姿勢,因為這師兄弟之間的感情,心裏微動。
十三弟說,小道士是因為他師兄被圍堵,中了迷煙,才拿出來手榴彈。
這樣重情重義的人,比誰都熱愛生命。
四貝勒輕輕一閉眼,看到“供奉”在太~祖皇帝靈位前的手榴彈,舒出一口氣,輕輕拿起來,後背都濕透了。
四貝勒、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想要綁着他們,又怕他們還有一顆手榴彈。可越怕,越不能這樣去見皇上啊!
十三阿哥肅着臉:“去見皇上,要接受全身檢查,萬一身上有什麽暗器?我們不敢冒險。”
潇然道長不同意:“如此這般,我們寧可不見皇上。”
雙方僵持起來。
潇灑小道士因為身邊壓抑的氣氛,醒過來。一眼看到護衛官兵圍着他們。摸出來包袱裏的一個霹靂彈就要朝人群裏扔,叫他師兄硬生生地攔着。
潇然道長真怕師弟一怒之下炸了宗廟,抖着手喚道:“師弟,将這個物事給師兄,太危險。聽話。”
“師兄不怕,我炸他們。”潇灑小道士眼淚花花的,卻是真的一點不怕。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鼓起勇氣趕緊喊道:“潇然道長、潇灑道長,是我們。我們帶你去見皇上。不抓人。我們保證。”
師兄弟兩個一愣。潇然道長一把奪下來師弟手裏的“霹靂彈”後背都濕透了。
潇灑從包裹裏又摸出來一個。
!!!
四貝勒快速喊一嗓子:“我是當今皇上的四皇子,這是我十三弟和十四弟。我們和你保證,絕對不抓你們。”
潇灑真愣住了。
師父說皇上是師弟/我的父親,這不就是哥哥?這原來是哥哥?
四貝勒、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奇怪小道士的反應,四貝勒接着勸說:“我們不綁着賢師兄弟兩個去見皇上。可見皇上,必須保證沒有任何殺傷力。不許帶任何武器。”
潇灑不同意:“要帶。師兄和潇灑的所有武器,都不離開身。”
“見皇上不許帶。”
“那就不見。”
潇灑真生氣了,這皇上太難見了,幹脆不見了回去南京。
四貝勒、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包括侍衛們都是不解:膽敢闖宮見皇上,必然是有天大的事情。說不見就不見了?!
可是四貝勒看着小道士倔強的胖臉,不由地軟下來語氣:“皇上要見賢師兄弟兩個,有關于很多事情。”
“不見。”潇灑腦袋一揚,“我們要見他這麽麻煩,他說見就見?!”
!!!
!!!
所有人一起看潇然道長。潇然道長将霹靂彈都收起來,自己背着包裹,心裏也沒底:師父能要師弟來闖宮,那必然是做足了準備,還不知道有沒有其他的不知名武器暗器迷藥之類的。
萬一師弟脾氣上來,再扔霹靂彈之類的?皇上的安全不能出事。潇然道長心思電轉間,更心疼師弟。
提供武器的小系統想勸說,卻也不忍心:這皇上,真的太難見了。小道士還只是一個孩子,能撐到現在鬧起來,已經是極其難得。
“我們去太和大殿前的廣場見面,距離五丈遠。四貝勒認為如何?”
四貝勒只能回答:“我們需要去彙報皇上。”
皇上同意。
一切為了更好的火器手榴彈。皇上告訴自己,壓抑着火氣。
一切為了禦膳房的大雞腿。潇灑告訴自己,氣鼓鼓地同意。
潇灑小道士見到皇上的那一刻,莫名地心酸,眼淚怎麽也止不住。頂着一張哭花的臉,紅紅的眼睛,見到了壞皇上。卻是仰着腦袋,一點不示弱,也不行禮。
皇上深呼吸深呼吸,可他還是叫小道士那張臉,驚得只剩下關心。
皇上想走進一步,被身邊的兒子們攔住。
“先洗洗臉,別怕。朕不抓你們。”皇上都不知道自己的聲音能這樣溫和。然而潇灑小道士不領情。
伸手從懷裏摸出來一封信遞過去。
侍衛們接過來,檢查過後,送上來。太子擔心這信有問題,條件反射地上前一步,卻是十三阿哥搶先一步接過來打開。
皇上因為潇灑的那張臉失去一半的理智,眼見這封信沒有問題,直接拿過來。
潇灑小道士的師父,玄靈道長的信。
玄靈道長在信裏說,他是在南京紫金山上的狼窩裏遇到大約半歲的潇灑,一直養在身邊。前些日子,江湖人紛紛傳說皇家在尋找的十九皇子,身上有龍形胎記,他就趕緊安排師兄弟兩個進京。潇灑小道士的師父一個勁地表忠心,一個勁地說好話,滿張紙都在誇潇灑這孩子有多好,有多好。
皇上看完信,死死地盯着這孩子看,面對他氣惱哭花的臉,嘴唇抖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四年前,也就是康熙41年春,随着年齡增長越發喜歡江南的皇上又下江南,特意帶上江南出身的漢妃汪貴人。汪貴人出身江南大族汪家,書香門第學的一手好字,性情好,容貌尤其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一般。皇上很喜歡,汪貴人剛出京就查出來有孕三個月,皇上也沒遣送回來,哪知道到了江南遇到“反清複明”鬧事耽誤回程計劃,汪貴人十月懷胎滿,直接生産在江南。
10月初一的大好日子,一大早的,陰了三天的江南突然放晴,彩虹挂天,龍吟鳳鳴。江南人激動;皇上抱着自己的老來子,聽着紅皮娃娃洪亮的哭嚎,康健的胳膊腿兒,那更是激動。
年近五十,還有這樣康健的兒子,那怎麽能不激動?
