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1)
沐瑤原本還擔心家裏的買賣需要時刻盯着才行,畢竟大哥蘇嘉鳳穩重卻過分老實了一點,不是特別會變通。
三哥蘇岐鳳性子活潑,卻也太跳脫了一點。
蘇召南的性子就更踏實了,本分得幾乎沒越過雷池一步,也是為了女兒不受影響。
好在還有二哥蘇鳴鳳在,他雖然身子骨不夠好,腦子卻特別靈活,把買賣做得有聲有色。
最讓沐瑤哭笑不得的是,這封信最後還附上了最近甜品店的進項,又寫上食材的成本和人工,連每天利潤多少,每月利潤多少。
食肆包間的利潤多少,外賣的利潤多少都寫上了。
人工幾乎能忽略不計,畢竟都是家生子,俸祿也沒有特別增加太多,還跟以前的支出差不了太多。
店面是不要錢的,也就後邊連着的院子買下來花了錢,相對利潤來說是九牛一毛了。
就是寫得那麽清楚,有必要嗎?
沐瑤轉念一想,這封信壓根就沒有密封上,是敞開的,借的還是乾隆的人送到宮裏來。
估計蘇家也沒藏着掖着,就是寫給乾隆看的。讓乾隆知道甜品店是掙錢,還掙多少,卻也不至于短短時間內能富可敵國那麽誇張了。
而且做的還是辛苦的買賣,在廚房從早到晚呆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沐瑤感慨二哥蘇鳴鳳實在太會來事,也很清楚人心。
要是含含糊糊的,才可能惹起乾隆的疑心了。
倒不如敞亮一點,反正這也沒有什麽好藏着掖着不肯說的。
沐瑤收好信箋,仔細放進錦盒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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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鳴鳳的字跡特別工整,絲毫沒有一點游龍走鳳的樣子,估計是為了讓沐瑤能看得清楚。
畢竟她記得這個二哥最擅長的是行書,要是真寫起來,自己還真的未必能辨認出來。
這份體貼沐瑤心裏暖暖的,只覺得蘇家人果然實誠,還相當護短,對家裏人實在是極好的。
乾隆确實看過這封信,卻沒覺得有什麽,心裏對蘇家實誠的印象就更深刻了。
而且沐瑤都能想到的事,乾隆自然也能察覺出來,微微一笑,就示意李玉把信送去給沐瑤了:“蘇家都是實在人,這買賣做得确實不錯。”
也就是不錯了,看着似乎十分掙錢,卻也确實是辛苦錢,裏裏外外都得顧及到。
乾隆知道蘇家食肆短時間起來了,做的甜品買賣跟周邊的酒樓雖然沒有沖突,卻到底還是搶了不少客源。
起初他們觀望着不敢動手,等時間長了就未必的。
他在江南那邊留下不少人手,索性讓他們幫忙盯着一點兒,免得蘇家這難得的買賣給人毀了。
做這中食肆的買賣,只要弄點髒東西進去,再大肆宣揚一番。
哪怕蘇家拼命解釋,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幹淨的,還不如一開始就杜絕了這個可能。
對于實誠人,乾隆不介意多照顧幾分。
而且蘇家過得好,沐瑤也能徹底放心了。
沐瑤要知道乾隆這份心,自然十分感激。
不過她也明白,也是因為蘇家的底子薄,既沒有人當官,也沒有祖傳的財富,實在太弱了,乾隆才會出手。
要是換做其他滿姓大族做掙錢的買賣,他不疑心才怪呢!
