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逛街

江東鎮裏有條河，名喚清江，是曲江的支流，水深三尺，流速平緩。君華尋來的時候，李思正抱着雙腿坐在河邊，将頭埋進腿裏。

君華略有遲疑的靠近，便聽得男子細微的嗚咽聲，皺着眉站在男子身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聽到腳步聲，李思擡頭望了眼身後，就見藍衫女子拿着自己的馬鞭看着自己，見他回過身，女子上前跨了一步，将手中的鞭子遞給他，看了他一眼轉身要走。

“等等！”李思擡着紅彤彤的眸子叫住君華，聲音還帶着哽咽，“你不許走！”

君華無奈的轉身看着河邊孤零零蜷縮着的少年，緩緩擡步走到少年身側坐下。

不一會兒又聽得少年埋在膝間嗚嗚哭了起來，拾起地上的石子使命往河裏扔，像是要将對唐虹的怨氣都扔進河裏，邊扔邊嗚咽着，“她憑什麽不喜歡我！憑什麽！”

“她連見都沒見過我就拒絕我娘的提親，她讓我一個男孩子的面子往哪裏擱，”換了口氣，又嗚咽兩聲繼續往河裏扔石子，“你說，我哪裏比她家那個夫郎差了？！”

君華一時有些無語，唐虹護犢子一般護着她家男人她也見識過，那男子長得清秀，有些懦弱，不如眼前少年亮眼。可感情這東西，又有誰說得清。

君華有些無措，眼前靓麗的少年哭得一塌糊塗，紅着眼看着她。往日她一見男子哭只覺心煩氣躁避得老遠，可這少年倔強的望着她，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讓她不好意思避開，只硬着頭皮道，“是她沒眼水。”

李思是李靖安老來得子，聰明伶俐活潑可愛，一家子都寵得很。李思也确實出色，比他大姐長得好又會讀書，李靖安将泰半的心力都放在了這個小兒子身上，李思學的也快，才學比之女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卻是被寵出了唯一一個缺點，心高氣傲。

李靖安見唐虹脾氣好，對她家男人也好，尋思着李思公子脾氣大，嫁與他人＼妻主不一定受得住，嫁與唐虹到是合适，嫁過去定不會吃虧，要是唐虹家難過，她就幫襯些，讓兒子在唐家站穩腳步也無不可。可天不遂人願，唐虹卻是不願意。

李思聽到他娘給他倒提親也發了頓好大的脾氣，那人也不是個好拔尖的，家裏已娶了正夫，他嫁過去難不成還能讓女人休了她以前的男人不成？可後來聽得媒公回報說那女子不願意，他就更沉不住氣，偷偷出門到唐虹院子外偷瞧，他倒要看看，對他這李家村第一美人不動心的女子是哪般容貌。

卻不想自己看着看着，連自己都不禁羨慕起那個柔柔弱弱膽小懦弱的男人來。男人蹲在河邊洗衣裳，冬日河水冰涼，女子跑過去将男子拉起來，把男子凍紅的雙手揣進懷裏。這青天白日大庭廣衆之下，女子一番行為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毫不害臊。看得李思在遠處不住罵着不知羞，他看的越久，才發覺這女子是真的不知羞。那懦弱的男子又要蹲下去洗，女子拉住他自己蹲下去洗起衣服來。他長這般大第一次見女人洗衣物，男人在一旁看的。女子身側的男子也是看不住，一臉焦急的蹲下來要搶走衣物，卻不想女子在男人臉頰親了一下，男人紅着臉忙站起來退了兩步，想要上前去洗衣服又不敢，只滿臉焦急的看着女人三兩下将衣服洗完一手端着盆子一手攬着男人的腰回去。

觀察女子久了，他才明白他娘為何不顧及他的名聲倒提親，可他不信，他不信還有人不喜歡他的，等他想着法子準備出現在女子面前時，女子卻搬到了鎮上，讓他找了好一陣。

李思漸漸止了哭泣，氣也出夠了，轉頭見身側的女子傻乎乎的看着自己，沒由來的竄起一股怒氣，“将你的肩借給我靠靠！”

君華一僵，小心翼翼的往男子身邊移了移，聳起肩便覺肩上傳來一股暖意，僵着身子不敢再動。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覺比小時師傅罰她紮馬步還要難熬，男子才坐起身子抹了兩把眼淚，站起身屈膝道了聲“謝謝”，拾起馬鞭沿着河邊走了。

看着男子走得有些踉跄，君華頓了頓默默起身跟在男子身後走去。

君華擋走了李思，唐虹終于松了口氣，交代完店裏的事回了家。今日看見有男子穿着狐裘十分俊俏，想着下午帶男人也做一件。

男人正坐在房裏縫衣裳，唐虹推開門正迎上男人笑意盈盈的眸子。齊梓軒放下手中的布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走到門邊替女人關上門，伸手要去解女人的襖子。女人不忙的時候都會回家午睡，齊梓軒已然摸透女人的生活習慣，每日用了午飯都坐在房裏等着。

