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有關于十九阿哥潇灑小道士的過去, 皇上一直沒有問過潇然道長,盡管皇上派了很多人去查。
太子急得瞪眼:“十九弟不是吃過狼奶嗎?”
潇然道長眉心緊皺:“吃狼奶豹奶身體好。但,好比大象可以吃虎狼豹, 卻害怕螞蟻, 萬事萬物, 皆是如此。防得住這一樣,防不住另一樣。”
皇上不說話。
太子也不說話。
只有天真爛漫不經世事的小孩子,才會相信“明天會更好”, 才會幻想一件事情解決了就是解決了。
而他們做孩子的時候,也沒有這樣自欺的念頭。
皇上緩緩地坐到花叢邊的繡墩上,眼望落日下的藍天白雲, 心裏大約明白這些世外高人的想法:有些劫數避免不了。如果避開這樣會遇到另外一樣不可知的危險,那不如不避。
他知道這樣很對。
可他怎麽忍心?
“朕的十九阿哥, 一出生, 就遭遇莫大的危險……”皇上老淚縱橫。
“皇上!”潇然道長一道內力打在皇上身上, 很是擔心皇上的狀态:“皇上,師弟得天花的幾率只是八成。師弟不一定得天花。要等潛伏期過後再看。”
皇上搖頭。
太子也搖頭。
對于樂觀的人來說, 零的幾率也能看到希望。可他們實在不是樂觀的人。
夕陽如血。照耀人間紅彤彤的。在城郊的福莊, 和這裏的花草樹木一起,低矮昏睡,好似長在地裏一樣。
皇上呆呆地看着那夕陽, 好似又看到十九阿哥剛出生的時候, 那滿天霞光,龍吟鳳鳴。
梁九功過來:“皇上、太子殿下、道長,晚食好了。”
“皇上、太子殿下, 請去用膳。”潇然道長很是擔憂皇上的心情, 又勸着:“皇上, 可以相信師弟。”
皇上輕輕一閉眼。
皇上等大郡王、三郡王等人都趕來,又等到四貝勒也回來了,說四福晉醒了,府裏也都安排好了,微微一點頭。
“你們兄弟都種過痘,輪流着照顧小十九。”
又對梁九功說:“你派人去老五府裏,看看有關小三阿哥的事情有沒有安排好。告訴老五,這次再管不好他的府邸,朕送他去和尚廟!”
“……嗻。”
皇上和太子又去看一眼十九阿哥,面對他呼呼大睡的香甜,差點沒忍住眼淚下來。
皇上和太子回宮,太子要去穩住後宮和前朝,皇上要去看看皇太後,不敢瞞着,更擔心他老人家受不住。
今天晚上大郡王陪着十九弟,對其他的弟弟們勸着:“都回去家裏,将家裏打理好。”
弟弟們第一次面對大哥理虧外加心服口服:“弟弟們曉得。”
大郡王是一群皇子中,唯一的一個,力求先有嫡長子再有側室妾室生子的人。雖然他的出發點是為了和太子争“嫡長孫”的名頭。可是大郡王今天面對弟弟們很是理直氣壯地訓話,無他,他的府裏就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嫡妻是嫡妻,要敬着。要有嫡子,嫡子和其他孩子不一樣。行了,都回去吧。”
“弟弟們告辭。”
潇然道長燃起來一盞燈,看一眼大郡王:大郡王一直因為自己是長不是嫡争鬥,是最知道嫡出不同的人,……也是一個妙人。
大郡王嘆氣:“道長有所不知,都說滿洲人不講究嫡出庶出,但其實和漢人一樣講究。子以母貴,母以子貴,走到天邊都一樣的道理。”
“卻是如此。漢家人說‘母舅大母舅大。意思就是出身好的母親,能給兒女最好的保護和幫手。”
“別提了。哎。”皇上将納蘭·明珠這個相爺閑置了,他的母家勢力被消去一半。皇上又将赫舍裏·索額圖這個相爺廢了,太子的母家勢力被消去大半。三郡王的母家本就沒有勢力。四貝勒的母家烏雅氏任駐京将軍,有勢力,但他和母親德妃娘娘不合,烏雅氏還只有勢力沒有名頭,還是包衣皇上就是不給擡旗……
“汗阿瑪巴不得我們都是光杆兒。”也許是今晚的情景太要人感懷,大郡王居然說了出來。
潇然道長端坐沏茶,給大郡王倒上一杯,做一個最好的聽衆。
大郡王用一口茶,忍不住又說:“本王啊,打小兒就吃了不是嫡出的苦。你說那赫舍裏家要是鈕钴祿家,本王也服氣。可那赫舍裏家,憑什麽,憑什麽能做後族?!”
