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潇灑再一眨眼。
皇上皇子們眼睛睜的更大地盯着他的, 嘴巴。
潇灑:“有。”
皇上心跳都要停了:“慢慢想,慢慢說,不着急。”
大郡王着急:“十九弟, 武功哦, 兵法哦。大哥不光有最好的火铳和汗血寶馬, 還能帶十九弟去軍隊玩哦。”
太子着急:“十九弟,文化哦。學說哦。二哥這裏不光有很多天下奇珍,還能十九弟去蒙古和西部玩哦。”
一幹皇子們一起唾棄加鄙視地望着兩個哥哥:要臉不要臉的?!大哥你真敢帶十九弟去軍隊玩?太子你真敢帶十九弟去蒙古和西部?
一幹皇子們表情一變, 一起看向十九弟,一起說道:“十九弟別費腦袋,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十九阿哥潇灑小道士擡手揉揉眼睛, 再看哥哥們一眼,再看皇上一眼。
皇上很着急。
大哥不會帶他去軍隊玩。
太子不會帶他去蒙古和西部玩。
其他的哥哥們也都鼻子長長的。
潇灑腦袋裏聽着小系統的“任務”講述, 安安靜靜的, 皇上和皇子們也都安安靜靜的, 屏息等待。
好一會兒,潇灑的目光落在大哥的身上, 表情很是疑惑地問:“聖人書上說:子貢問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 必先利其器。’大哥,你要兵法打仗,要先要武器哦?”
“要要要!”大郡王點頭如小雞啄米, “大清目前的火器, 已經是世界最好之一。十九弟還有辦法?”大郡王心生萬分期待,神兵利器!為将者如何不愛?!
潇灑動動腦袋,目光還有點點鼓勵的:“大哥, 大清目前的火器, 只是最好之一。并不是最好。大清的水師大船, 就沒有英吉利的好。”
大郡王細長的眼睛瞪圓,反應過來就是不敢信:“……英吉利那個小國家?大哥不信。大清的水師戰艦是最好的,大清只是不想要南海那個窮地方,才任由英吉利人和西班牙人登陸。”
這是大實話。朝野上下,上到皇上,下到小百姓,都認為那是蠻荒之地,窮山惡水養出來的刁民,都端着大國上民的範兒仰着鼻孔不想要。
大郡王的話音一落,皇上點頭,一夥皇子們都重重點頭。皇上還說:“那樣地方,打下來不光收不來稅收,還要花銀子養着,大清已經夠大了,不是好地方不要。”
潇灑不明白。潇灑是一個小孩子,小孩子嘛,對于人類和其他物種的區別都還沒有,更沒有世人最在意的國家民族概念,萬物生靈在他眼裏都是一樣的,地方也是一樣的。
潇灑回憶自己看到的英吉利戰艦和大清戰艦:“可是,英吉利的大船就是好哦。”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比劃:“英吉利和西班牙在大西洋打仗,打的很大很大,英吉利現在是海洋霸主哦。”
“那是因為他們是海洋國家。”太子對這方面知道的多,細細解釋,“他們國家窮,不好種地,國家還小放牧也沒地,只能去海外讨生活。我們大清人不需要。”
“可是,英吉利的戰艦就是好啊。”潇灑很執着,也很迷糊。
四貝勒聽懂了,思及前些日子讨論的“歐洲威脅論”,鄭重回答:“哥哥們聽明白了。英吉利的戰艦好,比大清的好。這和英吉利的小和窮,是兩個方面。”
大郡王不服,瞪向四貝勒:“四弟,英吉利的戰艦怎麽可能比大清的好?”
太子不樂意,瞪向大郡王:“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堂堂大清皇子,連這點也不敢承認?那千裏鏡、放大鏡等等,一開始不就是從歐洲傳來的?”
