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跟喬以西是同一個小區的,兩家還住在前後棟樓,在他們一兩歲還都穿開裆褲時就互相認識了。
不止認識,小時候的喬以西還是簡洛北形影不離的小跟班,小尾巴似的整天跟在皮猴子簡洛北屁-股後頭,跟着他一起爬樹鑽叢林、逮鳥逗蛐蛐,偶爾還闖個小禍。
他們吃過同一碗冰淇淋,睡過同一張床,兩家父母也因為兩個孩子玩得好而相識,是正兒八經的竹馬交情。
只不過那個時候喬以西還不姓喬,姓蕭。
簡洛北心中微嘆,自己自四年前離開晏城後,就跟喬以西失去了聯系,也不知這小子什麽時候改了姓。
四年時間,說長好像也不長,以前他捏着一只獨角仙把喬以西吓哭的一幕仿佛還在眼前。可也絕對不能說短,在沒有彼此的歲月裏,他們長高了身量,長開了容顏,當年的小屁孩都已長成了一米八高的青蔥少年。
雖然目前喬以西的身高還不知道。
所以四年沒聯系過,再好的朋友也該生分了吧?
更何況,離別那一天,兩人的相處好像也不那麽美好。
在冗長的回憶裏翻尋,簡洛北還記得,在他離開晏城的前一天晚上,因為某些事他跟喬以西鬧了點不愉快。
到底時間太久,他已經記不太清倆人鬧矛盾的具體原因了,就記得當時的情況貌似還挺嚴峻的,一貫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喬以西這次也沒讓步,而這矛盾等到第二天他被父母帶離了晏城也沒能解決掉。
經過幾年時光的發酵,這點不愉快是壯大了還是淡化了呢?
簡洛北也不能确定。
況且在與喬以西的關系中,簡洛北自認是強勢的一方,就像一群一起玩耍的小朋友,總會有一名帶頭發號施令的“老大”一樣,而他就是喬以西的“老大”。
如果真要像老賀說的那樣,讓身為老大的他去請教自己的小弟,豈不是會丢了面兒?
簡洛北撇着眉,看着面前還在說個不停的老賀,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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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都過去那麽多年了,說不定人家早不在乎了,況且咱也不是小肚雞腸死要面子的人。
可話是這樣說,簡洛北的心裏還是免不得去在意,表面上看依舊又拽又冷,老賀問一句他答一句,實際上一路上都忍不住在想:
見了喬以西第一面他要擺什麽表情,說什麽話,才能顯得自己既冷酷又不失-身為對方曾經老大的風度呢?
淦,莫名其妙啊你!
簡洛北在心底狠狠唾棄自己。
不管心理活動如何精彩,上課的鈴聲剛響起不久,簡洛北就被老賀領進了高二八班的教室。
兩人一進門,教室裏40多個視線就齊刷刷都聚集到了他們身上,準确來說是都集中到了跟在老賀後頭的轉學生的臉上。
從剛剛班長張文哲拎了個一看就不便宜的鴨舌帽回-教室起,學生們就對這位名叫簡洛北的插班生好奇的不得了。
他們盯着簡洛北看,在老賀發言的間隙,這位簡同學也在不着痕跡地偷偷掃射着他們,特別是男生,連最後一排被堆成小山的課本擋住的角落,簡洛北都沒放過。
可是奇了怪了。
一圈下來也沒發現一個與印象中喬以西那張臉相似的,反倒看見了半舉着他的鴨舌帽,擠眉弄眼妄圖吸引他注意力的張文哲。
腦海裏突然響起張文哲之前說過的話,簡洛北連忙移動視線,往他前面看去。
只見張文哲的前面位置坐了一位微胖、皮膚黝黑,臉上還長滿青春痘的男生,兩人視線相撞,那男生還沖他腼腆一笑。
簡洛北:……
這是喬以西???
那個從小就被人誇比女孩子還好看的喬以西??
此刻,臺下的窸窣聲、臺上的說話聲以及窗外的蟬鳴聲全都消失不見了,簡洛北直接驚呆在原地。
“……下面,有請新同學來說兩句!”