“可是汗阿瑪,母家鈕钴祿家的十弟,硬是給娶一個蒙古福晉,徹底斷了繼位的可能……”
帝王心啊,仁慈是真仁慈,狠起來那是真狠。
大郡王一杯一杯地用着茶,自覺也醉了。
潇然道長聽着,時不時地看一眼師弟:皇上一心要維持平衡,将來要是廢太子……鬧得師弟難免傷心,還是一家和樂為好。
“皇上是好皇上……。”潇然道長慢悠悠的半句。引得大郡王翻白眼,“誰不說皇上是好皇上?哎。”
不管怎麽說,大郡王吐了一肚子的啞巴話,心裏舒暢很多,不一會兒就在小榻上睡着了。
潇灑一覺醒來,閉着眼睛去尿尿,回來再次呼呼大睡。這個時候的他,還真是不怕天花的。
天生不凡的潇灑小道士怎麽會害怕天花那?小道士的肚子一起一伏的,嘴角帶着笑,夢裏都是好夢:背着師兄,和師父一起偷吃大雞腿;飛上宇宙,和那傳說中的吳剛兔子在天河裏玩耍。
四貝勒府裏,四貝勒和四福晉相對沉默。
四貝勒不忍看福晉這個呆呆癡癡的樣子:“不早了,福晉早點休息。”
“爺,我睡不着。”四福晉眼睛紅紅的,舉着手裏的一個小瓶子,哭着問:“爺,你能給擰開嗎?”
四貝勒接過來一看,這瓶子無論是做工和材質,都是自己沒有見過的,上面貼着一個圖标看不懂,但圖畫看懂了,這是一瓶果汁。
微微一用力,就開了,四貝勒奇怪地看着四福晉:福晉擰不開?
“十九弟說,要爺給擰開。”四福晉舉着瓶子又哭又笑,“說爺不說話,但有力氣。”
四貝勒:“……”
四福晉又說:“這兩年……,辛苦爺。”眼淚又出來。
“……福晉是福晉。”四貝勒只有這一句。
四福晉擡頭。
福晉是福晉。不管福晉有沒有孩子,想不想管家,都是福晉。
“謝謝爺。”四福晉的淚水止不住,“之前,是我想岔了。”
四貝勒是信得過的人。而這個皇家,因為有了十九弟,不管她将來再有沒有孩子,都會過的輕松很多。
“早點休息。這十多天,府裏的事情還是要福晉操心。”
“我明白。爺放心。”四福晉舉着小瓶子到鼻端,聞一口,又舉到四貝勒嘴巴前,四貝勒無奈,用了一口,睜大眼睛,再用一口,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自家福晉一仰頭全灌了下去。
四福晉:“!!!”
