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了指,點了點頭。“這邊吧。”

執紅搖搖頭,大步走向前,擦過奇華的身邊,并不道別,“我一個人就好。”仿佛他很熟悉龍宮裏的一切,信步而走,不用客氣。

“執紅,”奇華又叫停,執紅停下腳步,卻沒有轉頭。奇華補充道,“還有一個時辰就是晚宴,你別太慢。”

“嗯。”執紅已經行遠了去。

“為什麽你在這裏?”執紅背着雙手,身上透着濃濃的哀傷,站在一座白玉雕刻而成的巨大的墓園前,微微側過臉看着跟過來的夜玲珑。口氣很平淡,沒有感情起伏。

“公主說朱王殿下沒有帶親随過來,叫屬下……叫屬下貼身保護殿下。”夜玲珑的聲音有些做作的忸怩,畢竟是扯謊,對她來說一開始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龍宮裏需要什麽保護?”執紅此刻的聲音有些冷意,他的目光始終都盯在白玉墓碑上,仿佛那冰冷的墓碑和那幾個血紅的字,就是這朱王的畢生追求一般。看得那麽出神。

夜玲珑沒有答話,執紅當她是遵守流螢公主的命令,當下也不好趕人。也不再做聲。

執紅一動不動地站在墓碑前,呆滞地站了将近一個時辰。站到夜玲珑幾乎昏睡過去,一睜眼,發現前方的金貴紅衣人還是巋然不動。不免揉了揉眼睛,心道,快一個時辰了,真的要慢了?

就在夜玲珑想出提醒執紅去參加晚宴的時候,她聽見了一聲微不可聞的聲音,仿若低泣一般,“漣兒,對不起。”

聽見這一聲愧疚的道歉,夜玲珑頭皮都炸了,這一下完全清醒,瞪大了眼珠瞅着執紅的後背。你還有臉跟郡主說對不起嗎?你這個畜牲,早知今日,你何必當初辜負郡主殿下!夜玲珑咬牙,正義心發作,一股怨惱湧上心頭。

恨不得就在此地,一劍捅死這個僞君子,真小人!不要那麽多廢話!

“我們走吧。”執紅終于吊祭完畢,已經慢悠悠轉身,除卻臉色有些蒼白,似乎與之前并無異樣。還是那麽一副目中無人的清高模樣,背着雙手,雖然吩咐了夜玲珑,但并不等她,徑直朝前走了去。

下了瓊華晚宴後。夜玲珑跟着執紅去了他在龍宮暫時落腳的‘秋風樓’。

“這我就更不明白了。”執紅在入樓前,臉色終于沉得非常難看,仿佛遇見了人生大挫折一般,面如鹹菜。他轉過身來,眼底透着厭倦,“我已經對海皇說過,我不需要任何人服侍。”他的聲音毫無起伏,拒人千裏的态度溢于言表。

夜玲珑撅起嘴巴,并不答話,她走向前頭,然後抱着雙膝,坐在了秋風樓門前的幾個階梯下。執紅眉頭微微一舒,閉了閉眼睛,側過她身邊,也不多看她一眼,仿佛在嘲笑夜玲珑咎由自取一般。吱呀地一聲,秋風樓大門已經被緊緊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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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外有些冷,夜長寂寞,夜玲珑無聊地靠在紅柱上,不知過了多久,意識逐漸迷糊。她開始輕輕哼起歌來,“金梳銀麓玉搔頭,人卻未免遲,遲遲又是到晚秋,明夜對飲幾個愁……”

執紅取下頭上唯一的銀色水晶發卷,一拉黑發,如瀑暴長的濃郁如上等老墨的黑,正彰顯着他無可比拟的、非凡而高淳的靈力。只是,這少了男子發飾的他——有些什麽地方是不一樣的了。

他容顏俊俏自是不在話下,可如果,散下了頭發,再配合這張天神下界的臉,他就——很難掩飾真實的身份。他開始寬衣解帶,沒錯,那特意做得上翹的護肩,是為了掩蓋他并不寬闊的肩膀,小腹平坦而腰肢纖柔,最後一件白綢薄衫脫落後,裏面竟然是不為人知的女兒家的小紅兜。

