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十五天

自從那以後,陳紅很少找我麻煩,她像一個老鸨一樣,處處把我當處兒護着,甚至有幾次那個阿花和那個胖女人想找我麻煩,都被她瞪了一眼逼退。

我知道,在她的眼裏,我是一棵還算有價值的搖錢樹,她指望着出獄以後,從我的身上多刮些油水。她的年齡比我大,幹這行幹不了多久了,她要趁早為自己謀劃出路。

她的身邊不确認,我也知道幹這一行的人并不在少數。她們當中多數是窮苦所迫,只有少數是像我這樣被迫走上這條路的,但是真正像我這樣才貌雙全的并不多,幾乎屈指可數。

放風的時候,陳紅曾經偷偷指着隔壁牢房的一個女人,跟我說,“那個女人叫葉子凝,曾經是D市高級會所的頭牌。”然後,她故意湊近我,煞有介事的說:“聽說那個女人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典型的現代李師師,她的學歷也很高,還是個海龜,被抓進來之前出一次臺的價格能把你我都吓死。”

說着,她比劃了一下手指,我瞪圓了眼睛問道:“八百?”

這個數目對于從來只拿個零頭的我來說已經不少了。

她鄙夷的搖了搖頭。

我又猜,“難道是八千?”

她這才撇了撇嘴,似乎不想跟我這種土包子浪費時間,“實話跟你說,她最貴的一次是八百萬!”

我立刻怔住了,目光不禁又落在那個女人的身上,肆無忌憚的看着。

那個女人的身材真的很好,屬于細細長長,又凹凸有致的一種,別說別的,光是走路的姿勢,就夠我羨慕半年的,楊柳輕拂,柔而不媚。可是她那張臉,真的很難讓人想到她曾經是風塵中的頭牌。

她的臉型很小,只有巴掌大,如果不是枯黃的臉色和凸起的顴骨,一定是個小臉美人,可是現在她就像一片秋後被寒風吹幹的葉子,憔悴不堪,毫無生氣,就連她的一雙眼睛也是深陷其中的,那本來應該随着身子搖擺而飛舞的秀發,也像枯草一樣,幹燥雜亂。

更為恐怖的是,她的臉上竟然有一道疤,從左眉骨一直劃到了右耳側。

我的心裏不免一陣顫抖。

我似乎聽到了她看到自己的容貌被毀時的尖利叫聲。

那個女人似乎發覺了我在看她,無神的目光不屑的一瞥,便走到了牆角,默默的坐下,将整個頭顱深深的埋在膝蓋裏。

“聽說她以前跟一個黑幫老大好過,那個老大對她非常癡迷,天天來捧她的場,甚至還有帶她遠走高飛的想法,可是幹我們這行的,你知道,進來容易出去難。那家高級會所雖然害怕那個黑幫老大,表面上不敢惹他,其實背地裏不知道幹了些什麽。”

陳紅頓了頓,繼續道:“聽說就在那個黑幫老大想帶她走的前一天夜裏,一夥人突然闖入了那個黑幫老大的家,持槍打死他所有的手下後,把被打穿肺的他從櫥櫃裏揪出來,一陣拳打腳踢,直到打得不能動彈。後來那些人還不死心,又在他的臉上割了十七八刀,一張臉被割得像只壓了一下的爛柿子。”

爛柿子,還壓了一下,我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差點兒吐了出來。

那個場面,估計比車禍現場還慘不忍睹。

“她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我是說葉子凝。”

“她那個時候有黑幫老大罩着,誰都不放在眼裏,後來靠山沒了,那些看不慣她的人就找上門來,也不知道是誰那麽缺德,竟然在她當做寶貝一樣的臉上斜着來了一刀。你知道對于一個靠臉吃飯的女人來說,美貌意味着什麽。”

“這件事對葉子凝打擊非常大,那段時間,她天天在醫院裏哭,鬼哭狼嚎一樣,弄得別人都怕了,連醫生護士都很少往她身邊湊,後來她出院了,人也就半瘋癫了。那段日子,沒有生意,她這個人又不會存錢,有錢就花了,日子也就過的特別難,後來,她只能賤賣自己。幸虧她的身材還很好,就算臉這樣了,照樣有人願意花錢閉着眼睛幹。”

“反正燈一關,長什麽樣無所謂,再後來,她流落到這裏,就被抓了。”

我忽然覺得有些同情這個女人。

她還靠在牆角,細細的手指繞着幹枯的頭發,似乎想編成什麽發型,但是那頭頭發實在太脆弱了,她最後終于放棄,狠狠的一甩手指,地上落了一片雜亂的頭發。

“幹這行,找個靠山很重要,抱成團也很重要,所以,怎麽樣,我的提議考慮了沒有?”陳紅斜着眼睛看着我。

我點了點頭,算是答應她。

我其實一點兒都不想跟她走,她對我做過的事情,我至今都沒有忘記,如果我有一把刀,我一定把她剁成肉餡,但是我現在沒能力。

她見我答應,很是高興,用力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還有十天就出獄了,你還有多少天?”

“十五天!”

這個日子我從進來以後就天天算着,我不會記錯。

“好,那麽,出來以後一定記得來找我,到D市的花好月圓找紅姐就行了。其他的什麽都別提。”

“是!”我像一個就要賣身的奴隸一樣低聲下氣的回答道。

她很開心,湊近我的耳朵悄聲道:“想不想跟姐一起出獄?”

我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我的刑期本來就不長,更何況剩了沒幾天了,想要通過好好表現來争取減刑幾乎是不可能的。

“幹什麽這麽看着我,不相信我是不是?”

我趕緊搖了搖頭。

“今天晚上,會有人帶你到審訊室,你到了那裏,什麽都不用說,只要照着我說的去做就行了。”

她說完,眉毛一挑。

我頓時一個哆嗦,多日來恐懼的事情,眼看就要發生了。

“喂,9527,9524,起來,別瞎聊!”那邊有獄警沖着我們吼了一聲,我知道,這是監獄裏的規矩,放風的時候禁止犯人們長時間在一起。怕是犯人們趁這樣的間隙謀劃什麽事兒。

我站起來,苦笑。

在這個地方,我能做什麽?我連最基本的自衛都做不到,還能謀劃什麽事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