四貝勒一抹臉:“……等見到十九弟,問一問,還有嗎?給皇上和皇祖母送去。”
“應該有的。”味道這樣好的果汁,夫妻兩個決定,這個事情,就當是他們的小秘密,絕對不能告訴其他人。
十九弟如此神奇,一定會有滿天神佛保佑的。四貝勒和四福晉這樣想着,一夜好睡,半夜起來,就沒有離開更衣室,夫妻兩個一起虛脫躺下。
第二天太醫診脈,都說這是遇到什麽刺激物兒,導致以前身上的虛弱,積壓的病症都發作出來,好好養着,因禍得福。夫妻兩個一起閉眼,眼淚順着眼角慢慢流下來。
這個事情很大,四貝勒不敢瞞着,當天下午就掙紮着去找十九弟。
“那果汁是稀罕物兒,還有嗎?四哥不能瞞着,要給皇上和皇太後送去。”
潇灑小道士正因為喝的藥汁子苦鬧脾氣,聞言小小的驚訝:“四哥,那是一瓶蘋果味道的營養液。不是稀罕物兒。”
“可是四哥和你四嫂用了以後,因禍得福,太醫說以前身上的虛弱,積壓的病症都發作出來,好好養着能養好。”四貝勒很着急,“十九弟,真的沒有了嗎?”
“有。很多,很多。”潇灑小道士一眨眼,和小系統一溝通,小小的擔心,“四哥,是潇灑事先沒有問清楚,這個,不能給任何人喝。就是玩玩瓶子。”
四貝勒:“……怎麽說?”
“……就是,就是,人喝了,身體受不住。”潇灑很不好意思,他的目的是要四哥給四嫂擰瓶蓋,沒想到四哥四嫂會喝了。
“四哥,我要師兄給你把脈,再要其他太醫給四嫂把脈。四哥你要好好養身體哦。”
四貝勒:“……”
潇然道長給四貝勒診脈,很是驚訝:“四貝勒,你的身體情況,比同齡人弱,是先天帶來的弱。這些年來心事重重,沒有好好保養,積壓的很多小毛病。這一次,雖然是因禍得福,但如此虎狼之藥,不可再用,切記切記,這幾年都必須好好保養,房事方面需要克制。”
四貝勒:“……”
所以,這是,虎狼之藥?
潇灑小道士眨眼,這是系統高人們用的“營養液”,普通人的身體用了是受不住的,會那啥那啥,和春天的貓兒一樣喜歡jiao配。
四貝勒:“……”
四貝勒被如此打擊,臉裂開了,開裂了。皇上得知後,臉裂開了,開裂了。
皇上不确定地問:“潇然道長和太醫們都說,這個藥物,和一般的虎狼之藥不同,藥效很慢,屬于溫補類型。這是大幸事?”
“回汗阿瑪,是。潇然道長和太醫們都說,這個藥效很慢……”具體是多慢?四貝勒聽到自己如是回答,靈魂和身體分裂,才說完這一句話:“大約三到四年。”
皇上:“……”
皇上沒忍住,也笑了。
“朕給你假期。你先休息一個月。既然是三四年,那就慢慢養。這也是,因禍得福了。”
“兒臣謝汗阿瑪。”
四貝勒魂不附體地出了宮,還是不敢相信,世間居然有如此藥物,簡直,簡直,就是為了捉弄人研究出來的!三四年,溫補的虎狼之藥,這不是捉弄人是什麽?難到是修歡喜佛?
四貝勒搖搖頭,就感覺這夕陽的光芒也大的刺眼,很想打一頓胖弟弟的胖屁股!
皇上去和皇太後說這個事情,說着說着又笑了。因為十九阿哥會得天花的事情鬧得壓抑的心情,輕松一點點。
“這小十九,在秦淮河邊學的一身風流氣,這将來可真愁人。”
皇太後剛剛又哭又笑的,拿着手帕擦擦眼淚,一點也不覺得愁人:“他長得好,将來有哥哥們照顧着不缺銀子花,出了宮門,還不天天‘游龍戲鳳’?”
皇上:“……”
皇太後又說:“将來給他一個大點的府邸,我聽說,老三家裏,老九家裏,那侍妾多的,都沒有地方住。”
“皇額涅放心。玄烨一定好好管教他們。”皇上認為胖孩子已經如此花心了,這将來要是給當哥哥給的壞榜樣帶着的,那滿府裏的美人兒們多的,連個落腳的地方也沒有,那還得了?