這——就是他(她)不讓別人服侍的原因。她是貨真價實的、輾轉柔和的女兒身,可惜,門外的夜玲珑對這樣的現實,卻仍舊一無所知。夜玲珑的選擇是,坐在大門口,一邊唱着歌,一邊玩着腳邊偶爾爬動的小螃蟹,捉起它們幹扁的身體,讓它們四肢亂抓,大夾子無處宣洩技不如人的憤怒。

夜玲珑唱累了,玩螃蟹玩到,螃蟹都累了,她才回頭再看了一眼緊閉的樓門。借着燭火,她發覺執紅在桌臺前坐了很長一段時間,一動不動,一聲不發,安安靜靜地,宛如巍峨大山。夜玲珑心中叫嚷,朱王你真是怪人,居然是這麽孤僻的性子,當時幻漣郡主到底什麽毛病呢?會喜歡上你?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越來越困。

夜玲珑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躺在了秋風樓的裏面的暖床上,并且還蓋着錦被,被頭細心地包裹着自己的雙肩,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用心幫她掖過,怕她着涼。啊呀!夜玲珑一下就彈了起來,秋風樓才幾個房,這間這麽大的?這張床——搞不好就是昨天那個朱王睡過的!

她吓得大叫一聲,“啊啊啊!”心中慌亂,以為自己被那個風流色魔給趁人之危了,連忙四下檢查自己身體,見衣服完好,腰帶纏得很緊,用力用手指一拉,很好沒拉開,看來也絕對沒被解開過。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咦,人呢?”

夜玲珑雙腳落地,彎腰,套上靴子,才看清楚原來秋風樓已經不知何時,竟然全部染成了明豔的鮮紅色——紅色的蠟燭,大朱的被單,還有深紅的千尺簾帳從床頭拉到鮮紅地毯上,疊成繁華。夜玲珑慢下了動作,看着這樣喜慶的顏色,感覺自己也成了婚嫁的新娘子,正端端坐在新床上,而那個新郎,腦中一閃而過的竟然是執紅的神儀天容的俊臉。心跳得都不曉得要停下來了,越想就面色越紅,她急急伸手摸了把臉。

執紅非常突兀地出現在她面前,身形若風般鬼魅,手上端了一盆溫水也絲毫不晃,慢慢放在夜玲珑前方的木架。

第一節 暗夜玲珑 (5)

“啊啊!”夜玲珑不知執紅從哪裏飄出來的,大叫,“你吓到我了!”有點兒失态,她醒悟了,就馬上改口,努力壓低聲音,變得溫婉,“咳咳……殿下,殿下……我自己來就好。”一邊說,一邊用燒紅的臉面向執紅,目光也不自覺地在執紅的臉上打轉,偶爾還帶着小小的逃避,不敢完全正視。

“用這個洗臉吧。”

夜玲珑心中微慌地,抿了唇,眼睛直瞅着那平靜的水,就希望自己的心也能一般端平就好。她低聲解釋,語速很快,“殿下,我不是故意睡着的,其實你放我在外面沒關系,本來就是公主的命令,你不用對我這麽好。”

執紅伸出一根秀氣白皙的手指,指了指夜玲珑的嘴角。

“嗯嗯?”夜玲珑顯然沒有明白,她擡手馬上就擦,結果擦到的是一臉的口水,敢情是昨晚自己睡覺的時候,夢中還想着沒吃夠的瓊華宴,一直流口水。當下苦大仇深,心中恨蒼天無眼,讓自己在大帥哥面前頻頻出醜。夜玲珑苦着臉,再也不說話了,默默地低下了頭。她有點沮喪。