洪亮的掌聲把簡洛北從石化中拉回來,他很快定了神,薄唇輕啓道:“大家好,我叫簡洛北,簡單的簡,洛水的洛,北大的北,以後就是八班的人了,希望能和大家相處愉快。”
新同學肩寬腿長身姿挺拔,一張臉長得也十分帥氣,教室裏再次揚起響亮的鼓掌聲表示對新同學的熱烈歡迎。
可誰也想不到,面色一直淡然的某人,短短幾分鐘內又經歷了怎樣激烈的頭腦風暴和思想鬥争。
“好了,歡迎儀式結束了。”老賀朝靠窗的空位指了指,“簡洛北同學,你的座位在第五排右邊靠窗的位置,快回去坐好,我們要開始上課了。”
簡洛北點頭,背着書包下了講臺。
第一排、第二排、第三……簡洛北刻意不去看變化甚大的“喬以西”,面無表情地走到張文哲前面坐下,卻驚訝地發現他的前方竟還有一張空桌子,因為跟他這張桌子并在一起了,所以一開始才沒被他注意到。
可是,這張空座位又是誰的?
教室裏,老賀正在有感情地朗讀語文課文,空氣中時不時還會響起整齊劃一的翻書聲,窗外柳樹上那只蟬,從一棵樹飛到另一棵,叫聲卻依舊不減洪亮。
而簡同學,轉入一中第一天的第一堂課卻明顯的心不在焉,時而皺着眉頭看一眼前方男生的背影及側臉,時而又神色凝重地盯着那張空着的課桌,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終于,下課鈴響起了,發酵了45分鐘,簡洛北心裏成功憋出一肚子疑問,剛想回頭找張文哲,“班長”這兩個字還沒來得及喊出來,就見張文哲一陣風似的竄到了最前面,扶着第一排的桌子開始吆喝。
“靠窗這一列的同學麻煩先別走,留下來都挪一下自己的桌子啊。”
“從第二排開始到第四排的座位都往前挪一點。”
“後面的,從第五排到倒數第二排,大家都往後挪一挪哈。”
“得給我喬哥騰出個位置來啊。”
張文哲指了指簡洛北前面那張空位,怕有人不理解,繼續補充道:“看這給擠得,我喬哥就是變成紙片人也飛不進去啊!”
簡洛北這才知道,原來今天上早讀時他的座位才被塞進第四和第五排中間,因為時間匆忙,就跟前頭暫時沒人坐的桌子合并到了一起。
所以他前頭這張桌子不是沒人坐,而是桌子的主人今天不在,并且這個不在教室的人才是喬以西!
他就說歲月再無情,也不能直接給人換個頭吧?
也不知是因為發現自己搞了個大烏龍,還是因為張文哲最後說的那句話聯想出的畫面過于美麗,在周圍桌椅移動的拉扯撞擊聲與嘈雜聲中,簡洛北偏頭靠在牆上,伸出手指半遮住臉和眼睛,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連脖頸處明顯凸起的喉結都在顫動。
“什麽事兒那麽高興?”張文哲看着眼尾笑意還未褪去的簡洛北一臉疑惑。
“沒什麽。”簡洛北從座位上直起身,看他要幫喬以西挪課桌的,于是問他,“需要我幫你嗎?”
別看喬以西的課桌上頭看着光光的,其實桌肚裏整整齊齊擺滿了書,重量可不輕。
“不用,我搬得動。”張文哲說着直接把桌子擡了起來,邊擡着還邊回頭看着簡洛北,“不過還真的需要你幫忙,你自己的位置,還有我的位置,也都得再調整調整。”
“我們動作得快點,一會兒要上課了。”
“行。”
他倆的桌椅只需小幅度挪動就好,簡洛北了搬完了張文哲的桌子板凳,然後再去搬自己的,可剛擡着桌子沒走兩步就察覺到腳底不小心踩到了什麽東西,不算太大,略硬,有些圓潤。
難道是誰的橡皮在挪座位時不小心掉出來了?
簡洛北低頭去看,才發現那東西不是橡皮,竟然是一個黏土捏的小動物挂件,一只粉色耳朵,紅色豆豆眼,懷裏還抱了顆胡蘿蔔的小白兔挂件。
這麽可愛,應該是某位女生的東西吧,不過他竟然覺得這小兔子莫名眼熟。
簡洛北提起小白兔腦袋上的紅繩,剛想把他拿給張文哲讓他交給失主,一個白色的小球球在兔子屁-股上掙紮了半秒,終于還是掉了下來。
簡洛北盯着掉在桌子上的“兔子尾巴”,愣了愣。
……不是吧,這玩意兒這麽脆弱的嗎?
這時幹完活的張文哲拍着手走了過來,看見簡洛北手裏的東西驚訝道:“咦,這不是我喬哥的寶貝挂件嗎?”
簡洛北看了看手裏的白兔挂件,又看了看張文哲,一臉難以置信:“這是喬以西的?”
“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