皇太後卻說:“不要約束着他的天性,他還小着那。再說了,我們家也不是養不起。”
皇上:“……”
被皇太後一番打擊,皇上感嘆胖孩子這般被寵着,很可能被寵的無法無天。可皇上晚食後去看胖孩子,瞅着他皺着臉眼淚花花地用藥的可憐樣兒,又心疼了,又覺得,朕的十九阿哥就是該被寵着,怎麽寵都不夠。
今天是太子跟着照顧,太子聽說四貝勒因為四福晉傷心病了請假一個月,很是擔心自己這邊的勢力分布,打聽着問道:“汗阿瑪,四弟休息。戶部的事情?”
皇上正琢磨将來他的十九阿哥花銀子的事情,一轉頭,問:“胤禝,你看哪個哥哥适合管庫房?”
潇灑小道士聞言,睜大眼睛,長長的眼睫毛上還有淚水的濕潤,掰着手指頭數一數,懵懂地回答:“八哥、九哥、十三哥。”
皇上一愣,随即笑了:“胤禝說的很對。這樣吧……”皇上看一眼還沒回神的太子,“就有老八、老九、十三去戶部轉一轉。”
太子沒想到這樣的國家大事,皇上居然問十九弟。關鍵:十九弟這個無知無畏的,還真說了!真說了!
太子驚呆:“汗阿瑪,兒臣不明白。”又問,“十九弟你說,為什麽要你八哥、九哥、十三哥去戶部?”
“八哥好看……”潇灑小道士努力想詞兒表達,“八哥笑起來,好像,月亮和星星撒落身上,這樣……”他的小胖手動動,慢慢的,緩緩的一個劃槳的姿勢,配合腦袋點點,“八哥好看,銀子喜歡。”
皇上爆發出一陣大笑。
太子氣得拎着他就要打屁股:“你八哥好看,和銀子有關系?!”
“當然,人人都喜歡美人兒,銀子也喜歡美人兒。”潇灑小道士振振有詞,氣得太子失去理智:“那你九哥那?就他那又胖又黑的樣子?”
“九哥有內在啊。九哥能要銀子變多變多。”潇灑給太子辦一個小鬼臉,“九哥身上有銀子的味道,能要銀子和銀子jiao配,生小銀子。”
皇上:“!!!”皇上笑得實在忍不住了。太子聽得目瞪口呆,呆呆地問:“那你十三哥那?”
潇灑腦袋一揚:“十三哥身上有大俠之氣,能鎮住八哥和九哥。”那眼神,你這太子笨笨,這都不知道?
太子:“!!!”
皇上說:“既然胤禝說了,那朕就看看,你八哥能不能要‘銀子’開開心心的,你九哥能不能要銀子和銀子生小銀子,你十三哥能不能鎮住你八哥和九哥。”
“一定能。”潇灑對三位哥哥很有信心。
太子一琢磨,雖然老八和老九跟着大郡王,但十三阿哥是自己一夥兒的。如果十三阿哥真能鎮住老八和老九,那不就是自己使喚了老八和老九?
太子也同意:“汗阿瑪,兒臣也想知道。”
“哼。”潇灑的一只小胖手放在眼睛下,對着太子又做一個鬼臉。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皇子們都驚呆了。前朝後宮的人都驚呆了。
戶部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戶部管着錢糧,這不管是誰,哪怕是太子,都要打好關系。皇上之前要四貝勒進戶部,四貝勒人冰塊一樣,但能力真有,再擋住其他人的財路,其他人也只敢在肚子裏嘀咕幾聲,罵幾聲。
八貝勒、九阿哥、十三阿哥,能行?