“呵。”執紅輕聲笑了一聲,聲音不大,可這一聲,在這空曠無人的大樓休息寝殿裏,還是能聽見微妙回音。

“不要笑我。”我做女人還不夠一個月,有什麽好笑的?!夜玲珑撅起嘴看着站在前方的執紅,快速拿起帕子,往那水盆裏打濕,然後認認真真擦起臉來。

“你昨夜的歌聲,非常清美。果然是鲛人,天籁的嗓音。”

夜玲珑停下了手中的帕子,眼眸一轉,心道這是機會與執紅拉近距離,馬上,微微做出謙虛狀,“殿下的顏色,讓人流連眷戀,豔麗非同。”

“你指紅色?”執紅眼神變得柔和,似乎對有人喜歡她的色彩而感到欣慰。

“嗯,殿下可以點紅成祥,玲珑閱歷淺薄,見所未見這般神跡。”

執紅想了想,手指慢慢蜷縮在一起,淡淡一笑,“若有機會,我可以帶玲珑姑娘一見司黃的塗黃技巧,還有掌藍的騰青能力。”

金王司黃和碧王掌藍,那不是另外兩位與執紅一樣高位的三彩神嗎?

“呀,真的?”夜玲珑表示很感興趣。為了讓話語顯得更加迎合,她刻意讨好,“可我本身就是喜歡紅色的,所以,那兩位神的顏色,我……我不愛看。就愛看殿下的。”

“但你穿的是藍色的裙子。”執紅毫不留情地、或者說是并無巧心地就戳穿了夜玲珑的謊言。

夜玲珑狡猾辯解,她低下眉梢,右手輕擺指了指裙尾的珠花,“這裙子是公主叫穿的,殿下也知道,龍宮裏處處都是藍色。我身為公主近衛,當然也是藍色了。”

“嗯。”執紅慢悠悠地應了一聲。

“殿下,”夜玲珑擡頭示意,環顧四周一笑,“這裏沒人。不知……你能不能……幫我把裙子也變成紅色呢?”她有些開心地站起身,微微側身轉圈,雙眼興奮地看着執紅。

執紅微微楞了片刻,看着天生貌美的鲛人甜美的動作和可人的嬌笑,有些瞬間失神。不過她很快就收斂,微微點頭,優雅緩慢地擡起右手,“可以。”食指朝上撥弄一點,夜玲珑發覺自己長裙的裙擺輕輕飄了飄,然後,如同裙擺不慎落入了染缸一樣,鮮紅從下而上快速覆蓋上來,依次走過腰際、折線、胸脯,最後是脖領,甚至,連自己頭發上的一點珠翠也變成了血玉顏色。

這一切剛好,此時又跟執紅站在一起,配合着大房子裏的一切鮮豔,真的就像是新婚夫妻,并且還郎才女貌、三界絕配。夜玲珑高興地看着鏡中的自己,不住地、甚至有些自戀地撫摸着自己的臉。轉過臉來,看着執紅溫潤雙眸中的光彩,一個沒忍住,她傾身上前,讓自己熾熱的雙眸猛地盯着對方。

執紅眨了眨眼睛,眼中微閃不解的神态,禮貌性還之一笑。夜玲珑咬了咬下唇,又擡起頭看她一次,然後俏皮地朝執紅擠了擠鼻子。

“你怎麽了?”

夜玲珑微微地、略有得意地搖了搖頭,這下也不知是真的在美人計,還是确實對執紅傾心了,總之她聲音別扭,“感覺很像新房嘛……”

執紅微微一愣,清長的眸子微微轉了轉,左右轉頭看了看四下。臉色慢慢緩和下來,逐漸,到再也沒有了任何表情。才心不在焉地說,“有點。”

“殿下,那你等下要回去了?”

“天帝陛下交代的事情已經完成,是要回去。”

“殿下,你一個人來,也要一個人回去?”夜玲珑開始纏人了,聲音也帶上了點造作的奶氣,首先就把自己惡心了一個激靈。“我很少去人界和天界,我能不能也去看一下呀?”

“不嫌麻煩,等下你可以随我一起上岸。”執紅微微點了點頭。

“我劍法還可以呢,公主本來也說讓我保護殿下,不如我送殿下回天界?”