端午過後,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沐瑤換了輕薄的衣裳,永璋在屋裏穿着短褂子,最喜歡的是在曲院風荷的各個宮殿走來走去。
奶娘和素紋帶着幾個宮女跟着,沐瑤自然沒什麽不放心的。
反正就在屋裏,就随便永璋四處走動了。
永璜之前已經搬回碧桐書院,臨走前還特地過來感謝沐瑤這段時間的照顧。
他的小臉上沒了之前的惶惶然和小心翼翼,多了幾分笑容,看得沐瑤頗為欣慰。
這年紀的孩子就該多笑笑,老愁眉苦臉和驚慌失措的,實在叫人可惜了。
看來嚴嬷嬷和善,讓永璜一直浮在半空中無法踏實的心終于落地,也就安心了許多。
确實嚴嬷嬷總是笑眯眯的,有規矩卻不會是死規矩,叫永璜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卻也在最大範圍內讓自己過得更好。
永璜因此很感激乾隆給自己挑的這個嚴嬷嬷,必然是千挑萬選,最适合自己的。
他之前總以為乾隆不喜歡自己,才會不聞不問,如今想來乾隆實在太忙了,忙于國事。
就連永琏那邊,乾隆也只問問,并沒有經常看看。
不過永琏有皇後照顧,永璜就不一樣了,失去生母的他就像是沒有根的浮萍,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也不能踏實地學習和練武。
如今就不同了,他終于清楚該好好振作起來。
重新振作起來的永璜努力讀書和練武,一時之間進步神速,被先生和師傅們都誇贊過,讓永琏倍感壓力,也忍不住跟着更努力起來。
一時兩個小阿哥互相學習,彼此使勁,肉眼可見的進步。
當然,飯量也是大增,身高也跟着長了起來。
沐瑤後來跟永璜在園子裏偶遇了一次,驟然發現永璜短短兩個月內似是長了小半個頭。
她看着永璋這個還是三頭身的小豆丁,也不知道這孩子長大後能不能長成大個子。
在圓明園裏比宮裏要涼快,到處綠樹成蔭。
這會兒還是初夏,一大早或者下午酉時在樹下面擺個躺椅,再弄個茶幾,舒舒服服躺在上面,茶幾上放了點心、甜品或者飲料,簡直快活過神仙。
今兒小廚房準備的是銀耳紅棗羹,潤燥又去火,非常适合夏天。
銀耳小火慢炖足足一個時辰,都熬出了膠質,吃着濃稠。
紅棗去核,菊花煮過後仿佛的銀耳羹裏慢慢盛開一樣,好看又好吃,味道甜絲絲的,吃完體裏的燥熱漸漸散去,實在舒服得很。
吃着銀耳紅棗羹,沐瑤琢磨着要是有西米就好了,就能做西米露了。
這東西吃着沒什麽特別的味道,但是十分Q彈,配合水果一起做甜品是最适合不過了。
這會兒西米還在印尼那邊,該是還沒傳進這邊來,而且還是純手工,估計産量十分低下。
不過沒人吃過,那才是稀罕物,最是适合添進蘇家食肆的甜品單子上了。
而且西米最是适合女子吃,吃着皮膚光滑有光澤,還溫和健脾,脾胃虛弱的人最是适合用,吃着能調理一二。
對皮膚幹裂也有效,還能讓頭發慢慢有光澤。
既然有西米,當然也得有珍珠了,奶茶裏不放珍珠就感覺缺了點什麽。
沐瑤翻了個身,回想這個奶茶裏的珍珠究竟是怎麽做的。
記得是木薯粉做的,但是木薯又在哪裏?
她依稀想起木薯原産在巴西,這也太遠了一點,難道自己的奶茶珍珠要放棄了嗎?