六部的人都認為,皇上這是扔三個皇阿哥來鍍金度假的,等四貝勒休假回來,那就麻利兒地退出來。
八貝勒、九阿哥、十三阿哥,也都驚呆了。
萬萬沒想到,自己能進戶部。
八貝勒胤禩,自幼聰慧,且甚曉世故,從小養成了親切随和的待人之風。可以說,他和四貝勒就是兩個極端。日常中八貝勒為人非常親切随和,待人處事體貼細致,靈活溫潤,不拘泥于規制與名分,更于江南文人們之間廣有善緣。
他還是養在惠妃娘娘跟前,和大郡王情意非比,還和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交情非比尋常,與衆多王公大臣亦相交甚厚……。少年時期和皇上的兄長裕親王辦差,裕親王臨終之際還誇八貝勒不務矜誇,聰明能幹,有德有才。
如此的八貝勒,一直因為排行靠後不得勁,還有太子一系的日常打壓,真心沒想到,自己能進戶部!
八貝勒、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的親哥哥是四貝勒,因為避嫌被排除在外。哥仨聚在一起,都覺得,這裏有陰謀,大陰謀。
“是不是四哥在戶部留下什麽大簍子,等着我們去趟?”這是九阿哥的第一反應。
“四哥不是那樣的人。”十阿哥直言,“可能是四哥發現了什麽大簍子,告訴太子了,太子就安排四哥休息一個月,嫁禍給我們。還什麽照顧四福晉的借口,四哥是能為了四嫂休息一個月的人?四哥一天不辦差就渾身不舒坦。”
八貝勒對兩個弟弟的看法都認同:“現在的問題是,戶部這樣的機會,我和九弟絕對不能拒絕。所以,我們該怎麽辦?”
九阿哥咬牙心痛:“戶部銀子不湊手不是一天兩天了。實在不行,只能我們自己拿銀子補上簍子。”
銀子、銀子,不管是平民百姓,還是天家貴胄,都要有銀子,都要為了銀子煩惱。這不,十阿哥一聽就着急了:“九哥,我府裏也不湊手,你先給我補一補簍子。”
九阿哥能怎麽辦?只能給十弟幾張大銀票。八貝勒呼吸一窒:“九弟,你确定,戶部的簍子,我們能補上?”
九阿哥拿出他的小算盤,噼裏啪啦。
四貝勒府裏,十三阿哥急得在四貝勒面前轉圈圈。
“四哥,你認為,戶部虧空,該怎麽辦?”
“四哥,我去戶部能做什麽?我又不會算賬。”
“四哥,……”
十三阿哥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四貝勒對十三阿哥的清醒認知很認可:“四哥知道你不會算賬,估計汗阿瑪要你去,不是要你算賬。你九哥會算賬,你八哥會打理好關系。你就替汗阿瑪看着他們。”
十三阿哥驚呆。
還可以這樣?
“這樣挺好。”四貝勒不明白為什麽十三弟驚訝,“如果你和八弟、九弟配合默契,就能要戶部的虧空不再加劇,還能要群臣高興,朝野一心。”
十三阿哥呆呆地看着四貝勒,問出來一個絕對不可能的問題:“四哥,你認為,弟弟能和八哥、九哥配合默契?”
四貝勒也覺得,不大可行。
“……四哥也認為,不大可行。”
十三阿哥:“……”愣了好一會兒,憋出來一句:“大哥今天又去菜地看了看,大哥關注十九弟的菜地,一定要今年秋冬天多幾樣蔬菜吃。太子殿下也‘破罐子破摔’地任由汗阿瑪寵着十九弟,也在拉攏十九弟。我真擔心十九弟被卷進來。”
頓了頓,又問:“弟弟還沒問四哥,你到底為什麽休假一個月?你是不是知道什麽?真不是戶部出來大簍子,太子要坑大哥,大哥要坑太子,就叫八哥、九哥和我一起去埋坑?”