三郡王補刀:“大哥,大清測繪輿圖的工具和人手,也是法蘭西路易國王送來的。懷表也是。雖然現在我們自己造的工具比他們的好,懷表也比他們造的好,但事實就是事實。”
大郡王氣不過:“好又怎麽滴?不就好那麽一點嗎?我們去造。”
皇上笑了:“說得都對。我們要有傲氣,也要看清自己。這些年……大清水師确實落後一步。”自從打完小琉球直接就沒怎麽管了,要不是需要去海外找兒子,皇上還想不起來。
皇上頗為感嘆:“一晃眼,二十多年了……西洋人出海讨生活,他們的戰艦好不奇怪。我們不需要出海讨生活,但我們應該警惕于心。”
“遵汗阿瑪教誨。”皇子們一起鞠躬答應着,皇上點頭。
潇灑看一眼哥哥們的嚴肅,正好和大郡王的目光對上,大郡王還惦記着絕世兵法那。
大郡王抓住機會立即将話題拉回來。
“十九弟,大哥知道大哥忽視了。我們的武器還不夠好,這需要改進。可這兵法那?和武器一樣重要哦。”
潇灑已經完全理解小系統的“基建任務”解說:潇灑是孩子,皇上老了,潇灑有任務找哥哥。
潇灑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大郡王:“大哥,‘千裏之行始于足下’哦,要打仗,有了武器,還要有路哦。要在大清修建四通八達的路,不怕大雨和大雪的路,通往蒙古和朝鮮的大陸,和大運河一一連通江北江南,大哥,加油哦。”
大郡王:“……”眼冒金星要暈。
“大哥,兵法一道貴于用。但我們要‘一力降十會’哦。這是潇灑這次和天花打仗,獲得的寶貴經驗哦。”
大郡王:“……”呆滞。
太子反應最快,端正的“太子臉”笑眯眯的:“十九弟說得對,兵貴神速。有了路,才好打仗。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了更好的火器和戰艦,或者戰車,可以直接打碾壓式戰事,只要不是蠢到家的人,根本不需要兵法。”
大郡王的臉黑了,黑黑地大郡王對上太子,橫眉豎眼的:“你光一張嘴叭叭叭,你打過一次仗?你知道打仗是什麽?”
“孤沒打過仗,但孤知道十九弟的意思,我們的武器和戰艦、路面都不是最好。”太子一挑眉,“我們有更好的火器和更好的戰艦,我們就能縱橫大海洋,就能和當年的蒙古大軍一樣橫掃歐亞大陸。”
大郡王急得眼睛都紅了:“你一張嘴就要打仗,你倒是拿出來更好的火器和戰艦?”
太子:“我沒種過地,我還不知道哪樣菜好吃不好吃?”
哥倆鬥雞眼一般。
皇上接過來四貝勒手裏的一碗糖水,喂給潇灑小道士。
其他的弟弟們不敢吱聲。
三郡王的文人脾氣聽這談話忍不住:“太子殿下,大哥,這個問題我們再讨論。”一彎腰一低頭,“十九弟,‘千裏之行始于足下’說的是‘千裏路,要從第一步開始’,大叔是幼苗長成的,高臺是一塊一塊土壘成的,所以堅持很重要哦。”
“三哥棒棒噠。”潇灑覺得三哥懂的學問好多,眨巴眼睛,又有問題,“那三哥,路面好了,馬兒跑的快,人行走的快哦。”
三郡王一肚子錦繡文章,詞窮了。
太子笑了。
大郡王真黑臉了。
皇上也想笑,但皇上忍住了。
十阿哥看熱鬧希望熱鬧更大,清清嗓子特大聲地說:“十九弟說得對!我們的路,幾千年來就是黃土路,沒有變過。一到大雨天真下不去腳。我聽說兩輪車的事情有眉目了,這路,是要想想辦法。”一低頭笑容燦爛:“十九弟,十哥大力支持你。”
潇灑張大嘴巴驚訝。九阿哥聽到提起來兩輪車,立馬得意起來:“十九弟,九哥答應給你造自己會跑的車車,這已經有了眉目了,馬上要好了。”
潇灑真開心了。
大眼睛晶亮晶亮,因為人瘦下來,越發顯得大而黑的眼睛裏頭,一閃一閃的都是小星星。
“謝謝九哥。九哥棒棒噠。九哥,等潇灑好了,去謝謝匠人老師們。潇灑有銀子。”
“……好。等十九弟好了,九哥帶十九弟去木作處和匠作處玩。九哥和你說,那黃履莊是真有本事,九哥以前沒見過真不敢信……”