不行,怎麽也得想想辦法。
這會兒海運已經起來了,估計哪個海商會帶着這個東西,讓人打聽一下就好。
想到就做,沐瑤坐起身,讓鄧嬷嬷準備了筆墨紙硯,就着茶幾開始給蘇家寫信,讓他們在碼頭那邊跟海商打聽一下。
妹妹特地寫信來問這個西米和木薯,蘇家自然派人四處打聽了。
江南這邊富庶的商人不少,認識的海商自然也不少,蘇家特意去問,很多人也願意給個面子,介紹幾個海商過來。
海商們見多識廣,可能并不知道木薯是什麽,但是聽着沐瑤寫信來的形容,地上是灌木,不算太高,葉子很長,能吃的根莖在地下,西米則是棕樹提煉而成,像雪白的米粒一樣。
這兩個還要是比較熱的地方才有,西米還好辦,能跟當地人打聽。木薯長得卻不起眼,根莖是長條的,跟紅薯差不多,還灰撲撲的。
很多海商聽得一頭霧水,都不知道這是什麽。
唯獨一個年邁的船員卻想起一件事來,趕緊過來告訴蘇鳴鳳道:“我記得以前在一個很熱的海島做買賣,對方沒有能交換的東西,後來給了點根莖。就是灰撲撲的,裹着泥,當地人用這中果實直接蒸着吃,也有磨成粉能夠好好保存,另外也有這中跟米一樣的,當地叫西谷米,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中。”
這也是好幾年前的事了,船員因為經常出海的關系,病死居多,很多年紀輕輕就去世了,也就這個老船員運氣不錯才活到如今,卻已經不能再出海了。
他沒什麽營生,只能幫海商說說各處海域的問題,就跟活地圖一樣。
蘇鳴鳳一聽,連忙謝過老船員,給了一筆謝禮,足夠他一個人過得更舒服一點。
老船員自然感恩戴德,也願意多給點獨家消息:“那個小島我還記得大概的位置,有個海商的船隊最近正好經過,可以托他們幫忙帶一些回來。”
蘇鳴鳳雖然不知道沐瑤到底是從哪裏知道這個木薯和西米,卻說能做新甜品,自然是相信她的。
一聽有船隊經過,他大手一揮道:“也不必帶一點,有多少帶多少,你領着我去見那位海商,價錢好說。”
老船員當然歡喜,牽線的人也是有海商給酬勞的,忙不疊帶着蘇鳴鳳過去做這一筆大買賣了。
海商也是個痛快的,他原本猶豫要不要出海,畢竟出一次海不便宜,自己的船隊不算特別大,搶不過大船隊,花費巨大,有點猶豫要不要晚一點再出海。
如今有大客戶來了,他當然立刻答應下來,跟老船員确認了具體的位置,三天內就收拾好出海了。
老船員得了酬勞,也幫着到處打聽,還真是從一處海商那邊得到了兩箱木薯。
對方也是無意中發現貨物裏混了這個東西,正發愁怎麽賣掉,蘇家願意買那是再好不過了。
蘇鳴鳳給了個公道的價錢,帶着木薯回去,按照沐瑤的法子把木薯去皮後錘碎,錘成木薯泥後浸泡在水裏,攪拌後開始用紗布過篩。
過篩後的水靜止半天,木桶底部就有木薯粉沉澱,把水倒掉,桶底的木薯粉挖出來去曬幹,曬幹後的木薯粉磨成粉末,就能放着用很久了。
蘇召南看着這白色的木薯粉十分驚奇道:“這東西就能做吃食?看着跟面粉差不多,需要揉嗎?”
蘇鳴鳳搖頭道:“不必,只需要用紅糖熬水,然後倒入這碗裏的木薯粉,攪拌成團,再搓成指甲大小的小丸子就可以了,要吃的時候就用熱水煮一煮,撈起來放進冷水過一下就行。”
廚房的人按照他的意思把這個木薯粉的珍珠做了出來,一顆顆帶着紅糖的香氣,圓滾滾的十分可愛。
用紅茶和鮮奶配出奶茶,再把珍珠倒進去。
一顆顆珍珠慢慢沉在杯子底下,舀上一勺子吃,既奶香也有紅茶的香氣,木薯粉做的珍珠又Q彈,吃着特別有意思。
蘇鳴鳳把一杯分成幾份,蘇家人一喝就雙眼一亮。
尤其幾位蘇家的媳婦更是贊不絕口,蘇大夫人笑道:“娘娘就是厲害,竟然又想出這麽獨一份的甜品來。奶茶之前就做過,只添了這個木薯粉的珍珠竟然別有一番滋味。”
她光是想想,就明白這又能成為蘇家食肆的新招牌了,心裏對沐瑤是佩服極了。
兩箱木薯還是挺多的,于是蘇鳴鳳就把其中一箱特意讓人送去京城給沐瑤。
沐瑤收到的時候簡直不要太驚喜了,她還以為怎麽都要等個一年半載,出海的船隊找到帶回來,自己才可能喝到珍珠奶茶。
誰知道自家二哥那麽給力,運氣還好,居然真的找到了?
