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葉将軍！”蕭如意站在門口，氣喘籲籲的叫道。

葉賢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就要離開前去上懷了，見蕭如意竟然從自己房裏跑出來了，有些疑惑的問道。

“姑娘這是怎麽了？”

蕭如意沒有回答，而是看着他的眼睛，認真說道：“葉将軍，帶我去上懷吧。”

“你去上懷做什麽？”葉賢眉頭不自覺擰了起來。

蕭如意認真道：“我要見燕世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當面告訴他。”

葉賢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蕭如意擔心的是什麽，而蕭如意所擔心的這些也正是他所擔心的事情。所以這一次他才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前去上懷一趟，燕人多是蠻民，而他們葉人不是，葉氏一族皆知書達理對待生命更是十分重視，不論是燕人還是穆人，在他們眼中都是生命。

葉賢知道蕭如意的心思，但是她畢竟是一個女子，又剛剛從吃人不吐骨頭的穆王宮中走出來，他不想再看着這個女子跟在燕淩之的身側飽受戰亂的苦難。

他輕輕嘆了口氣，有些為難的說道：“葉姑娘有什麽事情葉賢願意代勞，只是上懷一路上已是民不聊生，前往上懷的路上也多是因為饑餓不要命的難民，更随時有可能碰上穆國的軍隊…”

“葉笙不怕。”蕭如意沉聲說道，看起來似乎是做了很大的決定，無論葉賢再說什麽，對她來說都不會有任何的作用。

葉賢也很清楚這一點，葉笙的這個性格像極了她的父親葉深，固執倔強，凡事有着自己的堅持，只要是做了決定的事情，八匹馬都拉不回頭。

葉賢知道，所以葉賢也只能無奈的應道：“那請姑娘快去收拾東西吧，我們這就要出發了。”

在前去上懷城的一路上，一切果然都同葉賢說的一樣，她從未見過這麽多的難民，也從沒見過這樣荒涼的土地。

四處都有燒殺搶奪的痕跡，也有戰火灼燒過後的痕跡，四周有剛剛失去家園的婦女抱着自己年幼的孩子在無聲的啜泣，有年邁的婦女拄着拐棍遍地尋找自己親人的屍體，也有二三年紀輕輕的少女在人堆裏争搶食物，更有長相醜陋行為粗鄙的男子躲在田堆後強奸民女。

失去一切的人們開始喪心病狂，将人性的欲望和醜惡盡數展現出來。陰暗冷漠的土地上已經沒有了人間樂土，這裏已經徹徹底底變成了一處人間地獄。

好幾次蕭如意想要下馬去看一看那些老弱病殘，為他們送些簡單的粗食，可是都被一旁的葉賢給制止。

葉賢說道：“在這種時候，你的善良只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之地，饑餓的人們不僅會搶走你的食物，還會占有你的一切，并且唾棄你的施舍。”

葉賢說的并沒有錯，饑餓會使人喪失理智，就算她真的幫了眼前的這些人，可是前去上懷的路上同樣遭遇的數以萬計，是你想幫也幫不過來的。

這是戰争帶給人們的災難，也唯有戰争才能夠将這場災難帶離人們的身邊，蕭如意看着這些無家可歸的流民，心如刀絞，她恨不得立馬就飛到上懷，告訴燕淩之她所看到的一切，并且請求他撤兵，還穆國最後的安寧。

一路上舟車勞頓，這樣令人唏噓和難過的事情數不勝數，一開始蕭如意還會萌生幫助他們的想法，可是後來心裏便聊聊麻木了，她知道，能幫他們的不是自己，她也幫不了他們脫離困苦。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遠處依稀可以聽到燕軍們緊張操練的聲音了，蕭如意知道，上懷城就在眼前了，過不了多久她就可以見到她的老熟人了。

“你來了。”燕淩之聽到聲音，從公文中擡起頭來，揉揉疲倦的雙眼，平靜的說道。

蕭如意站在書案不遠處，問道：“你不意外？”

男子輕輕一笑，嘴唇一點嫣紅：“你不來本公才會意外呢。”

他了解蕭如意的性子，若是知道上懷城有所行動，必定不會不管不問，就是死纏爛打也會跟着葉賢将軍一同前來。

所以，當他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對于蕭如意的到來也就一點兒也不意外了，相反，對于她的到來，他還存了些許期待。

他擡起頭細細打量着她，半年時間未見，笙兒倒是出落的越發水靈了，可見在皇宮中的這些日子，穆璟也沒舍得讓她受苦。

想到穆璟，燕淩之的眼角突然彎彎一笑，對着蕭如意說道：“穆王的事情可是多虧你了，本公該怎麽賞你呢。”

不提還好，一提到穆璟，蕭如意的心裏便燃起了一股說不出來的怒火。就是眼前這個看似純良無害的人以上懷之危作為威脅，令她狠心出手刺殺穆王，如今也是眼前這個宛如沒事人一樣的世子決定出兵拿下穆國。

燕淩之啊燕淩之，你的心中究竟還有多少抱負，你的心裏究竟在想着什麽。

蕭如意冷冷道：“穆王的時候笙兒不要任何的嘉獎，只希望世子可以寬宏大量放過穆國的百姓。”

燕淩之聞言，又是輕輕一笑：“你說的自然沒有問題，不過一切也要等到本公拿下建平再說。”

“你——”蕭如意的心裏突然有些堵的難受，她懇求道：“世子就不願意放棄戰争嗎，一路上笙兒馬匹所經過的地方，因為戰争的洗禮已經民不聊生，流民四周逃難，曾經安詳寧靜的家園已經變成了一片焦土，如果沒有戰争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一切還有可以挽回的餘地，就當放過這些平民百姓吧。”

燕淩之的嘴角微微的動了一動，臉上也沒了笑意，他說道：“你想着穆國的子民，可曾想過我燕國的子民曾經在穆人的鐵蹄下受到過怎樣的煎熬。”

蕭如意争辯道：“可是如今穆王已死，穆國內亂，至少這十年內穆國都不會再是我們燕國的對手了——”

“夠了。”燕淩之的語氣突然十分冷漠，帶着一絲寒意，展開了一個冰冷的微笑，他說道：“笙兒你一路上奔波太累了，還是回房歇着吧。”

蕭如意咬咬牙，無奈的轉身，什麽時候燕淩之已經變成了這番模樣，她還記得初次見到他時，他頭發淩亂風流倜傥的醉卧在一群美人堆中，是那樣的潇灑快活，可是如今的他，目光褪去清澈已經深邃不已，心中的野心和抱負也漸漸展露出來。

看着女子一步一步離開，燕淩之的心裏也同樣如同刀絞，他是燕國的世子，是燕國未來的國君，他和他燕國的士兵們歷經千山萬水一步一步拿下這上懷城，多少同胞兄弟因為這場穆燕之戰而身死異地，如果他選擇退兵自保，那麽他又如何對的起他的那些逝去的兄弟，又該如何回去家鄉面對家鄉的父老鄉親。

如若今日死的是他，穆璟也會毫不留情的一舉攻城略地，不僅僅是他和穆璟，每一個有野心有抱負的國君都會如此。

所有的安穩與和平都是由鮮血和汗水鑄就而成的，為什麽笙兒你，在這個時候，偏偏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