九阿哥說的興起,潇灑小道士聽得津津有味,四貝勒看一眼皇上,勸阻他們:“兩輪車在改進,路面的事情需要研究。大哥,你要的飛花摘葉還不用吃苦練功的,那不可能。除非是用藥物硬提升,但這很傷身體根本。”
再一彎腰,對上潇灑小道士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說着“四哥真聰明”的大眼睛,盡量拿出來溫和的語氣,問道:“十九弟現在說說,武功方面悟道什麽?思想方面悟道什麽?想到什麽說什麽就好。”
“刷”!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潇灑小道士的身上。
皇上喂下去最後一口水,四貝勒接過來碗,放在一邊桌子上,都一起看着潇灑小道士。
文化,思想,這對于大清朝廷來說,太重要到,太不重要。
無他,他們面對華夏浩瀚如煙的五千年文化的深厚底子,都灰心了。
此時此刻,潇灑微微感受到皇上和哥哥們緊繃的身體,期待又不敢期待的情緒,不由地臉色板正起來,有了一絲絲肅穆。
“技藝、數學。”潇灑記得叔叔伯伯姨姨們的教導,“華夏生病了,要治療。心學不合适,理學不合适。要技藝。和那西方人開刀動手術一樣,要動刀。”
頓了頓,又說:“師父說天下剛安穩幾年,很多人就好了傷疤忘了疼,又開始享受了。這是不對的。”潇灑很生氣,雖然他不懂“享受”是什麽,他也不懂“50兩銀子一盤的金芽條和五個銅板一盤的黃豆芽”的區別,但他知道,師父說得對。
“有人吃不飽飯,有人吃飽了飯扔飯浪費糧食。”浪費米飯大不對,這個潇灑知道,氣呼呼的,“要動刀哦,不能用理學和心學哦。王爺爺說,儒釋道都不合适了哦,要用墨家和法家、兵家。潇灑也不懂。”
說着話,他臉上有了一抹不解,但他很信任王爺爺。
“王爺爺很厲害哦。王爺爺會徐光啓的數學哦。西方人古希臘的數學哦。和華夏不一樣的數學哦。王爺爺還說,科舉應該考數學,大清人都來學數學。”
這個晚上的談話,要皇上和皇子們都沉默。
說是保持滿洲重武傳統,其實,他們根本就是用的儒釋道那一套治理國家,和之前的朝代沒有區別。
皇上抱着十九阿哥去睡覺之前,輕輕問他:“除了‘一力降十會’,真沒有悟出來什麽?”
潇灑趴在皇上的耳朵邊,小小聲說道:“皇上,不穿衣服曬太陽最舒服。不穿衣服啊,皇上不穿衣服,就更勇敢。”
皇上一愣。
聽到這“悄悄話”的皇子們也都是一愣。
“為什麽不穿衣服就更勇敢?”皇上聽到自己的聲音,恍惚的從天邊傳來。
“潇灑穿衣服,不舒服。潇灑不穿衣服,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怕。”潇灑信誓旦旦的模樣。
皇上心頭一震。
皇子們呆滞。
潇灑一副說小秘密的樣子:“潇灑的小秘密哦,不要告訴別人哦。潇灑知道他們都怕冷,要穿很多很多衣服。”
皇上顫抖着聲音回答:“好,汗阿瑪不告訴其他人。汗阿瑪抱着胤禝去睡覺。”
天上繁星閃爍,七月初的月牙兒彎彎。福莊的這間屋子裏門窗緊閉,一燈如豆,皇上給脫去鞋襪和外面的一裹圓缂絲袍子,潇灑朝床上一趟,閉眼就睡。
皇上掖好被子,看着睡着的孩子,目光沉沉又暮暮。
皇上不想老,皇上也老了。老了的皇上,沒有了年輕時候的雄心壯志;老了的皇上,只想求穩。
可即使在皇上年輕的時候,皇上也是這樣的性子,是天底下穿着“衣服”最多的人,也是要天下人都穿多多“衣服”的人。
皇上無法想象,人不穿衣服,該是如何荒誕?
是不是就和那魏晉時期的文人公子們一般,不穿衣服,裸着身體,滿大街地晃悠?談天論地,游戲山林,用嘹亮的口嘯嘲笑那些穿衣服規整的人,在刑場上彈奏《廣陵散》嘲笑帝王。
皇上扯扯嘴角,笑不出來。
那該是,怎麽樣自由的光景?
皇上慢悠悠地踱步出來,仰望滿天繁星,如水藍綢緞一般的夜幕,皇上忍不住代入一下,如果,如果,愛心覺羅·玄烨,不是皇上,一個平頭老百姓,不會種地,不會打鐵,不會經商,讀了幾本書……會怎麽樣那?
也會追求那“不穿衣服”的自由嗎?