只有兩箱,還把其中一箱特地送到京城來,實在太有心了。
估計蘇鳴鳳也猜得出沐瑤想要,于是二話不說只留下一箱,剩下都送過來。
沐瑤立刻吩咐小廚房把木薯給處理了,變成一顆顆的珍珠,心情極好,讓素紋去請了高貴妃、娴妃跟和敬過來。
和敬年紀小,自然不好喝茶,免得夜裏睡不着,所以是直接用鮮奶加冰糖煮熱後放涼,再跟珍珠攪拌在一起,也是一道不錯的甜品了。
高貴妃知道沐瑤讓人來請自己,肯定又出了什麽新鮮玩意兒。
半路她遇到娴妃趕來,還有些驚訝,就笑道:“看來這回沐瑤是得了什麽特別好的東西,連你都叫過來了。”
娴妃原本還以為沐瑤出什麽事,才會叫宮女來遞話,誰知道一聽是做了新的甜品,這是請她過去品嘗了。
自從上回編織長命縷,幾人在一塊好些天,關系是親近了許多。
要是平常的話,沐瑤估計只會叫上高貴妃跟和敬,怎麽都不會叫上娴妃的。
娴妃以前在家中的時候,因着性子耿直又嚴肅,跟着長姐出去也沒能得個手帕交。
她看不慣有些姑娘家嬌滴滴的,只會談衣服首飾,那些姑娘也看不上娴妃這樣什麽都說規矩,一點都不給面子,叫人下不來臺的性子。
長姐又要比娴妃年長許多,她後來進潛邸後除了皇後能談談公事,娴妃就沒試過跟哪個同齡人親近來往。
沒想到有一天在宮裏,娴妃竟然也算是有了手帕交?
思及此,她的心情還不賴,到了曲院風荷的時候,嘴角竟然噙着淡淡的淺笑,叫沐瑤看得大為詫異。
她只以為娴妃今天心情不錯,就笑着招呼兩人坐下,神神秘秘道:“這東西還是家裏特地大老遠給我送過來的,雖說其貌不揚,吃着卻還不錯。”
高貴妃十分捧場,笑着問道:“究竟是什麽東西,讓你這般高興,特地請我們過來品嘗?先說好了,要是不好吃,我就要不客氣了。”
她伸出雙手,一副要給沐瑤撓癢癢的樣子,沐瑤趕緊抓住高貴妃的手攔下道:“要是不好吃,哪能請你們過來嘗嘗?”
高貴妃想想也是,沐瑤讓人做出來的東西就沒有不好吃的,頓時期待了起來。
小廚房很快就送來三碗甜品,特地用的是琉璃碗,能看見底下沉着的一顆顆黑色珍珠。
高貴妃看得奇怪道:“這是什麽?”
沐瑤直接上手拿起勺子就吃了起來:“慧娘吃一吃就知道了。”
看她已經吃了,還滿臉惬意的樣子,高貴妃也跟着舀一勺吃了一口。
黑色珍珠的口感很軟,還十分有彈性,加上奶香和茶香,确實很不錯。
娴妃嘗了一口也點頭道:“這個挺好喝的,若是沒有這個黑色的東西,就比較平常了。”
沐瑤笑着點頭道:“對,這個我給起了名字,叫黑珍珠,其實是用一中叫木薯的根莖磨粉後做的。就是木薯太少了,還得讓人出海去弄一些回來,只怕要晚一些才能多起來。”
“黑珍珠嗎?倒是很貼切,這一顆顆的就跟黑珍珠一樣。”娴妃微微颔首,又問道:“這是蘇家打算在食肆那邊出的新甜品嗎?”
