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晴妃心思倒是玲珑些，她見局面有些尴尬，輕輕地咳了兩聲，穆王這才回過神來。

他對着燕淩之說道：“早聞上懷一役，固城公領兵如神，今日這宮宴就是為了給你慶賀勝利特意備下的，不知世子可滿意？”

燕淩之點點頭：“穆王精心準備的，豈有不滿意的道理。”

穆王朗聲哈哈一笑，繼續說道：“待你大勝之日，為我統一燕地，我自然會給你備下更加豐厚的賀宴。”

此言一出，衆人的心裏都是一驚，沒想到穆王這麽早就亮出了底牌，又轉眼暗中去觀察燕淩之那邊的反應。

只見燕淩之倒是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他輕輕捋了捋額前的發絲，又看了眼面前的酒樽，面色看起來很是平靜，對于穆王的話沒有露出任何的不滿與情緒。

半晌，一個邪魅的聲音響起：“燕地，自然是會一統的。只是——”

說罷頓了頓，又繼續道：“只是這宴席怕是不該由穆王來擺。”

“燕淩之！”穆王面色突然有些憤慨，他一時也沒有想到燕淩之在穆燕的問題上竟會如此剛烈。

“燕淩之，你好大的膽子！”

穆璟的語氣頓時加重，氣氛一時降到冰點，本來其樂融融的宮廷盛宴突然之間變得有點可怕，所有的公子小姐們皆吓得不敢說話，而昭平王與燕淩之幾個當事人卻是看起來相安無事，自顧自平靜的倒着酒。

蕭如意冷眼相看場上的局面，她的心裏倒是并不擔心，燕淩之這樣玲珑而心思頗深的人，怎麽會三言兩語之間将自己置于如此險境之中呢。

可是此時的燕淩之越是平靜，蕭如意的心裏就越是心慌，這個人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呢。

半晌過後，一直未曾吭聲的昭平王卻緩緩開了口。

他說道：“本王倒覺得，或許是咱們的固城公未曾把話說完。”

燕淩之聞言，輕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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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細長的手指輕輕勾起酒樽，答道：“昭平王這回可就大錯特錯了。”

言語之間，并未有分毫退讓的意思，蕭如意緊緊為他捏了一把汗。

她從未想到，燕淩之這個看似圓滑狡黠的男子，在關于自己國家的利益上竟是如此的剛毅，如此的堅決。

只是，她擔心的是，穆璟他們是否會出手乘着宮宴的機會借機除掉他。

然而蕭如意不知道的是，燕淩之心裏卻比誰都要更加清楚這次宮宴的意味，不是他不願意松口退讓，而是方才在他進殿時他便已經注意到了紗門外間婆娑走動的人影，伴随着輕微的武器交接聲響，習武多年的他當然很清楚這一切意味着什麽。

穆王根本就沒有給他探讨的餘地，今日宮宴的目的只有一個。

就是要他燕淩之的命罷了。

今夜無論他燕淩之說什麽，說的如何好聽，這宮門怕是都很難走出了。穆國的禁軍早已将這個宴會的外間圍了個密不透風，而一旦他在今夜死去，穆王便可以肆意侵略他北燕的國土。所有的一切，穆王都已經安排好了。

此時宮宴之上，十幾人等，沒有一個敢站出來說一句話，誰人心裏都清楚，為北燕的人說話無異于叛國。

“臣女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大殿之上，突然響起了一個女子的聲音。

“蕭如意？”穆璟皺了皺眉，問道，“你有什麽話要講？”

“臣女認為，既是宮宴，我們今日可否暫時不談論那些戰事。”

“哦？”穆璟目光牢牢地盯着她，似是要把她穿透一般。

蕭如意毫不畏懼，迎上他的目光，說道。

“穆燕相安無事至今，親如手足，更是唇齒相依，如今北燕戰事還未平息，今日便早早将穆燕之事拿出來講不利于今後穆燕關系的發展，想必這也是大家都不願看到的。”