皇上搖搖頭,這是不可能的。
就好像他現在思考的問題一樣,是不可能的。
大清人,必須穿着衣服。
技藝、數學,如果能要大清換一個衣服款式……皇上的眼前,好似又看到年少登基的自己,在滿洲八旗,在江北江南兩派文人中,在理學、心學、基督學……各家學說中猶豫着選擇的艱難。
“華夏生病了,要治療。……要動刀。”皇上苦笑,漢人中的有識之士都着急,都在擔憂,朕也着急,可朕此刻想的再多,明早還是要爬起來磨豆腐。
世事艱難,有時候皇上真羨慕那些活得糊塗的人。
皇子們一起散去,留下休息中不用上朝的四貝勒照顧十九阿哥,皇上和太子一起回宮,福莊裏一陣馬蹄聲紛揚,不一會兒恢複了夜晚的寧靜。
夜幕深深。四貝勒躺在小榻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一直到宮人給他送來一碗安神湯。
皇上和其他的皇子們,哪個又能睡得着?
不管他們有多少理由,無法逃避的問題是,十九阿哥的那句話,那些話,到底是在他們的心湖裏投下一枚石子,蕩起一圈漣漪。
長在天底下規矩最多的地方的皇家人,不穿衣服是不可能的。但,我們,是不是,可以,換一個穿法兒?
我們,是不是可以不要光學之前朝代的理學心學,我們是不是,可以有一點兒,哪怕一點兒,就一點兒,自己的東西?
唐詩宋詞元曲明小說,大唐有大唐的輝煌,大宋有大宋的富裕,元朝有元朝的廣袤,明朝有明朝的傲骨,大清有什麽留給後人?
“至少,要穿的不一樣!”大郡王回到家裏,看着等候的福晉和孩子們,默默想着。
憑什麽那太子就因為出生是嫡子就做了太子?嫡子身份高他知道,但即使是嫡子,也要經過八旗旗主選舉,經過大臣們的認可,tai祖皇帝的原配嫡子就沒過選舉那一關,沒有做繼承人!
大郡王不服氣,大郡王對皇上一心遵循漢家人的嫡長規矩非常、非常……的不服氣。
但大郡王對自己的嫡長子很重視,囑咐道:“過些日子,你們十九叔叔指點你們五叔家的三弟練習武功,你去看看。”
“兒子遵命。”大阿哥答應下來,臉上多了一抹歡喜之色。看得大郡王挺滿意:“你們十九叔叔會玩,但也聰明。阿瑪不奢望你能和你十九叔叔一樣聰明,但要跟得上。這段時間多多練習內功,那西洋語言和數學,也要學一學。”
大阿哥:“……兒子遵命。”
大阿哥耷拉着腦袋退下去,大福晉照顧大郡王洗漱,小心翼翼地問:“十九弟,好了嗎?”
“差不多。”第二波天花發作沒有第一波激烈,一般情況下沒有危險。
“阿彌陀佛。”大福晉欣喜地念了一聲佛,又念了一聲“無量天尊,道祖保佑。”眉眼舒展開來,笑着,又問,“十九弟好了要好好慶祝,爺怎麽要大阿哥學西洋語言和數學?”
“本來就應該學。爺以前慣着他們,現在要抓起來。”大郡王一點也不心虛,“爺小的時候都學這些,《聖經》《幾何原本》……不想學也要學。”
聽得大福晉諾諾不敢言,又擔心自己的親生兒子的身子骨:“爺,那再加上弓馬騎射、琴棋書畫……學這麽多,孩子們的身體能受得住嗎?”
“身體要受不住,不學也受不住。”大郡王管理家庭跟管理軍隊一樣不講情面,臉一拉下來軍威都出來。“身體好要養要訓練,不是不好好學習的理由。十九弟過兩年進學,作為侄子都去陪着。”
“……是,我知道了。我多給孩子們補養。”
皇子們之間的競争,不光是他們自己,還有家裏的孩子們,皇家的第三代。
三郡王在家裏,囑咐三福晉:“十九弟進學的事情,要準備起來。等十九弟教導五弟家裏的三侄子,都跟着去。”
三郡王難得板着臉,三福晉也認真起來,不放心地問:“十九弟這是真好了吧?”