沐瑤驚訝道:“對,娘娘果真厲害,一猜就猜出來了。”
娴妃抿了抿唇道:“叫我曼音就好。”
除了阿瑪和額娘,也就只有長姐會這麽叫她。
沐瑤愣了一下,從善如流笑着叫道:“好,曼音。”
娴妃應了一聲,高貴妃在旁邊看得啧啧稱奇。
畢竟娴妃一向不好親近,難得跟沐瑤的關系是越發好了起來,如今都能用名字相稱,實在太難得了。
娴妃仔細問了問,得知蘇家已經打聽到木薯和西米最多的地方,船隊也出發了,約莫一兩個月內就能把不少木薯和西米帶回來,就建議道:“木薯粉制起來不算難,卻都需要地方晾曬,寬敞的院子就得先準備起來了。”
沐瑤點點頭道:“是,跟曼音想的一樣,我二哥已經把另外一邊的兩個院子都買了下來,把食肆和後邊另外一個廚房周邊都圈起來了。”
這樣就全部圍起來,不管木薯粉怎麽做都不容易被人知曉,算是很難洩露出去。
就是人手方面,恐怕就有點不太夠用了。
蘇家才多大,家生子就那麽多,再多是不可能有的,只怕得從外邊請人了。
不過也可以請人做前期的工作,跟流水線一樣,一部分人只做一部分的活兒,他們彼此之間就不知道整個流程是怎麽樣,也就不清楚木薯粉到珍珠之間到底怎麽做了。
這些有蘇鳴鳳來煩惱,沐瑤直接就扔開了:“曼音放心,我二哥的腦子好使得很,有什麽事都能解決好的。”
娴妃點點頭,還以為蘇家人都跟沐瑤差不多的性子,做起買賣來只怕不容易。
如今其中有個腦子靈光的,也就不會出錯了。
和敬來得最晚,見三人已經吃上了,趕緊過來行禮後才坐下。
她的那一碗跟其他人不一樣,沒有茶香只有奶香,也是吃得津津有味,尤其喜歡珍珠,慢慢在嘴裏咀嚼着。
和敬忍不住小腳晃了晃,別提多惬意了。
見幾人都喜歡,沐瑤就每人分了一點珍珠讓她們帶回去。
紅茶加鮮奶後放進去一勺珍珠就好,至于和敬只要熱牛奶放一勺就可以了。
就是這東西做成黑珍珠後不好放太久,要盡快吃完,所以沐瑤給的并不多。
這麽有意思的東西,沐瑤等乾隆過來的時候也給他弄了一杯。
但是有點甜,乾隆顯然并不是特別喜歡,好歹看在沐瑤的面子上吃了半碗。
乾隆明顯面色有些不悅,也不知道是誰惹着他了。
不必沐瑤多問,他就自顧自說了起來:“果親王自認為是朕的長輩,議事的時候朕還沒賜座,他就已經先坐下了,簡直目中無人。”
沐瑤哪敢接話,只安靜聽着。
乾隆也不需要有人接話,只是心裏不大痛快,所以嘀咕兩句罷了:“皇阿瑪不在,朕又太年輕,他們是越發過分了,根本沒把朕放在眼內。”
不用說,這位果親王肯定被他罰了,不然咽不下這口氣。
好在乾隆正登基沒多久,也不至于公然把先帝留下的輔政大臣直接掀翻,只罰了雙俸。
最讓他不高興的是,果親王沒來謝恩,還真的告病不來了。
這就像是故意的,因為跟乾隆賭氣,不肯認錯,索性就不來議事。
此事叫乾隆特別不痛快,吃奶茶的時候都皺着眉頭。
沐瑤懷疑他壓根就沒嘗出什麽味道來,連吃的什麽都沒察覺。
不然那麽大的珍珠在那裏,乾隆吃着也沒問起來?
