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入夜,葉淩翻了個身,身後的懷抱追随上來,重新将他擁入懷中。

“睡不着?”榮晟在他耳邊問。

葉淩沒有回答,蜷縮着身子,努力離他的桎梏遠一點。榮晟悠悠地嘆了口氣,問:“睡不着,我們聊聊天?”

“聊什麽?”黑暗中,葉淩睜開了眼。

“聊聊你這些年過得怎麽樣。”榮晟問,“你一個人帶着瑞瑞,是不是很辛苦?”

“辛苦總會有一些,可習慣了就覺得沒什麽。瑞瑞……很懂事,學習也很好。只是他自小失去父親,性格內向了一點。我帶他來了N國,他交到了朋友,現在已經好多了。”葉淩道。

“你離開我的時候,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卻要替別人帶孩子。”榮晟心疼地說,“寧寧,那天我坐在車裏,看到你低頭對瑞瑞微笑的樣子,心中又高興又傷感。我的寧寧長大了,我想過很多次,你長大了的樣子,可我從沒想過,這個過程,我會缺席。”

葉淩沒有說話,嘆息聲中,他的手指被輕輕握住了。

“霍準對你好嗎?”榮晟問。

葉淩愣了一下,接着,他意識到榮晟話語中那更深一層意思,激烈地想翻過身來。

“我跟霍準不是那種關系,晟哥,你誤會了!”

葉淩的身體被壓在床上,手臂肩膀統統被榮晟牢牢地禁锢在懷抱中。

“咱們重逢到現在,你只有求我的的時候會叫我晟哥。”榮晟一字一頓,“寧寧,你緊張他?你怕我對他下手嗎?”

黑暗中,葉淩的表情看不清晰,但那一雙目光盈盈,卻比任何言語還要有力地印證着榮晟的猜測。

“你不是說,你不會喜歡男人的嗎?”心痛至極點,榮晟的聲音變了調,“你說你不會喜歡我,也不會喜歡上其他人,你說你願意一個人過這輩子,這些話都是騙我的嗎?”

“我不愛霍準,我跟他只是單純的上司和下屬,随你信不信。”葉淩咽了口口水,強迫自己鎮定,“那些新聞都是瞎寫的,我們那天只是喝多了,沒力氣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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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晟沒有應聲,他只是一下一下地順着葉淩的頭發,在發間烙下輕吻。屋子裏霎時安靜下來,唯有兩人起伏的呼吸聲彼此應和。

過了不知多久,那撫動發絲的動作忽然停了。

“榮氏的宅子還在,去年年底,我剛叫人翻修了。”榮晟疲憊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的房間我沒敢動,東西都好端端在裏面放着,打掃都是我自己來的。咱們回去以後,你高興,可以繼續住,不高興,就随便指個地方,我帶你搬過去。我消失了半年多,這次回去就公開現身,說我還活着。寧寧,陳懷文的産業現在都到了我手裏,往後咱們誰都不用怕了。繼續輔佐我也好,想繼續把書讀完也罷,這次你喜歡做什麽,晟哥都不攔你。”

“可我如果不想跟你回去呢?”聽着榮晟美好的設想,葉淩心中沒來由地疼了一下。待他回過神,已然問出這句心裏話。

“不要胡說,你怎麽能不跟我回去呢?”榮晟的手臂緊張起來,“這裏不是你的家,不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你在別人這裏做什麽呢?況且,我答應過紀老師,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你要留下,是連母親的遺願都不顧了嗎?”

“晟哥,媽媽讓你照顧我,可你就是這樣照顧我嗎?”葉淩舉起手铐,空氣中,傳來金屬冰冷的脆響。

他仰頭望着榮晟,榮晟也低頭望着他。明明屋子裏這麽黑,可四目相對,目光卻如此清晰。榮晟輕嘆一聲,俯身,細密地吻他。葉淩躲避不了,劇烈地掙紮起來。榮晟壓住他的上身,他屈起膝蓋去頂榮晟的小腹。榮晟跨坐在他身上,将铐着手铐的雙手拉高,直過頭頂,扳着他的下巴深吻。舌尖探入口腔恣意游蕩,黑暗中響起暧昧的啧啧聲響,這一吻良久,榮晟才意猶未盡地直起身來,點亮了床頭的壁燈。

燈光昏黃,仍刺得人睜不開眼。葉淩別過頭,唇邊殘留着對方的味道,這讓他很不舒服。他用餘光瞥着榮晟,榮晟撐着手臂,靜靜地回望過來。

然後那人打開他左手的手铐,在床頭的欄杆上繞了一圈,重新扣回他的左手。

“你要做什麽?”葉淩使勁拽着手铐,可是很明顯,他是動彈不了的。

榮晟沒有理會他,自床頭抽屜裏取出一枚極細的針管。他仔細地給針管消毒,又從抽屜裏取出一個小瓶子,抽出其中的液體。

“這是安眠藥,不會對身體有任何傷害。”榮晟說,“待會兒你一覺醒來,我們就到家了。”

“你要帶我走?”葉淩問。

“就在今晚,夜深人靜,不會有人發覺。”榮晟用酒精棉球擦拭葉淩的手臂,“有一點疼,寧寧,忍一忍。”

葉淩絕望地張開嘴,他想呼救,然而誰能聽得到?