“差不多。第二波天花發作沒有第一波劇烈。”
“菩薩保佑。”三福晉喜極掉淚,“十九弟熬過這一次,一定有大福氣。”
“這話倒是。”三郡王對十九弟很有信心,看一眼福晉,又囑咐一次,“幾個孩子跟着十九弟,就要好好聽話,誰也不許怕吃苦。”
三福晉之前生的長子病逝了,對這個次子日常疼的很,聽了這話愣住:“十九弟一個孩子,為什麽要吃苦?幾個孩子跟着十九弟玩得開心就好。”
“婦人之見。”三郡王不想和三福晉多說,“反正到時候孩子們和你哭,你給爺繃住了,誰敢退縮,爺抽他們鞭子。”
三福晉還是沒當回事:“知道了爺,十九弟這才多大?早着那。”
大郡王府和三郡王府,差不多同時熄了燈。四九城響起暮鼓聲聲,更夫的銅鑼聲,宵禁時間要到了,除了一片特殊的地方亮起來燈光紅男綠女的熱鬧,其他人都要睡了。
四貝勒不在家,四福晉管家格外小心,再吩咐一次巡夜的婆子等人,躺在床上思量一遍給皇太後和十九弟的生辰禮物,中秋節和重陽節的禮物等等,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五貝勒和五福晉、七貝勒和七福晉、八貝勒和八福晉……都在被窩裏商量事情。
四九城的各個王公大臣的家裏,也都在思量。
都和大郡王、三郡王一樣,思量到十九阿哥進學後的事情:伴讀?同學?反正,要家裏的下一代和十九阿哥交好啊,阿彌陀佛!無量天尊!沒有辦法也要創造辦法啊。
十九阿哥潇灑小道士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他的人生都已經被安排到,大婚後娶哪家女子做福晉,納哪家姑娘做側福晉,多納幾個侍妾……
無量天尊!皇上前半夜沒睡好,後半夜聽到暗衛通報,反而睡着了。
這些厚臉皮到不要臉皮的人!朕的小十九才三歲半!皇上很生氣,生氣的皇上表示,他,也要好好思量一下,熊孩子進學的事情。
潇灑:“……”潇灑小道士今天沒有頭疼也沒有發燒,難得的做了一個好夢,是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個好夢,夢裏有香噴噴的大雞腿,還有天上的金蓮花的味道,和姐姐姨姨們身上的味道一樣美好。
第二天太陽東升,皇上在乾清門上早朝,滿朝文武一起提出來。
八旗王公:“啓奏皇上,十九阿哥天性活潑,不當拘束。臣提議,在哈哈珠子之外,多給十九阿哥安排幾個伴讀。”
八旗包衣:“啓奏皇上,十九阿哥長在民間,需要時間适應宮裏的規矩。這學習方面,臣提議,不在宮裏,可取八旗旗學。”
漢家文臣:“啓奏皇上,十九阿哥天資聰慧,在宮裏學習太孤單。臣提議,十九阿哥進國子監學習,人多熱鬧。”
漢家武将:“啓奏皇上,十九阿哥不光學文,還要學武。臣提議,十九阿哥在自己的‘兒童樂園’裏學習,人多,方便打拳。”
皇上呵呵呵,呵呵呵。
看一眼幾個不說話的蒙古王公,知道這些人都要去求皇太後,更想呵呵他們一臉。
皇上端着威嚴的龍臉,“他一個孩子,貪玩,現在提學習,太早了。”
大臣們着急,鈕钴祿家的阿靈阿站出來,詞嚴義正:“皇上,十九阿哥過了這歲的生日,就要五歲了。六歲正式進學,現在就要開蒙學習了。”
富察家的馬齊也站出來:“皇上,孩子們的興趣愛好要從小培養,十九阿哥現在的歲數正好。”
“皇上……”
“皇上……”
更有那一些大臣,連十九阿哥的老師們,都給“提議”好了,琴棋書畫、弓馬騎射、西洋語言數學兵法……游泳摔跤八角鼓……
皇上在心裏冷笑,面上很是為難:“他這次病了一場,他皇祖母更寵着,朕也難啊,想管也不好太管。諸位卿家的‘提議’朕都記着,都是為了十九阿哥好。諸位卿家放心,朕會想辦法,問一問十九阿哥的意思,哎,他人小主意大,一個鬧不好和他皇祖母告狀,哎。”
皇上拿出來“上有老下有小”的無賴作風,群臣一起驚訝于皇上的作風大變,還要同樣為難地安慰皇上:趕緊地開動腦筋,再想辦法啊。
除了一起進學,還有什麽其他的,方便培養感情的?