“皇上可是請禦醫去探望了?”
乾隆原本不樂意,後來想想,若是禦醫過去的話,不就知道果親王是真病還是裝病了?
“你說得對,倒是提醒朕了。”
他示意李玉請禦醫去果親王的府上,給果親王把脈看病。
禦醫的腿腳很快,等下午的時候就已經回來禀報。
乾隆也沒讓沐瑤避開,只讓禦醫直接說。
禦醫就說道:“回皇上,果親王确實病了。他素來體弱,這次得了風寒,以前的腳疾又複發,這會兒已經無法下榻行走,還有些許發熱。”
乾隆一聽倒是有點急了:“怎麽十七叔突然病得這般厲害,也沒派人過來跟朕說一說?”
禦醫低頭道:“果親王前一夜着涼,以為沒什麽大礙,第二天一早就暈厥過去,府裏正亂成一團。”
言下之意,不是不派人來說,而是親王府上為了這位親王突然暈倒的事也吓得手忙腳亂的。
乾隆頓時皺眉道:“朕怎麽記得十七叔的福晉是阿靈阿的女兒,怎的如此不會管事?”
這話就有些重了,畢竟王妃關心則亂,一時慌了神也是應該的。
他就讓禦醫回去果親王那邊幫着照顧,需要什麽藥材只管遞話,讓內務府直接送過去。
因着果親王是真的病了,乾隆的臉色肉眼可見好了起來,反而有些憂心忡忡,是真的擔心這位皇叔的身體。
沐瑤感覺乾隆都能直接去參加一項活動,叫做變臉了。
這臉就跟六月的天一樣,說變就變了啊!
也好在果親王是真的病了,要是裝病,估計這會兒乾隆就該是雷霆之怒了。
有禦醫照顧,宮裏又如水的珍貴藥材送過去,果親王的病情很快穩定下來,第二天就退燒了,過幾天就恢複得差不多,特意過來謝恩。
乾隆很是關心了一番,仿佛之前的呵斥就從來沒有過一樣,然後讓果親王另外接管了宗人府的事務。
果親王很是感激涕零了一番,就接手了宗人府,兩叔侄的關系肉眼可見修補了回來。
不過沐瑤覺得,就乾隆這性子,這會兒是蜜裏調油,過陣子就可能水油分家,實在很難說了。
只是這位果親王的身子單薄,性子卻跟先帝有幾分相似,竟然是個工作狂。
這才恢複沒多久,他剛接管了宗人府,轉頭就讓人送來折子,指出刑部的幾個問題。
既是果親王提出來的,乾隆索性讓他暫時打理刑部。
沐瑤想着這位親王如此拼命三郎,身子骨卻不好,遲早要把自己累病的。
果然被她猜中了,前後才一個月,她從乾隆嘴裏得知這位果親王又病了,還是累得舊病複發,只能卧榻歇息,于是乾隆又送了禦醫和不少藥材過去,還讓他卸任了身上的職務,好好歇息。
哪怕病着,果親王還是閑不下來,幫着修訂四庫全書當中關于先帝的一卷。
愣是花費三個月完成了,而且快過年也沒休息,過年前就送過來了。
乾隆看得直搖頭,一時覺得這位皇叔太不顧及自己的身體了,一時又認為果親王如此勤勉,值得稱贊。
堪堪在封筆之前,他對這位皇叔狠狠贊賞了一番,還送了不少賞賜過去。
要是朝中大臣都跟果親王一樣勤勉,那就省下乾隆不少事了。
衆大臣對果親王是又愛又恨,畢竟這位親王把勤勉的水平拔高了許多,讓其他人是望塵莫及。
你說都生病了,怎麽就不好好在府裏養病,還努力辦差?
