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相信

離午間尚早，唐虹去竈間盤點了今早送來的肉食蔬菜，準備去內堂換件衣裳再備菜。內堂餘有四間房，因夜裏需有人留守，呂掌勺和趙師傅占了一間，林梅張默占了一間，唐虹自各兒占了一間，還有一間用來堆了雜物。唐虹不值夜，那一間也不常用，換個衣裳，偶爾早晨打個盹兒或者午間忙完眯一會兒，不過午間唐虹更願回家抱着男人睡，是以有時幾日都不得開這房門。

唐虹離了幾日，走到自己房間面前總覺得不對勁兒，巡視半響才發覺是自己門沒關好。

難道遭賊了？

唐虹甫一踏進去，便想起了古人的一句話，好的不靈壞的靈。

一名女子正拿着短匕首抵着她的脖子，那刀刃冰冰涼涼的貼在脖子上，唐虹心底不禁打了個冷顫，不知自己那拳擊，管不管用？

女子将匕首往唐虹脖頸裏又送了一分，刀刃緊緊地貼在唐虹脖子上，壓着聲音道，“把門關了。”

唐虹僵着身子慢慢扭回去關了門，又聽得女子一聲低啞的警告，“別亂動，否則殺了你。”

匕首貼在唐虹脖子上未移動半分，一看便是精于此道。唐虹慢慢回轉身看着身側的女人，放低了聲音，“姑娘有話好說有話好說，你要多少銀子？我可窮得很，拿不出幾兩來。”

唐虹一轉頭，卻是愣了下，女子發髻淩亂面色發白嘴唇烏紫，胸口和腰間兩處明顯的刀傷血已浸出來滿濕了衣裳，草草拿布裹了。

“藥在哪兒？”女子又緊了緊手裏的匕首，另一手已按上了腰間的傷口，蹙着眉咬着下唇盯着唐虹。

強弩之末。

唐虹心底計較了番，低着嗓音讨好道，“藥在櫃子左下第二隔，我去給女俠取來。”

“別動！”女子見唐虹動了一下手裏的匕首一緊，刀鋒直抵唐虹脖子，頓了下才開口，“別耍花招。”語氣已帶着一絲力不從心，嗓音已不複方才的有力。

唐虹悄悄往前跨了一小步将脖子移開刀刃，一邊賠笑道，“哪能呢，我又不是不要命。”說罷又往前跨了小步見女子沒反應，回身一拳便直直向女人胸前的傷口砸去。

一拳還未招呼到女子身上，便見女子在自己面前直直倒了下去，腰間她按住的地方血已染濕了她的手。唐虹皺着眉拿腳尖碰了碰女子，見女子沒反應，才快步上前奪過匕首握在手上。

唐虹一蹲下才看清，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當時住李家村時來讨債的三個女子之一，她還記得這女子身着褐色短打服，身手敏捷，看見她扭斷同伴的手骨也只立在一旁，面色都不曾改一下。她當時還佩服過這女子幹淨利落，卻不想今日就差些成了她刀下亡魂。

唐虹皺着眉盯着地上的女子，思索着是去報官，還是救她，忽而想到不知女子是從哪兒進來的，萬一她身上的血滴在外間被人發現豈不自找麻煩，遂匆匆出門在院子裏來來回回巡了三回。

院裏幹幹淨淨什麽也沒有，唐虹怔了怔又匆匆回了屋子。難不成是從窗戶進來的？

窗戶上除了一層薄灰，也是一無所獲。唐虹皺眉疑惑的望着倒在地上的女子，傷成這樣，難道沒有一絲痕跡？

屋裏今日比往日亮堂，唐虹站在離女子不遠處擡頭望了望屋頂，屋子的角落上揭了三匹灰瓦，一束光從屋頂的小洞裏照下來，映得那個角落十分明亮，光映下的地方，便有幾滴幹涸的血滴。

看了看屋頂的小洞，唐虹伸手将地上的女子拖到床上，又拿剪子将她傷口周圍的衣裳剪爛上了些金瘡藥才坐到桌邊喘了口氣兒。既那女子沒給她留下麻煩，她也不想自找麻煩，等那女子能走就将她攆出去撇得一幹二淨。

給女子上完藥，唐虹忙去竈間将今日的“玉笛誰家聽落梅”做了，又忙忙慌慌給林梅打了聲招呼出去了。

看着掌櫃匆忙的背影，林梅嘆了口氣，見掌櫃這架勢，肯定又是擔心家裏夫君了。才搬來一月寵夫已寵的整條街都知道了，掌櫃這懼內的名聲倒是坐的實。

林梅也猜的不錯，唐虹确實是擔心齊梓軒了，早上李思來找了她她就覺得不安穩，想着等午間忙完回家看看，可中途又遇到那檔子事兒，房裏的女子要用上好的金瘡藥才能止血，唐虹趁着去買藥的空擋也順便回家看看男人，且告訴他今兒晚上不用等自己了。

男人也傻，每日都要等到自己回家，伺候自己洗漱了才肯上塌休息，也不管多晚，有幾次她都碰到男人困得不行趴在桌上睡了，直到她回來才悄悄将男人抱起來放在床榻上。

午間巷子裏尚算安靜，幾個孩子在巷子口玩耍，唐虹看着笑了笑，她和梓軒的孩子，會比那些孩子更可愛。

巷口陰角處傳來男子略微拔高的聲音，語氣居高臨下，“你做正夫我做平夫，只要你開口唐虹會答應的。”

聲音像是今早的李思，唐虹頓了頓走到陰角處，李思神情高傲，李思對面的男子咬着唇緊蹙着眉，微低着頭沉默不語。

那人赫然正是，自己捧在手心的小夫郎。

李思看着對面的男子僵着身子不說話，又上前了一步，“我娘是李家村的村長，我嫁給唐虹我娘可以給她很多便利，她的才華被困在這江東鎮可惜了。”

男人依舊微低着頭咬着唇不說話，只是神色卻有些黯然。是啊，妻主被困在那個小地方，确實是屈才了。

見男人不說話，李思也急了，竟有些口不擇言，“你這麽久沒生個蛋，早晚她也要娶其他人，這會兒子我容你做正夫，下一個卻不見有我這般好說話。”

果然，孩子一直是齊梓軒心裏的一塊大病，一提到一年無所出，咬着唇的男子身子竟有些瑟瑟發抖。齊梓軒小臉一白，緊緊咬住下唇憋着眼裏的淚，可是，妻主說過只要他一人的，他、相信妻主……

“……對不起。”

“我不能……”

唐虹看着男人似要将朱唇都咬破了，忙從角落裏踏出去，快步走到男人跟前安撫的将他攬入懷中，在男人發髻上吻了一下，“我很高興。”

很高興，你終于知道自己争取。

唐虹擡頭，看着神情錯愕的李思，“我說過了，我這世只會娶他一個。”

李思滿眸不甘，“為什麽？我哪裏比他差了？”

世間哪裏有那許多為什麽，若真要尋一個，那大概是，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是他伴在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