執紅眼神有些寵溺地看着夜玲珑,在她眼裏,夜玲珑純粹是個小輩,就算耍花招也不足為懼的。而正好,執紅是個喜歡保護小輩的人,她心裏覺得夜玲珑天真單純,想跟自己這個天界來的人出去看看,所以也這般沒大沒小地請求。幸好她并不在意尊卑,故而溫和回道,“你是想借此機會出去看看吧?可以的,我沒太大關系。”

“太好了!”夜玲珑雙眼放光,又察覺自己說得太大聲,馬上閉口,有些怯生生地瞄了執紅一眼。後者仍舊保持那副恬靜的從容姿态。

第二節 衷腸柔情 (1)

告別龍宮後,執紅非常寫意地,靠在靈馬香車上,自己駕着車,朝一個方向緩慢行走。

“殿下,我們不是去天界嗎?怎麽在人界轉這麽久啊?”夜玲珑從車裏鑽了出來,好奇地看了看人界的路徑。

“哦,”執紅迷迷茫茫地回答,“因為我是二級神,所以我必須選擇靈山的頂峰,才能打開‘青雲梯’,攀梯回天界。以我的神級,并不允許随意哪裏都可以打開‘青雲梯’。”

“那殿下的意思是,我們先去附近的靈山?”

“嗯。”

“祁靈山怎麽樣?”

“可以。”

“那,那殿下知道哪裏是祁靈山嗎?”

“嗯……”執紅慢慢地閉了閉眼睛,下一刻,她再次緩慢睜開的時候,清長的眸子已經換做了血紅,那血眸不經意地移動左右,馬上,就聽她篤定地回答,“已經看見了。”

“啊?”到底看見沒看見?怎麽突然就看見了?夜玲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地,抓了抓後腦勺。

“嗯。”執紅靠在車前,輕聲吩咐道,“玲珑,不然,你唱歌吧。”

“好呀!”那必須要唱歌,公主說了,用我美妙的歌喉麻痹你,讓你徹底醉倒在我的溫柔鄉裏,然後我們就好——殺你啦!她心下得意非凡,當下就捏起嗓子,唱出了樹林間最美妙的的歌。清清悠悠,又抑揚頓挫極具感情,這就是鲛人天生的美妙歌喉,可以讓戰場上滿是殺意的勇士放下兵器。很快,樹林間,馬上就有小鳥清脆地與她相伴回應,叽叽喳喳,歡快。

看起來執紅是真的非常喜歡鲛人的歌聲,她的右手手指都跟着拍着節奏,一下一下地點着自己的腿,随着轱辘的吱呀轉動,她的眼睛凝神而專注。車搖馬晃,帶着一路清響,就這樣一路行往樹林深處。

時值傍晚,天際拉開一片麥穗般的金黃,浮雲滾滾。從天邊翻攪過來,又在中央簇擁成團狀。空氣中可以嗅到一股與這天色有劇烈反差的肅冷殺氣。

第一批殺手已經悄然而至,耳邊呼呼的風聲正在改變方向。“籲……”執紅朝後一拉缰繩,停下馬車,她的左腳還在懸空晃悠,目光環視前方。她雖不輕敵,但為有這樣的安排而心存少許惱怒,輕聲一嘆,“每次出來,都要遇見這樣的事。”

那是你活該!誰叫你行不端,也坐不正呢?夜玲珑聽得風聲,心底冷笑一聲。她探出腦袋,故作驚異,“怎麽了?”

執紅用下巴示意前方一圈的蒙面劍客們,她擡了擡臉,眼神帶着輕視,高聲傲慢地發問,“你們想要什麽?”

“交出寶珠‘瓊潔’,我們珍珠族,饒你不死!”

“交出‘瓊潔’,那是我們大公主畢生精元,豈能流去天界,變成那天帝老兒頭發上的珠子?豈有此理!”