這讓其他人怎麽辦,身子骨沒事,辦差的速度還不如果親王,怎麽看都是不夠勤勉了。
沐瑤覺得果親王忽然讓大臣們也得跟着卷起來才行,也是怪慘的。
大過年的,一個個都不敢太放松,免得過完年就要給乾隆卷袖子收拾了。
不過對乾隆來說,這個年過得不錯。
過年前他又再次收到萬民傘,美滋滋放進庫房裏面,讓人好生保存起來。
乾隆高興,于是打算來一場千叟宴。
正是因為新朝繁榮昌盛,百姓居家樂業,年長的老者不少,就該聚起來慶賀一番才是。
乾隆有這個想法,在過年前提起,一衆大臣就明白,他們的假期還沒開始就算是提前結束了。
然而他們還不能對乾隆有意見,怎麽的,幹活事小,還不想要腦袋了?
要聚集這麽多老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畢竟這年頭人均年齡都不高,一個地方有那麽幾個老叟就不錯了,要聚集上千人着實難。
最難的是,這些老叟年紀要是太大,走都走不了,只能躺着,還怎麽一起吃飯?
乾隆要的是上千位老叟能一起吃飯,然後再一起給他行禮謝恩,這才臉面有光。
總不能老叟都不能走不能起來吃多少,還得找人喂進去,那就沒意思了。
再就是這些老叟哪怕能走能吃,但是住得遠的,趕過來就難了。
這麽大歲數的老者,他們要路上颠簸給颠出毛病來,還沒到京城就一命嗚呼,那就太晦氣了一點。
所以不但年紀要大,能走能吃,身板還得強壯點才行,人也不能住得太遠。
時間倉促,只能在附近的城鎮接人。
可能是懸在頭上的長劍太可怕,一衆大臣的效率比以往都要快得多,半個月內就已經把上千個老叟湊夠了,還派人陸續把老叟接到京城來。
然後上千人的夥食,這就給禦膳房出難題了。
禦膳房的人再多,也不可能同時做上千人的吃食,分批上的話,那就不是千叟宴了。
上千人不是一起吃,那舉辦這個宴席又有什麽意義?
高太監頭都快禿了,忍不住請了林禦廚過來商議一番,實在是沒辦法了。
林禦廚能怎麽辦,他也沒辦法啊!
禦廚們再厲害,也只有一雙手而已,怎麽可能同時做上千人的吃食,從早到晚都不可能做到的!
高太監搓着手小聲問道:“不如林禦廚回去問一問純嫔娘娘,看有什麽好辦法不?若是得了好法子,禦膳房一定對娘娘千恩萬謝的。”
林禦廚可不上當,看了他一眼道:“高總管這樣就沒意思了,原本就是禦膳房該做的事,怎麽就找娘娘分憂了?若是娘娘也沒法子,禦膳房這是要把事情推到娘娘身上去嗎?”
高太監連說不敢,擺手苦笑道:“你這哪裏的話,我這不是沒辦法,若是不成,我這腦袋就要保不住了。”
他也是着實走投無路,就當沐瑤是一根稻草,想着能不能抓住也好。
看高太監愁眉苦臉,人短短幾天就瘦了一圈,林禦廚就勉強道:“那我回去問一問娘娘,高總管也別抱太大的期望了。”
畢竟這麽大的事,沐瑤也未必有法子。
因着果親王突然生病,乾隆有些擔心,還是提早從圓明園回到宮裏,隔三差五去果親王府上探望,看着人好了,這才算是徹底放心了。
好在也是盛夏之後才回來,宮裏沒那麽熱,但是沐瑤住習慣了寬敞的曲院風荷,回到景仁宮只覺得哪裏都不舒服。
對比之下,景仁宮實在太窄小了一點。
想到要過完年,明年春天的時候才能繼續去圓明園,沐瑤也只能稍微忍耐了。
林禦廚這時候來求見,說了高太監的事,沐瑤琢磨了一會,感覺對千叟宴有點印象。
乾隆就是喜歡這樣熱鬧的大場面,就是苦了底下人,給他找來上千個老叟已經不容易了,如今這壓力就到了禦膳房那邊,讓高太監都快哭出來了。
沐瑤想了想就道:“其實也有個法子,就是做鍋子。”
想想每個鍋子熱騰騰的,老叟只需要把菜肉放進去,涮一涮就能吃,完全不用禦膳房來操心。
禦膳房只需要把菜切好洗幹淨,肉也是如此,直接上生的就行,讓老叟們自個動手,禦膳房的禦廚們就能松一口氣了。
切菜的話也方便,早點準備就好了,不必跟菜品一樣,要在短暫的時間內上千份。
林禦廚聽着眼睛都亮了起來,沐瑤竟然真的給出了法子,還是個好辦法!