男人臉上緋紅一片，正低頭，垂着眼睫，長長地睫毛在眼下灑下一圈暗影，鼻翼纖巧，唇如菱角，鬓邊垂下的一縷發絲在他腮邊擺蕩着，不由看的唐虹心馳神蕩。唐虹摟住男人将他貼在自己身上，吻了吻男人的臉頰，“夫君這麽急着幫為妻寬衣？”

男人也知妻主在逗他，擡眸白了眼女人，繼續解着盤扣。唐虹壓低了聲音湊到男人耳邊道，“不想我嗎？”

從齊府回來唐虹就忙的不可開交分＼身乏術，再加上前幾日君華在店裏養傷，她也搬到店裏住了幾日，這溫香軟玉的身子也是許久未抱。

被女人一摟，齊梓軒紅着臉有些僵。這是白日，且女人晚些還要去飯莊忙上一陣，要是這會兒子由得她胡來，晚間誤了正事怎麽好，手有些僵硬的捏着女人棉襖的盤扣解也不是扣也不是。

看着男人僵着身子進退兩難認真思索的模樣，唐虹雙手摟住男人将男人緊緊環在懷裏，吻了下男人的發髻，“我怎會娶了你這麽個可愛的傻小子……”說着又在男人紅撲撲的臉頰偷上一吻，“去鎮上走走？”

齊梓軒擡頭見妻主殷切的目光，本想推辭又忍不下心，在心底做了好一番掙紮，才微微點了點頭。

雖不是趕集的日子，街上也十分熱鬧。早有人看着唐虹帶着個男子出門，便想上前瞧一瞧那男子的容貌，可刻意去瞧別人夫君也不大好，幾個女人圍了一團推推攘攘跟在唐虹後面。

齊梓軒鮮少出門，為數不多的出門也是去飯莊給女人送東西，低着頭來去匆匆。聽得身後鬧哄哄的，齊梓軒咬着唇緊緊跟着女人。

唐虹走的很慢，一不留神男人就撞到了她的背上，唐虹轉身将手伸到男人額上揉了揉，無奈的笑笑，“撞到哪兒了？”

女人的手掌帶着一股暖意，在自己額間揉動起來，齊梓軒又聽得身後躁動起來，紅了臉退開半步，“沒、沒事。”

“真沒事？”男人面頰泛上了紅暈，想來是害羞了。

“嗯。”

唐虹帶着齊梓軒進了一家制衣坊，掌櫃福姐迎了上來，“唐妹子，帶你家夫君買衣裳呢？”福姐沒見過齊梓軒，可依唐虹的懼內程度看，也不可能帶着其他男子逛街，遂盯着男人猛瞧。

男子身着鵝黃色夾襖，一頭烏黑青絲用白玉簪挽了個發髻，露出巴掌大的小臉來，眉目清秀，明眸皓齒，福姐摸着下巴點了點頭，難怪唐妹子看不上鎮上的男子，家裏藏着這麽個美嬌郎，鎮上那些庸脂俗粉哪比得上。

制衣坊門口圍了不少人，哄鬧一片，不待福姐打量完，一個女子跌跌撞撞從門口跑進來，停住腳見唐虹盯着她，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那個……唐姐……我就是想看看傳說中的唐郎君是個什麽樣兒……”

傳說中的唐郎君……

什麽時候她家男人變成了傳說中的……

齊梓軒聽得女子的話音轉過身，原本立在門口還有些擔心唐虹不高興的人一股腦兒的沖了進來，圍着男子七嘴八舌鬧騰起來。

“你家還有其他兄弟嗎？”

“你就是傳說中的唐家郎君？”

“漬漬……長得真俊啊……”

齊梓軒被這群女人的架勢唬了一跳，不由緊走兩步躲到唐虹身後，唐虹似笑非笑瞄了圈衆人，在身後拉上男人的手，“各位姐妹今日空的很吶。”

方才撓頭的少女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尴尬的開口，“就是想看看讓姐姐你懼內的正夫是個什麽樣兒，這位郎君看着不像啊……”

齊梓軒一怔，他這才知道外間在傳女人懼內，有些慌張的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如何解釋，就聽得身前女人一笑，“我樂意。”

衆人扒拉間唐虹讓福姐給男人量了個身，要做一件狐裘。齊梓軒一聽狐裘要家裏一月的開銷忙搖頭不要，唐虹以為他被外面的女子吓到了，在簾後将他摟進懷裏，拍着他的背輕聲安撫，“乖，別怕，凡事有我。”

外間鬧哄哄的，隔着一層簾子被女人抱在懷裏，齊梓軒生怕有人一打簾子就将他二人不害臊的行止露在衆人跟前，擡起頭望着女人，“不是，貴……”

唐虹失笑，伸手在男人鼻梁上刮了一下，“再貴我都養得起你。”

出了制衣坊，唐虹又帶着男人去孫玎鋪子上蹭了頓晚飯才拉着男人慢悠悠的走回家。手被女人握在掌心，齊梓軒随着女人的腳步緩緩邁着步伐，心裏暖暖的，唇邊不自覺揚起了淺淺的微笑。

唐虹側頭看着男人淺笑，伸手撩了撩男人的耳發。

最美好的時候，莫過于，你在笑，我在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