“為什麽海皇可以保管,天帝不行呢?”執紅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直身玉立。掃視四下,右手一揮,再狠狠一握,頓時,一把豔麗色彩的掌寬窄刀铿锵乍現在她的手中——氣勢冷然,把手處尖銳的雕刻向外伸張,刀面散發出嗜血的喧嚣嚎叫,竟是一派目中無人的冷意。

“上一代海皇大人是我珍珠族的驸馬,我們不計較。但絕不可以流去天界!”領頭的氣勢跋扈,出聲擲地。

“本神——”執紅故意拖長了這兩個字,微微低了低眉眼,她的聲音非常低沉,“沒時間理你們。”這是第一次,夜玲珑聽見執紅用了‘本神’稱呼自己,聲音不大,也沒有故作嚣張的氣焰,卻不知為何,心頭徒然巨冷,仿若墜入極地深淵,一片暗黑無法自救。一句‘神’便是凡人、普通龍族、鲛人族等等,絕對不可以輕敵、随意挑戰的力量。

“殺!”領頭人不廢話,立刻右手長刀一翻,白光一亮,已經開打。

“殺了他!不過區區色彩之神,又不是武将,有何可怕?”

“幹掉他!”

乒乓的刀劍碰撞聲如同水炸油鍋,崩地一下全部炸開。夜玲珑見機心知機會大好拉近與執紅的關系,馬上抽出自己的珊瑚劍,跳到執紅身邊,也加入戰局。正了臉色,對執紅懇切一聲,“殿下,我幫你。”

執紅似乎并不買賬夜玲珑的加入,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反而,她對那群人狂傲地、高聲地挑釁起來,“最好全部一起上,死的都有伴。”她輕輕閉眼,猛地一睜,眼眸染出血彩,這一刻,她連頭發都瞬間發出了紅光。夜玲珑都來不及震驚那顏色的凄豔,執紅已經身影快若閃電地飛了出去,刷刷刷三下不到,頃刻間,但聽對面人群已經有數人慘叫出聲“啊!”、“妖孽啊!”

夜玲珑眼前再是一閃,執紅已經站了回來,身形快得毫無破綻。寶刀又甩,鮮血滴落在地上。随着那血滴的方向看過去,地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紅跡,從執紅手中的刀一直拖到對方那一圈人裏去。執紅冷笑,筆挺的背氣質陰冷,“請繼續。”

殺手們面面相觑,互相對視,有人用略微沙啞的嗓子高聲喊,“絕對要保護‘瓊潔’,全部一起上,成功奪犬瓊潔’者,立刻封為貴族!”似乎喊話的人是珍珠族裏位高權重的人。

不過執紅也仍舊不把他們放在眼裏,尤其是她嘴角露出的一股帶着略略邪氣的冷笑,和滿臉自信的模樣,讓夜玲珑更加篤定了逼死郡主、侮辱郡主名節的就是這個豔麗外表的男子——毋庸置疑!他是這樣的嗜殺,心——也一定不是幹淨的!

第二輪激戰很快就再度拉開,執紅一人一刀也抵擋得如龍游水、非常暢快。

夜玲珑瞧他身形敏捷,就不斷地尋找着機會,想着一定要把自己和他兩人之間的感情遞進一步。這才是美人計的精髓——什麽叫做“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呢?

就是這樣的時機!夜玲珑瞅準戰機,一個側身沖入戰團,在重重圍殺中擠到執紅身邊,然後側身一閃,故意露出空檔,她仰天高叫一聲,“啊!殿下小心!”伸手重重一推執紅,事實上,她要是不推,執紅大概可以護大家一個周全,這一推,反而幫了倒忙。執紅被她推得是左肩一歪,馬上,完美的防禦出現了破洞。立刻,有殺手瞄準時機,長劍刺得毫不留情,刀光也晃暈了人的眼睛。

噗地一聲,利刃擦過衣衫,一陣血霧鋪散,空氣中騰升了一股腥甜的味道。

執紅警覺回頭,一手攬樁負傷’的夜玲珑,右手飛快地把手中的‘捉豔’轉動一個快圈,一陣紅色耀眼光芒随着她的劍氣潑散而旋,又是掃開一堆來人。執紅面色不善,低頭瞅了一眼一手按着狂流血不止的肩頭的夜玲珑,然後左手似乎把人抱得更緊了一些。她的聲音立刻就能把所有人凍成冰渣,“本神勸諸位——不要再相逼!”

