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當然，爸爸們根本還不知道學校裏這些小小的波折。
霍準回到自己辦公室就對葉淩吩咐：“你跟司機說一聲，待會兒咱們先去超市買點東西再去看林菲。”
葉淩怔了怔，沒立刻接話。霍準以為他沒聽到，轉頭問：“怎麽？”
“東西我買好了。其實我上午聽說林菲姐暈倒，就想過去看她來着，所以就趁……趁中午的空檔，去樓下買了點。”葉淩說。
霍準原本在整理自己桌上的文件，聞言，大奇。
“中午去買的？你是說，時間這麽緊迫，你沒有在辦公室看文件，反倒還跑到樓下給林菲買慰問品？”
葉淩以為他在質疑自己的工作态度，連忙解釋：“那個時候我已經把文件看完了，剛好是午休時間，這才出去的。”
也就是說，在前後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裏，他看完了總數為六十頁的材料并且還一絲錯誤沒有地協助自己完成了董事大會？
聯想到下午葉淩當衆侃侃而談的場面，霍準忽然覺得這個事實的沖擊力也不是那麽強了。
無論如何，自己這八萬塊月薪付得太值了。
霍準心花怒放：“買了些什麽？給我看看。”
葉淩便帶霍準去自己的辦公室，他的辦公桌腳下堆了各色水果，一大盒林菲最喜歡吃的巧克力，以及标明對孕婦有益的營養口服液，不僅照顧到當下需要，竟隐隐将未來幾個月的營養都照顧到了。
霍準下意識就想叫好，下一秒，咽回去了。
笑話，上司探病，拿着下屬買的東西做人情，像話嗎？
于是他淡淡道：“不太多啊，顯得寒酸。走，再去買點。”
二十分鐘後，他，葉淩，司機一同殺到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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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總裁逛超市的風格十分豪放，簡而言之，可以用三個字概括。
買買買。
只見他單手推着購物車，視線所及之處的任何東西都要拿下來看上一眼，但凡跟孕婦沾一點邊，都義無反顧地往車裏扔，葉淩跟在後面攔都攔不住。
後來就不攔了，他扔進去一個葉淩拿出來一個。
即便這樣，也跟不上他扔東西進去的速度，等到把超市溜達完一圈，購物車不負衆望地……滿了。
都快溢出來了。
葉淩無奈地跟在他後面去結賬。
傍晚正是下班族回家順便去超市的時間，超市裏隊伍極長，葉淩早早就囑咐司機過去占個位置，因此兩人到結款臺的時候萬幸沒用排隊。但就算這樣，霍準還是在最後關頭扔了兩罐口香糖進去。
“給霍小銘吃。”他說。
葉淩已經懶得有所反應，默默跟司機一人提起兩個大包往車裏走。
從超市往停車場的路上要經過一家花店，天色将晚，鮮花打折出售。馥郁香氣乘着晚風，搖曳間格外醉人。葉淩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從內到外都仿佛被這陣香風包裹了，忍不住叫住霍準：“霍總，等一下。”
霍準回過頭：“嗯？”
“買束花給林菲姐吧。”葉淩道，“病房死氣沉沉，她會喜歡花的。”
霍準不太懂女人這些小心情，但既然葉淩建議了，他也無所謂。于是他聳聳肩折返回來，叫花店小妹精心挑選幾株怒放百合，一邊靠在牆邊看她細細包紮，一邊用手機查收郵件。夜風熏人，尤其又在花店中，處處都沾了香。他不經意間擡起頭，門邊，葉淩将手裏的袋子放在地上，正彎着腰，細細去嗅一朵紅色玫瑰。
玫瑰殷紅，而他皮膚瑩白似和田暖玉，昏暗天色做了背景，竟漂亮得像一幅畫一樣。
明明剛剛自己還嘲笑顧新章的審美，現在，竟連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小子某些角度看過去，确實有些好看。
手機屏幕由亮變暗，再變黑鎖屏，霍準始終望着葉淩出神。就這樣過了不知多久，花店小妹将一捧花抱了出來，笑道：“好了，您看看還滿意嗎？”
霍準如夢初醒，輕咳幾聲，掩飾尴尬：“好，行，不錯。”他根本沒看百合，只是将目光從葉淩身上移了回來，“玫瑰多少錢？一起算在裏面吧。”
門邊的葉淩一怔，擡起頭，不解地望着他。
霍準一揚頭：“你喜歡不是？送你了。”
“蠻香的，我是很喜歡。”葉淩為難道，“只是你送我這個……不太合适。”
