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騙局1
柳長星天天都來找他。每天要他陪着逛街,陪着玩兒。
“孟琛孟琛”地叫,每天要叫好多次,好像很喜歡叫他名字似的。
京城裏最好吃的幾家酒樓去了個遍,最好玩兒的集市逛了幾次,新奇又零碎的玩意兒買了不少,過兩日還想騎馬去城外。
左右看都是些小孩子的東西,孟瑾珩最近官場失意,被父親訓斥,罰他在家面壁思過,他得了空閑,也不忙,就陪着他到處逛。
孟瑾珩看柳長星覺得好玩兒,他到底知不知道這樁生意是個什麽意思,他花了大價錢,難道就是找個玩伴?
孟瑾珩時不時花了心思撩撥他一下,看他每次愛臉紅咬嘴唇的樣子,又不像是什麽都不懂。他心裏到底怎麽想的,孟瑾珩倒不知道了。
鸾鳳樓裏,沒有比他更無趣的“恩客”了。
也沒有比他更純潔的“恩客”了。
大昭湖畔的荷花開得正好,柳長星抓着從小販手裏拿來的蓮蓬,一面走一面吃糖葫蘆,紅紅的漿汁混着他的口水沾在嘴角,髒。
于是孟瑾珩看不下去,拿着手帕給他擦了。手帕當然是柳長星的手帕,孟公子自己是不帶這種東西的。
“你說,賣糖葫蘆一天能掙多少錢?”柳長星問。
“掙不了幾文錢。”孟瑾珩輕輕地擦完,把手帕遞給跟着的小厮。
“那街頭賣字畫的呢?”
孟瑾珩提步走了,“那更賣不了幾文錢。不過也看是誰的字畫,這種大街上賣的,能賺的不多,若是當朝王丞相的字畫,價值連城。”
柳長星想了想,他的字畫,恐怕拿到大街上叫賣也難有人買,他小跑着追上去,孟瑾珩步子大,總是走得很快,“你等等我呀!就沒有什麽掙錢多的法子嗎?”
孟瑾珩:“你缺錢花?”
柳長星趕緊搖搖頭:“那當然沒有了。”
怎麽能讓他知道自己缺錢呢。
柳長星丢了一塊玉佩,這幾日總是惴惴不安,拿了另外的玉佩頂上,但總有些害怕,畢竟送給孟瑾珩的那塊玉佩是他大哥送的,若是被發現,就難說清了。他倒不怵大哥發現他花錢,只怕追查玉佩的去向,發現他拿來哄小倌兒,不死也得掉層皮了。
他只想再請人做塊差不多的玉佩,好瞞過他大哥。
孟瑾珩轉身進入一個小巷,柳長星緊跟在他身後,沒走兩步,孟瑾珩就突然停下,柳長星反應不及,一頭撞在孟瑾珩後背,孟瑾珩背對着他伸手,虛虛的護住柳長星。
“怎麽了?”柳長星問。
“別說話。”
腳步聲漸漸明顯,巷尾那邊有人跑過來,聲音很亂,像是在奔逃。
果然從對面跑過來兩個人,遠遠的,只能看見一老一小,一個清瘦的男子和一個嬌小的女子,渾身破破爛爛,朝他們的方向跑來。
看清來人之後,孟瑾珩松了口氣。
沒等那兩人跑近,一個壯漢追上來,拿着一柄大刀朝前面的兩人亂砍,兩人哇哇大叫,男子拼命反抗,場面十分混亂。
柳長星看見那锃亮的大刀就腿軟,他哪裏見過這打打殺殺的場面,盡管自家哥哥是将軍,但他從未上過戰場,只在校場裏被逼着學點保命的三腳貓功夫,沒見過血。
他死死地抓住孟瑾珩的衣角,孟瑾珩察覺到,看了他一眼。
瞪就瞪吧,瞪我也不松開,柳長星想。但一時想起孟瑾珩雖然身材高大,卻也只是鸾鳳樓裏的小倌兒,怕是也沒見過這等場面。孟瑾珩平時總是波瀾不驚,此時也毫不退縮,他太過于鎮定,柳長星才把他當作可以倚靠的對象了。
不過孟瑾珩向後護着他的手,倒讓柳長星有些不合時宜的心神蕩漾。
于是柳長星送開孟瑾珩的衣角,反而抓住了他的手腕,有點安撫的意思,“我會點功夫,可以保護你,你別怕。”
柳長星弓着身子,拉着孟瑾珩後退,“咱們還是快走吧,快!”
剛轉過身,就聽見背後一陣撕心裂肺的喊叫,似乎是那位清瘦的男子,随後就是女子的哭聲,“爹!爹!”
壯漢不停地猛踢女子,女子死死地抱住她父親,壯漢吼道:“讓開!死娘們兒!老子不傷及無辜!只報仇!”
女子的聲音很是嘶啞,“你要殺我爹!除非你先殺了我!”
“我再說一次!讓開!不然連你一起打!”
柳長星躲在轉角處,聽了兩句雙方的争執,沒有急着離開。
他看着孟瑾珩,“怎麽辦?光天化日竟敢如此行兇!要不要報官?”
孟瑾珩懶懶地靠在牆壁上,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害怕,還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半晌才開口道:“你想管?”