見殺手們似乎沒有放棄的意思,執紅果斷地右腳輕輕往地上一點,沉住一口氣,“嗯——”她的眼中就連方才狠厲的神色都在褪去,完全變成了波瀾不驚的無情。夜玲珑小心地擠出眼睛一條縫去偷看地板,此刻,以執紅為中心,偌大的一個鮮豔色彩的劍陣,正在誇張如網狀一般層層往外急速朝外環環蔓延着。風也降了溫度,呼呼的聲音變成了利刀閃過一般的呼嘯。

不知哪個膽小鬼在兵戎碰撞中叫了一聲,“快逃啊,這是朱王的‘不滅神刀陣’!”

“神刀陣,迄今無人生還!”

“什麽!天,傳說竟然是真的?”有個肥子腆着肚子,把手上的刀往下壓低了三分。

“走!”有人已經轉身要逃了。

“撤撤撤!”

殺手們見到神刀陣後,一窩蜂地呈鳥獸散狀逃逸,頃刻間消失掉了。執紅側過臉來,微微吐出一口氣,夜玲珑察覺到他額角出了一層不少的冷汗,晶瑩發亮,就這麽一下,一刻鐘不到的功夫,執紅周身的防禦式氣息已經比之前弱下去了三分。仔細聽來,其實可以聽見執紅氣中帶着微喘。想來神刀陣威力巨大,但對于布陣的本人來說,也是有一定靈力代價損及的。

第二節 衷腸柔情 (2)

夜玲珑有點擔心執紅這個狀态,剛想語出關心,但執紅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狀況,她緊了緊手臂,索性一把将夜玲珑抱了起來。目光略緊張,低聲詢問,“你怎麽樣?”

“殿下,”夜玲珑馬上忘記要關心執紅,心頭大叫一聲——哎呀又天賜良機!就差沒擠出幾滴珍珠淚用以博取同情了。咬牙吱呀,“玲珑好痛啊……”

執紅二話沒說,就把人放回馬車的軟墊上,見夜玲珑此刻面色蒼白,面露憔悴,身體因為疼痛還在微微扭動着。搖了搖頭,“你好傻……”

“我怎麽傻了?”夜玲珑也确實痛,畢竟可是真刀子砍了進去,哪有不痛的道理。痛也拉倒了,還要被罵了句‘傻’,這是要生氣了。

“我迄今沒有敗過,你應該信任我的能力。”執紅語氣深沉,目光裏的色彩也和語氣一樣沉靜。她說這話的時候,俏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就盯着夜玲珑看着,好似要把人盯出一個洞來一般,這樣的鎮定,夜玲珑根本無法從對方的臉上分析出所以然——無法判斷執紅究竟看沒看出端倪。姑且,只管繼續演戲——

“可是公主說要我保護你啊!”她努力把大眼睛眨得非常無辜。

“算了,先止血吧。”執紅擡起手,伸出去,準備去扯夜玲珑的裙結。

夜玲珑朝後猛地一縮,“不要,你別碰我!”她尖叫一聲,雙唇顫抖,一臉不甘願地,臭男人別碰我。

執紅收到意思,也知道自己身份不宜曝光,住了手。從懷中掏出一瓶傷藥,遞在夜玲珑手中,然後,她轉身朝馬車外挪了去,“你自己處理一下傷口吧,我等下送你回龍宮。”

一聽說執紅要把自己給送回去了,夜玲珑張口就叫,“啊,不要!”她委屈道,“人家想跟你去天界看一下,你不是答應人家了嗎?”她此刻負傷,說出這樣的請求,倒是一片真誠動人。執紅皺緊了她清秀的眉頭轉過頭來,一時間,尚未言語對答。夜玲珑追加,“這是小傷嘛……”