說罷，眉目流轉，一個風情魅惑的眼神投向穆璟，接着道。

“更何況，今夜如意特意準備了幾支特別的舞蹈想要借此獻于穆王您與固城公燕世子，如果剛剛一番話有什麽得罪的地方，如意便只好以這幾支精心準備的舞蹈來抵口舌之過了。”

說罷，已經提着大紅的舞裙走上前來，穆璟注視着她，眼睛微微的眯起，這個女子已經太讓他意外。

尤其是在今夜。

穆璟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你是葉家的人？”

此言一出，席間燕淩之的神色一怔，微微有些難看，他知道蕭如意有心幫他，可是如此做只會将禍水引向她，這是他更不願意看到的，可是現在他若是在為她多言，只怕會讓穆璟更加憤怒。

他用餘光看了眼身旁的男子，穆焱本來自顧自飲酒的東西已經停止，眉頭間亦是有些愁緒，似是在思索什麽。此時的燕淩之，只能将希望寄于這位穆國王爺的身上。

“回穆王的話，臣女确實曾是葉家的人。”

蕭如意平靜的回答，似是在說着一件不痛不癢的事情。

穆璟眯起了眼睛，有意思。

他又繼續問道：“你可知道，葉氏是怎麽亡的？”

葉氏是怎麽亡的。

蕭如意的心裏一個冷哼，自然是你們穆國雄途大業下的犧牲品。

然而這些話怎麽可以在這堂堂宮宴之上，當着衆人的面說出來，只有她什麽都不知道，她才可以活到現在。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一無所知，如果不是在北燕的暗中保護下，她怕是早已葬身那場屠殺之中了。

蕭如意輕輕地咬了咬牙，依舊雲淡風輕的回應：“葉氏家業龐大，遭有心人的嫉妒所以才有了那日的結果。如今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久，如意已經不願意再去想了。”

穆璟點點頭，對于她的一無所知她很是滿意。

蕭如意見穆璟相信，遂又繼續補充道：“如意如今已是蕭家的人，十分感念蕭家的收留，也感激穆王的挂念之心。”

穆璟早已聽厭這些奉承之詞，不過看着面前這個有着絕色容顏的年輕女子，內心依舊起了些許波瀾。

他勾起嘴角，笑道：“那便拿出你的誠意，讓朕好好欣賞欣賞你的舞姿吧。”

說罷，無聲無息的将酒樽中的酒水盡數倒緊，暗示門外的禁衛軍團團退下。

一個無聲的動作，被一旁的川妃眼尖瞧見，她撇了撇嘴，沒有多言，只是心裏已經有了極大的不滿。

她當真是小瞧了這個蕭如意了。

音樂聲起，大紅色的舞裙旋轉舞動，伴随着歡快的鼓點以及飛躍的腳步，瞬間便将原本沉悶壓抑的氛圍給改變了。

而原本門外黑黑壓壓的禁軍侍衛，轉眼便撤了個幹幹淨淨，連燕淩之都沒有想到，這個蕭如意的一句話便可以讓穆璟放棄之前的想法，他不知道穆璟葫蘆雞究竟賣的是什麽藥。坐在席間一聲不吭悶着喝酒的穆焱同樣也沒有想到，他這個哥哥就這樣将本來的計劃打斷了？僅僅因為蕭如意的美色？依他這麽多年來對穆璟的了解，這并不可能，唯一能讓他想到的結果便是，穆璟這是在放長線釣大魚，他也許從一開始就沒有讓燕淩之命喪于此的想法，而他從頭到尾所布置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引出另一條蛇出洞。

無異于，為了維護燕淩之铤而走險的蕭如意便是這條迫不及待出洞的蛇了。

這麽一想，蕭如意的處境恐怕很是危險。

更令他感覺不安的是，蕭如意對此竟一無所知。

穆焱手中的酒樽漸漸握緊，連他也沒有底氣，是否能在這森森宮圍之中護的蕭如意一個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