“十九弟的事情不要擔心。”四貝勒自己說着話也沒有底氣。“至于戶部,就你們三個,埋了你們也填不上戶部的坑。”
四貝勒對他們的能力知之甚深,“你們不出大錯兒,能在戶部待住,就是很好。”
十三阿哥聽了半天,只有兩個問題:“四哥,那你休假好了,去哪裏?四哥你認為,我們如果研究出來放大鏡和測謊儀,能不能大賣?”
銀子、銀子,一家之主管着一家人的吃喝。一國之主管着一個國家人的吃喝。當然,皇上對于戶部的實際情況,知道的并不多,無他,下面的人都瞞着他。皇上只知道戶部銀子不湊手,具體到什麽程度,并不知曉。
“你在戶部這幾年,上面不要汗阿瑪憂心,下面打壓貪官,二哥知道,你很為難。”太子和四貝勒商議事情,提起這個事情,難免感懷,“天下的人,都看着二哥這個太子的風光,看着你這個冰塊貝勒的不通情理,誰知道這當家的難處?”
太子臉上一抹自嘲:“反正二哥就這樣了,還能遭到什麽程度?二哥這次就看看,老八和老九能撲騰出來什麽水花。”
四貝勒眉心緊皺:“太子殿下,此事事關重大,我會盡可能地配合八弟九弟十三弟。去年汗阿瑪巡視黃河,撥款修河堤,今天要修塞外避暑山莊,三哥那裏還有修書《功臣傳》、西部要用兵……樣樣都要銀子。”
“随你,就你天天操心,出力不讨好。”太子不想搭理這個死心眼的弟弟,思及這個事情是十九弟提出來的,又說,“你到底是因為什麽突然休假一個月?二哥第一次知道你還是‘癡情種’。”
四貝勒:“……”
那原因能說嗎?
絕對不能啊!
“弟弟,确實想陪陪福晉。”四貝勒真切地體會到民間男子遇到借銀子等等難事兒,拿出來媳婦擋一擋的“必須”,“自從兩年前,福晉一直這樣……弟弟很不安。”
太子好像看怪物一樣看他,這真是我四弟?這不是中邪了?!
太子盯着四貝勒看了好一會兒,憋出來一句:“休假一個月後,你去哪裏?”
“弟弟還沒想好。看哪裏需要。”
四貝勒是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太子點頭。很高興四貝勒有這個覺悟。
四貝勒:“……”果然還是十九弟最好。
心有所感的四貝勒,第三天再來看十九弟的時候,那就不想打一頓十九弟的胖屁股了,還帶來四九城裏新出來的小吃。
潇灑用着小吃食,很是開心,發現四哥今天面色好點兒了,更開心。
“四哥,四嫂好?”
“你四嫂很好。十九弟好起來,你四嫂就放心了。”
“潇灑知道。四哥四嫂放心,四哥四嫂照顧好自己,潇灑就放心了。”
小孩子學大人說話,四貝勒不由地臉上帶笑:“……好。四哥四嫂照顧好自己。”
四貝勒看着十九弟剛長出來的雙下巴有瘦下去的趨勢,沉默地摸摸他的腦袋。
四貝勒等一幹皇子,是在五天後,知道這個事情是十九阿哥亂點的任命。
當然,其他王公大臣也都知道了。
八貝勒、九阿哥、十三阿哥,在戶部查賬完畢,一腳輕一腳重地來找太子,太子正在菜地裏和大郡王争論這次有誰澆水,誰施肥。
太子看着他們的模樣,冷笑:“知道戶部不好做了?以前不是天天說孤不給你們機會,說你們四哥不通人情?”
哥仨衣服淩亂,兩天沒有換洗沒有睡覺的樣子,實在慘不忍睹,面對戶部的現實更沒有一絲精神氣。聽到太子的嘲諷,也沒有一絲反駁的力氣。
大郡王冷哼一聲:“難道不是你不給他們機會?不是四弟不通情理?”