執紅眼神突然一下黯得很厲害,似乎想起了不好的事一樣,眯着眼睛眨了眨。約莫持續了小片刻後,表情才有所舒展,不能說是馬上就高興了,充其量就是恢複了平靜。她微微點了點頭,表示答應。放下車簾,坐在車頭,緊了緊手上的缰繩,繼續駕起靈馬。

夜玲珑此刻的感覺很奇異,大概是因為之前從未喜歡過人,也很少跟人如此親密,所以剛才被這樣抱了一下,本能的,有些折服在了那片深沉的保護欲和斐然的英氣之中。那人的胸膛是那樣溫暖,手臂那般有力,豔紅的刀光無疑炫目而且美麗!雖然剛才這個傷是為了拉近自己與執紅之間的距離,但是,執紅的溫暖和關心卻不是做假。

夜玲珑摸索着傷藥,一邊給自己肩頭倒上這些粉末,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那被簾幕遮擋的背影看了過去,靜靜地,一時間就出了神,雙眼似乎要溶入那片簾幕一般一直瞅了進去,安靜的簾幕當然也沒有給她任何回語,沉默地與她對視在一起。直到車馬颠簸一下,她才稍稍回神。

這般人物,并非兇神惡煞之輩,卻是極度深沉溫和的。

幻漣郡主寧願選擇一屍兩命,選擇自盡,也不要污染他朱王的名頭——這是不是也說明了一些事?比如,郡主是真的愛他?愛到無法自拔?愛到心甘情願去死?朱王真的值得嗎?他不應該是如同流螢公主所說的——喪盡天良,□□了郡主嗎?

夜玲珑放下藥瓶,不免陷入了沉思。

霜華月重,執紅已經把車趕到了祁靈山的山腳下。盡管此刻是晚夏,但祁靈山這一帶卻冷得四處在散霧。執紅下了馬車四處望了望四季終年覆雪的祁靈山。

“上山會很冷,你身上有傷,抵得住嗎?”

“呀,我不知道祁靈山下這樣的大雪啊。我只是聽說過祁靈山是靈山,誰知道這樣下雪?”夜玲珑撩開簾幕,露出一張有些缺乏血色的小臉,不悅地抿了抿唇,“我們……我們人魚怕冷。”

執紅眉頭微挑,眼光含笑。柔和的聲音裏帶了一股小小的捉弄,“是你建議我來祁靈山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跟你建立感情,和拖延時間。“不如,我們換一座靈山啦?紫霞山呢?”

“呵呵,”執紅似乎并不着急回天界,完全接納了夜玲珑的意見,微微掃了夜玲珑一眼,再次抓緊了缰繩,調轉車頭方向。“那就紫霞山。”

“殿下,你心腸真好。”夜玲珑故意挑逗道,并且說得非常純真。

執紅撩起一腳,搭上馬車,靠在板子上,似乎并沒有聽見這句話。自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玲珑,唱歌吧。”對于外界的事,大概只想聽見些伴奏,別的都不多強求。

“人家受傷了!”

“哦……喉嚨也受傷了?”執紅面上帶了笑,再次撩開了簾幕。夜玲珑馬上就朝她瞪了一眼,“哼!人家累了啊。”

“哦,那好吧。”

“你方才開‘神刀陣’也累了吧?”

“還好。”

“真的?”

“呵呵,你還是睡覺吧。”她放下簾幕,不再理會夜玲珑。不一會兒,夜玲珑就在馬車內聽見了執紅自己在外頭輕輕哼起歌來,時斷時續的,歌詞聽不清。當然,鼎鼎大名的朱王靈術可在上界稱霸一方,但唱歌技巧還是無法跟天生尤物的鲛人比拟的,略帶低啞卻又柔和的嗓音哼着單音,音節回蕩在逐漸深邃和夕陽下沉新夜裏。