他從禦膳房出來,自然明白禦膳房的幫工多,禦廚少。
禦廚們要是做菜,上千份菜哪怕用大鍋菜,一次能炒個十份,都能把禦廚累死。
更何況短時間內總不能只上一道菜,幾道菜的話他們從早到晚都做不完,菜冷了之後再熱,味道就會不一樣了。
這變化老叟們可能察覺不出來,但是乾隆要求千叟宴肯定是一起上菜,不說味道,顏色都會有變化,必然龍顏不悅。
鍋子就不一樣了,不說乾隆愛吃,禦膳房也能輕松許多。
林禦廚拱拱手道:“奴才着就跟禦膳房提一提,這功勞怎麽都要算在娘娘頭上了。”
沐瑤擺擺手道:“這倒沒什麽,要是能用上自然好。不過也有一個問題,上千老叟一起吃鍋子,但是宮裏的鍋子……夠用嗎?”
聞言,林禦廚這才愣了一下。
對啊,宮裏的鍋子确實不少,但是說上千個鍋子,短時間內也是做不出來的。
他以為這麽好的法子,正興沖沖要去告訴高太監,這會兒倒是冷靜下來了。
這法子雖然好,但是鍋子不夠用,那也是白瞎!
沐瑤想了想到:“其實也有個法子,就是十人共用一個鍋子,那只需要一百個鍋子就足夠了。”
一百個鍋子,宮裏應該還是拿得出來的。
十個人用一個鍋子雖然有點擠,卻也不是不行,圍在一起吃還熱鬧得很。
林禦廚連連點頭道:“這個好,就這麽辦!“
他馬不停蹄跑去跟高太監一說,後者一拍腦袋,高興得差點蹦起來:“就說純嫔娘娘有法子,果然如此,這辦法好得很!”
高太監身上的擔子一輕,腿一軟險些沒能站穩,總算是松口氣了。
他匆匆去跟乾隆禀報,乾隆感覺也挺好的。
想想他喜歡吃鍋子,冬天吃這個也不錯,還是上千老叟陪着自己一起吃,那場面一定熱鬧得很。
再者老叟們哪怕身板不錯,牙齒大多是不行了,硬一點的肉可能都咬不了。
吃鍋子就不怕了,牙口不好,多煮一會,軟爛一點吃,實在是皆大歡喜之事。
不然請上千老叟吃飯,到頭來對方卻吃不了什麽,那就太掃興了一點!
高太監自然不敢把功勞都攬在身上,以後要是乾隆知道是沐瑤給出的主意卻不說,他這脖子後邊就已經開始涼飕飕了。
于是他趕緊表态道:“奴才原本還發愁禦膳房的人手不足,要如何辦好這千叟宴。多得林禦廚肯幫忙,特地請教了純嫔娘娘,給出了這麽好的主意!”
高太監的好話是一籮筐,不要錢往外扔,把沐瑤誇得不要不要的。
乾隆定定看着高太監,忽然笑笑道:“朕還想着禦膳房怎麽遲遲沒把宴席菜品單子送上來,正打算派人來問,原來是這會兒才決定好的。”
聽了這話,高太監縮了縮脖子,吓得整個人都哆嗦了,險些以為乾隆要發作。
好在乾隆這會兒的心情不錯,只瞥了他一眼道:“既然是純嫔給你出了主意,要是這千叟宴還是沒辦好,那你脖子上面的腦袋就別留着了。”
吓得高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