太子反正破罐子破摔了,也不想瞞着他們了,眉毛一挑:“大哥你要想知道,你要他們說一說,戶部的情況。”
大郡王看向八貝勒和九阿哥。
九阿哥低着頭,宛若一頭被洪水淹掉的牦牛。
八貝勒口幹舌燥,嘴上都急得冒泡,一開口,聲音都是嘶啞:“大哥,戶部,虧空嚴重。大哥……戶部虧空好幾年了,一直……一直是四哥,是四哥,在撐着。”
“多嚴重?”大郡王心生不好的預感。
九阿哥的聲音:“嚴重到,如果天下有一次大災,或者用兵大事,戶部,一兩銀子也拿不出來。”
“不可能!”大郡王大喊一聲,無法相信戶部已經虧空成這樣。十三阿哥擡頭看他一眼,直接說道:“怎麽不可能?大哥你知道你在外打仗,每次四哥給你籌措銀子的艱難?籌措出來銀子了,還要防止貪官污吏半路貪污了,要保證給你運到地兒,你就知道打仗難,你不知道四哥守着戶部的難!”
十三阿哥說着說着,眼睛紅了。
“四哥被人罵‘冰塊’,冷面貝勒。四哥還是撐着戶部。如今我們,我們就算想做冷面阿哥,我們不怕得罪人,可我們害怕自己沒有四哥那樣的能力,我們……”
十三阿哥低了頭。
他知道戶部的艱難,但他也沒想到,戶部已經虧空成這樣了。
九阿哥好似神魂出竅一樣地來一句:“再這樣下去,官員們的俸祿也要發不出來了。”
大郡王怒了:“那這樣老四還在家裏陪着弟妹?!”
太子手裏的鋤頭一扔,語氣涼涼:“四弟也确實需要休息休息了。他的身體打小兒就不柱實,這些年來忙來忙外的,連個普通官員的假期都沒有。”
“那戶部怎麽辦?!”大郡王急得眼睛都紅了,“難道我們集體去跪太廟,求祖宗們保佑大清沒有大災,不用打仗?!”
太子一屁股坐到地頭的草墊子上,眼望這午後的夏日陽光,還有心情整理整理頭上的草帽。
“孤問汗阿瑪四弟休息,戶部誰來管。汗阿瑪問十九弟。十九弟就掰着手指頭提議了八弟、九弟、十三弟。”
!!!
!!!
大郡王驚呆了。
八貝勒、九阿哥、十三阿哥,也驚呆了。
跟着他們的人,也都驚呆了。
太子環視一圈,反而笑了出來:“十九弟說,八弟長得好看,不光人喜歡,‘銀子’也喜歡。九弟長的有內在,能要銀子和銀子一起生小銀子。十三弟,嗯,一身俠氣,看着八弟和九弟不走偏道兒。”
!!!
!!!
八貝勒在水桶裏照照,恍恍惚惚地擡手摸摸自己的臉,好像,真的挺美的?
九阿哥站起來跳一跳,摸一摸肚子,自己也懷疑自己肚子裏有神通,能要銀子和銀子生小銀子。
十三阿哥昂首挺胸,看看太陽,看看藍天白雲,看看這夏日的菜地園子,剛剛長出來小苗兒的新蔬菜作物,胸腔裏熱血沸騰:十九弟果然是十三哥的知己!
大郡王:我是誰?我在哪裏?我沒幻聽?我沒做夢?
其他人:天了嚕,這樣大的事情,皇上就聽十九阿哥一句話,就,就答應了?!
大臣們有的實在無法接受的,都來找皇上。除了早朝上,皇上哪裏有空見他們?有空就來陪陪皇太後,陪陪十九阿哥,人影子都不見。
大臣們:“……”
大臣們一起來找南書房的幾位相爺。南書房的滿漢大臣們一起琢磨琢磨,嗯,其實這任命很有道理:八貝勒是會做人的皇子,九阿哥是賺銀子的皇子,十三阿哥是追求情義的皇子。
三個皇子加一塊兒,可能,真的能頂得上四貝勒這個“做事”的皇子?
