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夜深如幕,夜涼如水,白日裏的悶熱和嘈雜散去,只剩下夏夜晚風的涼爽與夏蟲在花草林木間的鳴叫。

“愛妃在想些什麽?”紫金衣袍的男子繞到她的身後,忽的一把蒙住了她的眼睛。

“哎呀別鬧。”女子輕輕擡手拍去了他的手,又道:“皇上都多大了,怎麽倒像個孩子一般。”

“怎麽,惱到你了嗎?”穆璟湊到她的耳邊,輕輕問道。

女子羞紅了臉,鑽進男子的懷裏,裝作生氣的樣子說道:“皇上就知道欺負人。”

男子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問道:“什麽事攪得你心煩意亂了,和朕說說。”

女子轉過頭來,月光下皎潔的面容如水般晶瑩,雙眼脈脈含情,發絲随意而淩亂的披在白稚如雪的玉肩上。

正是那位一入後宮便扶搖而上,令穆王為之傾心和歡心的蕭如月,如今的月妃娘娘。

蕭如月伏在男子的胸前,輕輕地說道:“月兒這幾日總是在想那日的情景,覺得皇上您不愛月兒了。”

穆璟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愛妃又在胡言亂語,是誰在你耳邊亂嚼了舌根子?”

月妃搖了搖頭:“沒有,是臣妾自己想到的,不然那日為何皇上您的第一反應不是責怪那獄官而是訓斥臣妾,臣妾這幾日左思右想,心裏越想越難受。”

說罷,雙手緊緊的抱住了穆王,聲音都有些微微的哽咽。

她繼續道:“我不管,我不管,皇上你今日必須給臣妾一個交代,不然…不然臣妾便再也不理你了。”

想起那日天牢的情景,蕭如月帶人突然闖入,撞破了葉笙已經被人帶走不在牢中的假象,而蕭如月是個聰慧玲珑的人,想必如果沒有葉笙的屍首并不能真的瞞天過海,令她真的以為葉笙已經就這樣死了。

穆璟的眉頭緊鎖,一時之間,他也不知該如何應答。

蕭如月伏在她的懷裏,抽泣聲愈來愈大,她在試探,試探這個男人究竟有沒有真的把她當作心腹,她心思聰敏,葉笙那個女孩定然不會就這樣輕易就死了,她想要的,不過是穆璟的态度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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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的風愈來愈涼,在兩個人親近的身體間來回穿梭,雖然兩個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身體與身體之間的距離可能都沒有一毫厘,可是有些事情橫亘在他們中間,讓他們的心變得無比遙遠。

“夜裏風寒,愛妃早點回去休息吧。”男子的聲音終于響起,有了些許冷漠,有了些許凝重。

蕭如月被他從他的懷裏輕輕推開,男子起身,雙手背在身後,長長的衣袍明晃晃金燦燦,上面繡着的是一條紫金的大龍,同樣是金龍的玉佩落在她的眼裏,她差點忘了,這個男人不只是她的夫君,更是穆國的帝王,他手中執著的,不僅僅只是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更多的是爾虞我詐間的勾心鬥角,他手中緊握的是他守護着的江山。

美人,呵。

不過是他争權奪利的工具罷了。

一陣寒風打在了她的後腦門,有些一直糾結想不通的事情就這樣想明白了,豁然開朗。

她貪戀的是他的權勢,他的高高在上,他的無可睥睨,可她忘了,他更是一個帝王,永遠不會與她執手相看這繁華盛世,與她對夜長談控訴着柴米油鹽。

“那…那臣妾告退。”她聲音輕輕地,就這樣一步一步的退下。

穆璟依舊站立在剛才二人親熱的地方,面無表情,沒有波瀾,一旁的小太監不知是否該上前為他打燈,他記得,方才穆王來時還是特別開心的與他說:走,咱們去看看小月兒去。

怎麽轉眼,便好像又換了個人一般。

看着遠處整個穆國上下最為尊貴的男子,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皇上,咱們現在?”過了好一會,小太監終于上前,唯唯諾諾道。

“走,去晴妃那。”

小太監這才喜笑顏開,對着前面喝道:“起駕,毓晴宮。”

晴妃已經許久沒有見過穆王了,自從那個蕭如月的女人進宮後,穆王都快忘了森森後宮之中還有她這麽一個人了。

今兒夜裏,不知為何,明明是夏夜,卻突然起了些寒風,坐在廳間,竟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想起她年已二十九,足足大了那個新入宮的小丫頭一輪,便心如枯葉。

這後宮之中,終究是只聞新人笑,哪得舊人哭。就是那嬌豔妩媚的川妃,與她鬥了這麽多年,不也就這樣輕易的被一個區區小丫頭搶去了恩寵。

後宮之中,她早該習慣的。

“娘娘?”流光喚她,她才回過神。

“什麽事?”

“敬事房的人說,皇上今兒個翻得是您的牌子。”

“你說什麽?”她的雙眼瞪大,有些不敢相信。

“娘娘,皇上一會就過來啦。”流光歡喜的上前,似是比她還要開心。

“皇上…要來了。”

五個字從自己口中說出來連自己聽着都覺得心酸不已,她有多久沒見過那個俊逸的男子了,一天?三天?一個月?

不,她已經不記得了。

她原以為,她就要這樣被擱置在一旁了,她的家族已經沒有昨日的榮耀輝煌,她自己也早已年老色衰,在這個忽冷無依無靠的地方,沒了帝王的恩寵,她只有等待了。

“流光,流光快給我打扮一番,他,他,他就要來了。”

女子突然綻開了笑意,眉眼裏都是抑制不住的歡欣,過了今夜,她又能回到往日的榮耀,那個向來與她争鋒相對的川妃若是知道定是氣都要氣死了。若是,若是自己有幸能懷上龍種,她便可以一躍而起又有重新開始的機會了。老天爺終于為她開了一次眼,又給了她一次機會。

女子歡欣鼓舞的樣子令一旁的流光濕了眼眶,說不出為什麽,也許只是為她心酸,她親眼見證了這個女人的一切,她的歡喜與憂愁,她的憤怒與柔弱,都維系在那一個男人的身上。

她在一旁靜靜地注視着她,她笑起來眼角的皺紋越來越多了,她的頭發已經開始慢慢幹枯失去了光澤,她的肌膚已經不再白稚有了些許黃褐,她真的已經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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