皇上在江南大辦宴席,宴請江南的父老鄉親們,滿月宴上親自給取名胤禝。人人都說這孩子有福氣,生在江南代表滿漢一家親将來一定福壽綿延,皇上看着老兒子鎖骨上的龍形胎記,驕傲矜持謙虛地笑,好似年輕了十歲煥發青春一般。
可就在滿月的第三天要啓程回宮的時候,再次遭遇刺殺鬧事,行宮燃起了大火,雙方拼死争鬥下,炮火連天的蘇州城裏,汪貴人身亡,孩子也失蹤。
四年來,皇上的人,朝廷的人耗費巨資将大清國翻過來挖地三尺也沒找到。皇上甚至懷疑是不是孩子被哪個高人帶去深山老林了,昆侖峨眉五岳都派人去了,一寸一寸地搜山了,也沒找到。
皇上甚至想過孩子可能被送出海了,在攻打琉球後再次訓練水師一波波地清繳海盜,搜着南海的大小島嶼,也沒有任何影子。
這是皇上心裏一個疤。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兒子在自己的手裏丢了的事實,一想起來就心痛如絞。
皇上怎麽也沒想到,他的兒子,居然就在南京城!就在秦淮河畔!
皇家在尋找的十九皇子,身上有龍形胎記,這消息是去年皇上放出去的。他實在熬不住思念兒子的苦,丢失兒子的愧疚。他知道,這些江湖人一定有辦法!可他怎麽也沒想到,怎麽也沒想到……
狼窩裏!
狼窩裏!
他的兒子被丢在狼窩裏!
皇上恨得要殺光全天下的人!
卻只能頹然地跌坐在龍椅裏。
潇灑看着他哭了,莫名地又心軟,也想哭,抽噎着好似一個無助的小幼崽:“我餓了,我困了,我和師兄要睡覺。”又說,“你是壞皇上,不許關我小黑屋,不許不給我大雞腿。不許打板子,我就認你。”
“放肆!”“放肆”一句句的大喝中,皇上狠狠地一閉眼,潇灑小道士也大喝一聲“放肆!”抽出來背後的桃木劍,就要打架。
“都跟着朕進去大殿!”皇上大喝一聲。
潇灑小道士腦袋一揚:“我不去。”
在場的所有人都吓得臉發白,不敢說話也不知該跪下還是該訓斥拿下。四貝勒,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張了張嘴想說話,請求皇上不要怪罪小道士。小道士還小,周歲才三歲,滿打滿算加上胎兒時期才四歲。
“請……”哥仨着急的剛跪下,張嘴還沒說出話來呢,就被後面發生的事情給震驚了。
太子輕輕地斥責一句:“不得放肆!”潇灑小道士也能跟着瞪眼一句:“不得放肆!”
奶聲奶氣的卻又是兇狠的。太子氣得伸手就要抓過來熊孩子打屁股,熊孩子舉着桃木劍就要迎戰。
兩個人鬥雞眼一樣就要打起來,不防熊孩子被其師兄抓住:“進去聽一聽皇上怎麽說。”
小道士這次答應了。
進來乾清宮大殿,宮人拿着毛巾上來給他擦臉,他理都不理。他師兄接過來一塊溫熱的毛巾給敷在臉上,卻是瞬間兇狠的氣勢沒了,軟軟糯糯的,還,有點乖巧!
這下真沒人說話了!
皇上深呼吸深呼吸,不停地運氣運氣再運氣。皇上因為前半句心疼的不得了,熱淚滾滾。皇上因為後半句“壞皇上”氣的啊,那眼神怒的,恨不得抓過來熊孩子狠狠打屁股!
皇上做45年皇上,第一次被人罵“你是壞皇上……”。可是這就跟皇上做45年皇上,第一次被人如此闖宮踢館一樣。皇上一想起這事兒那怒火就蹭蹭上漲。
可皇上一對上這孩子倔強憤怒的目光,看着他因為師兄給擦臉信賴放松的姿勢,更是抑制不住眼裏的淚水。還要護着和太子頂嘴打架的熊孩子!
偏偏的,小道士真的懂事,他師兄給他擦完臉,示意他,他就真孝順地拿着毛巾上前幾步,舉着毛巾給皇上擦臉。
“不哭不哭哦,潇灑是好孩子哦。”
皇上:“……”長這麽大,第一次用別人用過的毛巾擦臉,那毛巾上獨屬于小孩子的眼淚鼻涕的,他都能聞到。
不光皇上呆着不動,所有人都呆着不動,幾個武将大臣想喊一句“不得靠近皇上”也啞巴了。
小孩子擦臉的動作明顯的笨笨的,但完成的很仔細很認真。擦完臉,還抓着“兩只龍爪”給皇上擦擦手。擦完後,滿意地看着皇上幹淨的臉和手:一轉身,和師兄表功。
皇上收回去忍不住要抱抱的“龍爪”,咬牙,朕忍!
“傳膳!”皇上的話音一落,“皇上傳膳”“皇上傳膳”“皇上傳膳”……從殿內傳到殿外傳到禦膳房。乾清宮大總管梁九功特意叮囑幹兒子:“記得給大雞腿和雞湯。” 果然那貪吃的小道士一看到大雞腿眼睛就晶亮晶亮了,歡歡喜喜地道謝:“謝謝伯伯。”
和梁九功道謝!不是和他道謝!
皇上的那張臉黑成炭,火氣幾欲爆發。
皇上活這麽大誰也不敢當面頂撞他,可他能怎麽辦?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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