霍準呆了三秒鐘才反應過來，這是玫瑰，該男生送女生，老公送老婆，他送葉淩，确實不太合适。
“哪有那麽多講究，花兒而已。”霍準咳了一聲，欲蓋彌彰地找理由，“就當你今天下午表現不錯，我獎勵你的。”
葉淩無奈地笑了笑，接受了：“好吧，謝謝你。”
到了停車場，東西都擱在後尾箱裏，兩捧花卻無論如何不能磕着碰着，只好小心翼翼擱在座位上，霍準跟葉淩一邊一個護着，生怕倒了。
這時候已經到了最堵車的時間，他們的車也不負衆望，堵在高架橋上。司機怕他們無聊，開了音樂，鋼琴曲緩慢如流水的節奏傾瀉出來，竟叫人十分柔腸百轉。
窗外，天色将暗，高架下流動的車流仿佛閃爍的星海一般，浩浩蕩蕩在城市的網絡間遷移。遠處的高樓大廈漸漸隐沒于黑夜的陰影，鱗次栉比，讓這座水泥森林顯得喧嚣又孤獨。
葉淩漸漸放松了身體，在黑暗中出神。身邊有明亮的目光望過來，他察覺到，轉過頭，撞上霍準的眼睛。
“在看什麽？”霍準問。
“外面。”葉淩由衷贊嘆，“這座城市好漂亮。”
霍準越過他，看着窗外的夜景。樓群間的燈光璀璨若永不熄滅的繁星，飛鳥的黑影在其中掠過，快得抓不住蹤跡。
這樣的夜色曾出現在每一個回家的路上，然而直到今天，霍準才好好地将它看清。
到達醫院的時候，探病高峰期還沒完全過去，電梯裏人滿為患，門一開，轟的一撥人湧出來，再轟的一撥人湧進去。霍準站在門口直瞪眼，上次擠電梯都不知是哪輩子的事，要讓他這樣生擠進去，他寧可走樓梯。
況且林菲的婦産科病房在七層，靠兩條腿完全走得上去。
只是……叫他們跟自己爬樓梯，似乎有點殘忍。
他看着身後，葉淩跟司機一人手裏兩個包裹，再看看自己，只抱着一捧百合。于是他大手一揮，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你們在這裏等電梯，我先走樓梯上去。
然後他就自己爬樓去了。
可憐葉淩跟司機苦逼地等在電梯門外，每次使出吃奶的勁往裏擠，電梯超重的時候被人先轟出來。一來二去，電梯裏管按鈕的大媽都認識他們了，笑眯眯地問葉淩：“小夥子，預備這麽多東西，是媳婦要生了吧？”
“不，是我們老板要生了。”葉淩笑眯眯回。
霍總裁現今雖貴為總裁，但健身跑步這些一樣也沒落下，更別提最近迷上了泰拳，偶爾還跟人過過招，因此這七層樓對他來講只是小CASE，一會兒的事。出了樓梯間，就聽到婦産科病房鬧騰正歡，孩子哭和孕婦叫混在一起，好不熱鬧。他走到護士站問林菲的病房，護士兩手接三個電話，還在百忙之中幫他查到，在701.
701病房在走廊最東邊，據說是一層樓裏最好的病房，林菲的丈夫是銀行高級白領，很舍得為她花錢，住這種高級病房也不奇怪。離得老遠，那些孩子的哭聲就沒了，再走近些，就只聽見病房裏傳出的咯咯笑聲。
林菲已經醒了，聽起來，她家那口子也在。
霍準停下腳步，對着走廊盡頭的窗玻璃，很是鄭重其事地整了整領帶。
接着就聽見林菲笑聲裏的後半句：
“……所以，我們背地裏都給他起外號叫禍禍總裁。”
霍準的手一下子頓住了。
禍禍總裁？
誰？
從姓氏推斷，莫非說的是我？
霍準看着對面玻璃裏自己的投影，覺得自己帥斃了，肯定不會是他。
緊接着，殘酷的現實給了他重重一擊。
病房裏，林菲的丈夫程偉順過氣來，問：“那霍準這麽難搞，平時你們都怎麽忍受他的？”
林菲咳了兩聲，嚴肅道：“嗯，忽略掉他身上那八百多個缺點，其實他這人真的挺不錯的。”
八百多個缺點……
還真難為你費心去數了啊！
霍準恨不得把懷裏的百合全砸他門上，二話不說掉頭就往回走，兩步都沒邁出去，就聽見司機那标志性的大嗓門在走廊裏響起來：“霍總，你這是去哪兒？林菲病房就是那個，你後面那個。”
他擡起頭，司機跟葉淩提着四個袋子，浩浩蕩蕩就走過來了。
“你們怎麽這麽快？”霍準皺着眉頭問。
“醫院啓動了夜間電梯，人不多，我們就擠上來了。”葉淩回答完他的話，揚起頭，越過他打招呼，“程哥。”
霍準的肩膀驀地僵住了。
下一秒，他聽見程偉在身後笑：“霍總，你怎麽來了？菲菲，霍總來看你了！”
這下，身懷八百多個缺點而不自知的禍禍總裁想躲都不成了。
于是他回過頭，十分潇灑地跟程偉——這個曾經打電話威脅他再不給自己媳婦休産假就攜帶汽油桶去菲尼克斯大廈樓下靜坐的銀行高級白領——打了個浮誇的招呼：
“你好，程先生。”
程偉：……真夠禍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