太子站在前面不動,面無表情,氣得!卻也在心裏琢磨着昨晚上太子妃的“提議”:“東宮的幾個孩子,應該和十九弟多玩一玩。”
大郡王憤怒于這些人的不要臉,又擔心皇上真答應下來。
三郡王震驚于皇上的态度,難道皇上真要答應這些人的無理要求?
…………
皇子們憤怒,宗室們也要行動啊。一位宗室鐵帽子老王爺站出來了:“皇上,十九阿哥孩子氣,”十九阿哥不是太子,“我們都喜歡……”我們可以親近一下吧?“十九阿哥的伴讀、哈哈珠子、親衛人選,我認為,當有八旗議事定。”
也就這些老王爺敢和皇太後一樣,與皇上你啊我啊的了,皇上心裏感嘆,倒也沒有生氣。
“莊親王兄放心,朕一定安排好。明天下午吧,八旗議事。”
和碩莊親王為八大鐵帽子王之一。父親為太宗文皇帝第五子碩塞,是先皇的兄弟。莊親王一脈人丁不旺,這些年沉寂下去很是低調。但其他七家鐵帽子王均為遠支,只有莊王是近支,在關系上也與皇家更加接近,這在八家鐵帽子王中是十分特殊的。
莊親王提出來,皇上考慮還有幾樣事情,都需要八旗人的支持,就答應了。
群臣還不知道皇上的打算,看在眼裏,心裏着急:這老王爺輕易不開口,一開口就是要命的大事,還擺出來倚老賣老的姿勢,可他們也真不敢反對,莊親王要真當場給你來個“碰瓷”,你咋辦?
皇上看他們一眼,心裏更是感嘆。
家裏有老人,多大的人都是孩子,有人護着。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禮儀大太監高喊一聲,有人大喊:“皇上,臣有本奏。”
朝堂上的事情議定,不管是因為皇上寵着十九阿哥,還是十九阿哥本身的神奇,他們都要接近十九阿哥。
皇上自有思量,也沒拒絕。
群臣放下一半的心,正式開始議事。
潇灑小道士在福莊裏,迎來天花的第二波發作,這次沒有第一次的高燒,也沒有第一次的劇烈,要他感覺好像是直接好了。可是太醫們都說:“這是錯覺。天花之所以治愈率低,這是其中一個原因,天花太狡猾。”
潇灑就不敢冒險了,乖乖地待在屋子裏,聽四哥給他念書,聽九哥下衙後給他将衙門裏的故事。
第二天下午八旗議事召開,四貝勒作為漢軍旗的一位旗主也要參加,潇灑在傍晚的時候問九阿哥:“八旗議事,大事哦?”
九阿哥給他削着蘋果,臉上嘿嘿笑:“八旗是八旗。不管皇上要做什麽,都要八旗人的支持。修路也好,學數學也好,八旗人支持了,才好辦事。”
潇灑懵懂地點着腦袋。
潇灑接過來蘋果開心地喊:“謝謝九哥。”專心啃着蘋果眉眼歡喜,瞬間忘記了這個事情。
關外是大清朝廷的老家,八旗是大清皇家的根本,如果要動漢家人學儒釋道的根基,必須用八旗力量從外部打破。
就好像,當年多爾衮帶着八旗人進關一樣。
年輕皇子們做事沖動,有熱情,也真是沒有經驗。皇上結合這些日子以來的事情,思考很多。不管是戶部、還是水師以及加大海外貿易,都很難很難操辦。
等黃履莊的兩輪車技藝研究出來,再帶起來一波浪潮,朝野上下的矛盾就會激發出來。
而一旦皇家露出來一點點要“廉政、重視技藝”的苗頭,這些讀着聖賢書占據高位的臣工們就會集體反對,說皇上不仁慈,說皇上忘恩負義,說皇上自己吃肉不給他們喝湯,說皇上中了邪居然不務正業地重視匠人……
皇上喜歡保持平衡和穩定,皇上更喜歡一個“仁義”的名聲,皇上也認為這很有必要。
“仁義”,“仁義禮信”的儒釋道人間裏,最好的一件衣服。
要穿好這件衣服,還要把事情辦成,那就需要八旗人的鼎力支持。
“當然,這裏頭,朕有很多思量。我們大清,能不能走出來一條不同的路?”皇上躊躇滿志,很有少年時候奪權平叛亂的氣勢,“大唐時期,大唐李家一直到唐朝滅亡,也沒有獲得世家大族的認可,嫁個公主人家就能不娶。