曲調成單,風動樹響,天地茫然。那低寂而孤獨的嗓調,讓夜玲珑感到一陣心酸。為什麽感覺這個人,是一個不害怕寂寞的人?什麽時候發覺的?已經和寂寞相處的很好了。

用了快三天的時候,繞過了兩個鎮,逛了一個集子,趕上了一次河燈。兩人才走到了紫霞山。執紅是當真不着急回去的,夜玲珑算真的看出來,執紅甚至比自己還不着急。

“哦,這下要回天界了。”執紅微微仰了仰脖子,遙望長天,瀑黑的長發往她有些消瘦的背上倒了倒。

“咳!”夜玲珑大聲咳嗽一聲,“可是,可是!我還想在剛才的清莞鎮上再買兩條薄紗裙帶呀,有飄帶更好看呢,仙女姐姐們都會穿飄帶。”

執紅清亮的眼珠有些犀利地瞬間轉了過來,看了夜玲珑一眼,嘴角咧開一個微有深意的笑容。“飄帶嗎?”

“還有還有,清莞鎮今晚還會再有河燈,每次都是連續放三天。殿下,你不是也很喜歡看河燈嗎?不如,不如再看一次?”

“河燈,我确實很喜歡。”執紅不疾不徐地說道,微微嘆了口氣,口吻有些失望。“雖然我确實不着急回去,但你拖延的太明顯了。玲珑。”

夜玲珑渾身一冷,一時間腦海中各種想法閃過,糟糕還是發現了,到底發現了多少?這個執紅不傻,看出來了!現在怎麽穩住,下一步怎麽繼續騙取信任?

“我雖然不知你什麽目的接近我,但我近來無事,所以陪你一玩。”執紅稍微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靴子,略微謙虛,似乎犯錯的人是她一樣,“不過事已至此,我想也不必玩下去了吧,我很抱歉。”

“等一下!”見執紅把靈車留給了自己,要開始徒步登山,夜玲珑馬上從車上跳了下來。

“小魚兒,你究竟找我有什麽事?”

竟然叫起了‘小魚兒’,我乃魚中之靈——美人鲛,居然這樣降級地叫我,真是豈有此理。忍住怒氣,夜玲珑雙手不自在地拽着手帕,直到臉色全部憋紅了起來,她支吾着說,“殿下,我……我就是想留在你身邊。”

執紅質疑的目光滿涵睿智,上下凝視着夜玲珑——這只美人鲛。夜玲珑被盯着身上有些發癢,尤其是心裏有鬼,她更加不敢看執紅的眼睛,低垂着臉,小心地瞥着眼睛偷看,“我就是……就是……那什麽……”心虛的時候,果然只敢看旁邊的樹葉。

“什麽?”執紅嚴肅地看着她,也極具耐心地等她把話說完。

夜玲珑趕緊背過身去,死則死矣!二公主,你欠我人情大了!反正這個人最後是二公主的仇人,會被流螢處理掉的!沒什麽好顧慮,任務要緊。夜玲珑一不做二不休,別扭一般喊出聲,“我……我……我就是對您一見傾了心。”

執紅的表情一瞬間完全僵硬,愣成木樁,随後,又輕聲笑了兩聲,“呵呵。”聽起來也帶了點自嘲。然後,她搖了搖頭,轉過身,就直接開始爬山,根本無視夜玲珑的說法。

“殿下!”夜玲珑見她要走,着急了,追上前幾步,“殿下,我知道自己配不上您,所以我本來就不打算說出來的,就希望,就是希望一直留在您身邊。”

第二節 衷腸柔情 (3)

執紅微微止住了步子,“玲珑姑娘,你應知曉與我在一起……”這一聽分明就是拒絕的口吻和态度,夜玲珑絕對不能放棄,就算自己說要放棄,公主的仇怎麽辦?先掐滅苗頭,其他慢慢來。立刻百轉柔情,心中千般計較,還不等執紅說完,她已經大放厥詞,“可是,可是殿下,我是真心的!我對您一見傾心後,就認定了您。自此輾轉難眠,相思成狂,就害怕您會覺得我亵渎了您的天神之威,所以遲遲不願說穿,可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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