反正不管怎麽滴,漢家大臣都支持他們的十九阿哥。
陳廷敬:“皇上考慮的很對。”
李光地:“八貝勒、九阿哥、十三阿哥,都是大才。文武全才。”
張廷玉:“四貝勒确實需要休息休息。”
…………
滿家大臣臉上黑着,心裏也黑着:難道我們就想看到皇家鬧成一團?
鈕钴祿家的阿靈阿:“贊同。我們皇上的決定就是英明。”
佟佳家的鄂倫岱:“贊同。我們皇上就是知人善任。”
富察家的馬齊:“贊同。我們皇上教導皇子們,就是這樣因材施教。”
…………
皇上聽說他們的“意見”,面上看不出來任何表情。
四貝勒再來看十九弟,抱着他一起看夕陽,玩空竹響,唯有沉默。
想說“朝裏的事情,你不要管。不要牽扯進來……”說不出來。皇上問了,十九阿哥一個小孩子,就直接說了。皇上對戶部的事情不了解,以為就是要八貝勒、九阿哥、十三阿哥去轉一轉,鍛煉鍛煉,就答應了。
四貝勒心裏酸酸澀澀的難受。
潇灑疑惑:“四哥?”
“四哥沒事。今天感覺怎麽樣?舒服嗎?”
“早上發燒。師兄說很危險。現在好了。”潇灑很開心,還安慰四貝勒,“四哥不用擔心。潇灑不怕。”
四貝勒抱着他,心裏疼,疼的他好似看到長子弘晖病重的時候,喉嚨失去發聲的能力,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十九阿哥潇灑小道士開始發燒了,而這,很可能是天花出現的跡象。
皇上一連兩天呆在福莊裏,全程跟進診斷過程。朝堂和後宮已經不少人知道,十九阿哥估計真得天花了,都是沉默。此刻的四貝勒,也只能是沉默。
夕陽的光很低很低,偌大的福莊也好似低到塵埃裏,和螞蟻昆蟲一樣掙紮求生。
今天是九阿哥在福莊照顧,端着一盤子櫻桃過來,聽到小孩子這樣懂事,眼裏一熱。
“來,九哥親自洗的櫻桃。吃了它保證臉蛋兒和櫻桃一樣紅。”九阿哥看着胖弟弟蒼白下來的臉色,越看越不順眼。
圓圓的像小白兔的眼睛一樣美麗的大櫻桃,紅紅的鮮豔,潇灑小道士的眼睛一亮:“謝謝九哥。”
“是要好好謝謝九哥。九哥長這麽大,第一次伺候人。”
“九哥笨笨。”
“九哥能‘笨笨’就不錯了。九哥長這麽大就沒自己穿過衣服,更不要說給人穿衣服。”
“九哥不光笨笨,還以‘笨笨’為榮。這是不對的。”潇灑小道士吃着九哥洗出來的櫻桃,還不忘批評九哥。
九阿哥已經看到老仇人·四貝勒的嘴角上翹了,登時就着急了。
“九哥怎麽笨笨了,九哥可是四九城最會賺銀子的人。”
“師父說,最會賺銀子的人,是沈萬三。皇子阿哥和官家人開鋪子,不是會賺銀子,只是用手裏的權利去撈銀子。”
四貝勒教導弟弟:“十九弟說得對。與民争利,是不對的。”
咳咳咳,咳咳咳。九阿哥真沒想到十九弟這麽小也知道這些事情,急赤白臉地保證:“十九弟別聽你四哥污蔑九哥。九哥開的鋪子,都是貨真價實的,絕對沒有坑人。九哥也沒有‘為富不仁’,哪裏需要銀子九哥絕對不含糊。九哥可是四九城朋友最多的皇阿哥,那些洋人都是九哥的好朋友。”
潇灑擡頭,看一眼九哥,點點腦袋。
“九哥會生銀子,會花銀子。九哥棒棒噠。”
九阿哥:“……”要不說十九弟就是讨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