元朝時期,一直到滅亡也沒有管制漢家人的思緒,鬧得最兇的一次,也只是發配到蒙古當喇嘛,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皇上很感嘆,他也不想管制漢家人寫詩作賦的,可是元朝的教訓在這裏,他還想着,大清總麽也要堅持一百年。
“大清,不走唐朝的道路,不走元朝的道路,大清,永遠都不是大明。朕今天就是問一問,如果朕改革漢家人的科舉制度,用我們的方式選拔官員,有沒有可能?小十九要進學,他不習慣宮裏的生活,朕計劃在兒童樂園附近蓋一所童學院,選八旗精英一起,集中培養……”
八旗旗學就是一個花架子,裏面的八旗子弟一般都是混日子。漢家人科舉過五關斬六将十年寒窗,他們是鬥雞遛鳥十年纨绔。漢家人飽讀詩書能文能武,他們是識字,能認識漢字通滿蒙語言,那就有差事做。
這是很多漢家人不服的地方。
也是皇上頭疼的地方。
皇上嘆氣:“八旗人太少。算上漢軍八旗,滿漢蒙二十四旗,也就那麽點人,朕不護着,能行嗎?”皇上用一口茶,又說,“朕也希望他們個頂個的能幹,可這樣養着,眼看着,要廢掉了。朕,愧對祖先啊。”
皇上落下龍淚,八旗旗主們平時對皇上不管多大的怨氣,那也不好發作了不是?
可是他們這些年被皇上打壓着,真不敢出頭。
萬一這是皇上的“釣魚執法”那?
皇上:“……”
皇上是一個強勢的人。他偏心八旗人,可他也打壓八旗人。八旗人這樣混日子,有一半原因是被皇上打壓的:漢家人羨慕的差事,都是閑差。名義上還是八旗旗主議事,皇上折騰了一個南書房,能幹的八旗旗主給廢掉一半,誰還敢出頭?
皇上又說:“朕這幾天做夢,老夢到先皇。朕有愧啊。”皇上接過來太子遞過來的毛巾,擦擦眼淚。“八旗子弟不喜歡學文,喜歡學武,朕就要他們學武。朕要看看,八旗兒郎們的熱血和骨頭,有沒有被這關內的暖風吹得醉了!”
皇上大喝一聲,帶着帝王才有的壓迫力。
在座的旗主們都紅了眼睛。
“回皇上話,沒醉!”莊親王站出來,大喊一聲,“八旗子弟,永遠為王前驅,永遠熱血沸騰,骨頭硬着。”
“好!莊親王說得好!”皇上接過來酒杯,站起來,一舉杯。
“列祖列宗在上,朕,愛新覺羅·玄烨,今天發誓,一定要帶着八旗人,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道路,光宗耀祖青史留名,永彪史冊!”
“列祖列宗在上,吾等一定追随皇上,慷慨赴國,誓死忠心。為王前驅,永不後退!”
“幹!”
“幹!”
“幹!”
皇上和一幹老王爺幹了這一杯酒,對視一眼,一起豪邁大笑。
莊親王回家,找來自己的親信,商議道:“皇上要有大動作了。你們要跟着嗎?”都是沉默。莊親王又說:“我要跟着。我要我們八旗子弟,永遠有這份熱血不冷。”
幾個親信沉默一會兒,一起高聲道:“末将追随王爺,聽王爺號令。”
大清的八旗旗主們,和他們親近的護軍将軍們,都是一樣的沉默,一樣的誓死追随。
這就是大清的八旗吧?
可能永遠感情義氣重過理智。
大清朝廷,是一個很特殊的朝代。就好像那六部的滿漢兩位尚書一樣,歷朝歷代都沒有的特色。要在偌大的關內生存下去,就好像他們在關外的黑山白水之間要生存下去一樣,他們是團結的,他們的熱血和骨頭,都還沒有醉。
“這可能也是,朕認為能成功的一個原因?”皇上自嘲地笑,第一次因為大清朝廷如此特色感到,有點釋懷。
皇上在第三天的中午,慢悠悠地坐轎子來到福莊,問潇灑小道士:“朕要給你辦一個學院,你帶着侄子們,宗室們,王公大臣皇親國戚家裏的孩子們,八旗精英們,一起學習。”
潇灑瞪大眼睛。
“我不要學習。”潇灑最不喜歡學習了,“潇灑長大了,不用學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