尖銳的刺痛傳來,他緊緊地閉上眼睛。

幾秒鐘後,藥效發作,榮晟的面孔在他面前漸漸模糊了。

淩晨三點,麗澤酒店。

酒店進入了一天中最安靜的時段,大堂經理自覺尋地方補眠,前臺小妹也借着高臺的掩飾趴在桌上小憩。因此電梯門開時,誰也沒有注意到。

首先走出電梯門的,是兩個一身黑衣的男子。他們的腰間鼓鼓囊囊,可想而知藏了什麽。随後,一架輪椅辘辘而出。輪椅上的人正沉沉睡着,一頂帽檐寬大的帽子遮住他的大半張臉。在他身後,推着他的男人身形高大,長風衣的領子半立着,看上去氣度不凡。而最後走出電梯的兩人同樣一身黑衣,神色警覺。

這一行六人走得悄無聲息,目标徑直向酒店大門。然而,在走到大廳中央的時候,長風衣男人站住了。

“榮總……”跟在身後的黑衣男人附耳上來,還沒等說出接下來的話,就被老板制止了。

下一秒,燈光大亮,隐藏在所有隐蔽的角落的人忽然一齊現身,不過眨眼之間,原本空曠的酒店大堂就被人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了。

“榮總,”門外,霍準閑庭信步地走進來,遠遠地,對榮晟打了個浮誇的招呼,“幸會。”

跟在他後面的杜興一陣牙疼。

榮晟沒有接話,只是默默将手移到了葉淩肩膀。

“榮總大老遠過來,怎麽不通知我一聲,也好叫我盡盡地主之誼,”霍準笑道,“這要是傳出去,圈子裏的人還不得怪我待客不周麽。”

“呵,”榮晟冷笑一聲,環視周圍,“霍總現在知道了,待客也不怎麽周到。”

“哦,人多,顯重視。”霍準的瞎話張嘴就來。

杜興的牙更疼了。

“霍總客氣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是為什麽而來,我心知肚明,我的答案只有兩個字,”榮晟斷然道,“不行。”

霍準為難地皺起了眉頭。

“榮總缺助理?”霍準道,“我聽說您的現任助理器宇軒昂儀表不凡,辦起事來能力拔尖,可謂難得的良才。反倒是我的助理,笨手笨腳,帶兒子逛個街都能把兒子丢了,給您辦事恐怕是不牢靠的,不如就算了吧。”

“既然霍總也知道他笨手笨腳,不如趁早把這個包袱丢給我接手,如何?”榮晟笑道。

“哎,這可不成。家醜不可外揚,自家人再不成器咱也得幫忙兜着,哪能叫他去外人面前丢臉。”霍準嬉皮笑臉,多年無賴功力盡顯,“您說是吧,榮總?”

可憐榮晟出身世家,交游的也都是世家公子,壓根就沒想過掌握菲尼克斯集團大權的竟是這麽個混不吝的貨。他輕輕揉捏着葉淩的肩膀,腦海中回響着霍準剛剛的字句。

自家人?外人?

就憑你,有什麽資格做寧寧的“自家人”?

“那要是我不同意呢?”榮晟沉下聲音,一字一頓。

“今天的陣勢,只怕由不得榮總不同意吧。”轉瞬間,霍準也收斂笑容,閑閑地朝周圍掃了一眼。

周圍裏三層外三層,布滿人馬。榮晟多年浮沉,自然知道外面只怕埋伏着更多人。霍準以這個陣勢來搶人,固然是很看得起他榮晟,但無疑,也将葉淩在他心中的地位明晃晃昭示給別人了。

或者說,他為了救葉淩,已經不顧自己在旁人心中的看法了。

榮晟畢竟是悄悄潛入,況且他在F國官方記錄上還是個下落不明,疑似死亡的人,因此行動難免束手束腳。今次如果不是有人裏應外合,他根本無法這麽順利抓住葉淩并隐藏行蹤。也正因如此,他帶來的人馬并不多,跟在身邊的不過就這四人而已。

雖然這四人都追随他多年,是以一敵十的好手,但霍準帶來的人也不是善茬,榮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全身而退。

那就只能談判。

“據我所知,霍總與寧寧相識日短,如此搭救,實在令人感動。”榮晟道,“我願成全霍總一番同事之情,只要我今天能夠平安帶寧寧出門,我願意用西海五座油田十年的開采權酬謝。”

西海石油資源豐富,是當今世界最重要的産油區。榮家在其中共擁有五座私人油田,多年來為榮氏貢獻着豐厚的利潤。如今榮晟願拱手讓出十年開采權,這種類似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令在場所有人為之一怔。

霍準卻說:“榮總開出的價碼果然不同凡響。只是一來,錢我是不缺的,二來,我霍準想要的東西,向來容不得別人跟我讨價還價。今天既然我站在這裏,人,榮總是別想帶走了。”

“也就是說,霍總打算跟我硬碰硬?”榮晟道。

“我這個人向來以和為貴,不過榮總要是有興致,我也不介意跟榮總玩兩把。”說到這裏,霍準忽然極有深意地頓了頓,“只是榮總貴人事忙,只怕是沒時間再在這裏耽擱了。”

榮晟心中一動,剛要再說,身後,忽然傳來電話的震動聲。

他回過頭,示意保镖接聽。

手機接通,保镖聽了幾句,面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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