柳長星道:“那也不能眼看着他殺人吧!”
柳長星又瞄了一眼地上的男人,血已經暈染開了。他有些着急,壯漢持刀,他有些害怕,猶豫着要不要出去,鼻尖上冒汗,眉頭已經皺緊了。
“算了。”
孟瑾珩以為他要走,卻見柳長星一頭跑出去,沖着壯漢那邊跑,孟瑾珩快走兩步追上他,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提溜起來往後甩,“好好待着別出來!”
孟瑾珩使了輕功,瞬間就到了巷尾,一腳飛踢到壯漢的後背,壯漢未曾防備後面,被一腳提出一丈遠,趴在地上起不來,接着吐了一口鮮血。
柳長星伸出一個腦袋,看着眼前的一幕,張大了嘴巴。
壯漢不死心,掙紮着站起來,去拿地上的大刀,孟瑾珩先一步踢開了,壯漢又撐着最後一口氣,朝孟瑾珩襲來,孟瑾珩怕被弄髒衣服,小心地過了好幾招,才将壯漢撂下。
柳長星從那頭鑽出來,跑到幾人面前,女子正跪在地上磕頭。
女子聲淚俱下,一邊感謝孟瑾珩救命之恩,一邊哭着搖晃地上的父親。
“先送醫館。”孟瑾珩皺着眉說。
柳長星趕緊将女子扶起來,又跑去看地上的男人,男人捂着腹部,一臉痛苦的模樣,不斷呻吟。
孟瑾珩吹了聲口哨,四面八方突然冒出來幾個人,裝束都差不多,齊齊跪在地上聽候吩咐,孟瑾珩讓人擡着男子送到最近的醫館去了。
一番折騰,柳長星也沒了逛街的心思,跟着到了醫館。
男子還在房間裏,大夫正在醫治。
女子在外面,在柳長星面前一直哭,說不了幾句話又要跪,柳長星連忙将她制止。
孟瑾珩神色淡淡的,很不感興趣的樣子,在一旁喝茶。
女子說,自己是和父親逃難來到城裏的,得罪了當地的大人物,家中人都因為去年的洪災不在了,只剩她與父親兩人,又開罪不起大人物,只好與父親奔逃至此。
柳長星問她有何打算,她便說想着與父親逃到南邊,找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生活,想必仇家也不會追到這麽遠,沒想到還是在路上遇到了仇家雇傭的殺手。女子又哭起來,連着感謝柳長星和孟瑾珩,說要不是他們,恐怕父女倆早已沒命。
柳長星遞出自己的手帕,給女子擦眼淚,這姑娘長得倒是清秀,哭起來兩只眼睛都紅了,有些弱不經風,猶顯楚楚可憐。
“你別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柳長星道。
“這手帕被我弄髒了,公子留下來,奴家洗幹淨了再還給公子吧。”
柳長星說:“不必了,這個送你吧,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拿着用。”
“也是,奴家用過的東西,公子怎麽好再要。是我唐突了,公子恕罪。”說着又流下兩行清淚。
柳長星從小跟着兄長長大,哪裏見過女人哭,他着急道:“你別哭了,等你父親好了,你們就去南邊吧,會好的,沒事,別擔心。”
女子感激地看着柳長星,又隐晦地表示自己已經沒錢醫治父親,今日多虧了遇見貴人,到南邊的事情也得再議,盤纏已在路上花光了。說罷,眼淚兮兮的看着柳長星。
柳長星看她穿得破破爛爛,心中不忍,便掏出錢袋。
孟瑾珩突然咳了一聲,直直地看着柳長星。
“怎麽了?”柳長星回頭看,今日出來得太久,只怕孟瑾珩不耐煩了,“馬上就好。”柳長星說。
他把錢袋裏的錢都拿給女子,女子感激涕零,柳長星又安慰了她一番,被看起來早就很不高興的孟瑾珩拉走了。
路上柳長星覺得氣氛有些尴尬,便沒話找話,感慨道:“沒想到你武功這麽好,好厲害啊!”
孟瑾珩答:“偷襲而已。”
“我看你拳腳也不差。”柳長星想起壯漢當場吐的那口悶血,就心驚膽戰。
“三腳貓罷了。”
“你為什麽不開心?”
“沒有。”
“你有。”柳長星小聲說。
孟瑾珩說:“我看那對父女不像好人。”
“流浪的可憐人罷了。他們也不像惡人。”
孟瑾珩嗤笑一聲,“就你好騙。”
柳長星摸摸鼻子,“我很好騙嗎?那你騙過我嗎?”
孟瑾珩不答,柳長星問:“今天為什麽突然跑出來好幾個人,他們都是你的手下嗎?你出街都要帶暗衛?”
孟瑾珩模模糊糊嗯了一聲。
柳長星想,他長得這麽好看,是個大美人,出門帶暗衛也是應該的,不然多危險,江湖險惡啊。
柳長星又問:
“那是誰教你功夫的?鸾鳳樓的其他人也都會功夫嗎?”
“咱們什麽時候來比試一下,看看誰的功夫更好?”
孟瑾珩不答,柳長星問不出個所以然,便放棄了。孟瑾珩卻轉移了話題,問他要不要再吃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