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流浪犬篇28章

老舊的樓道不僅漏風，還漏聲，誰家有點什麽事都瞞不住。隔壁打孩子了、樓上樓下夫妻倆吵架，或者是電視機的聲音放到最大，都逃不過鄰居的耳朵。幸好這間一居室是犄角的房子，鋼琴緊挨着陽臺，否則小混混也是不敢讓弟弟每天練琴的。

現在這女人的喊聲就像直接紮進耳朵眼裏，吓得人汗毛豎起。

“哥出去看看，你留下看家！千萬別出門！”小混混披上衣服，踩上了弟弟新給自己買的小老虎頭拖鞋，又抄起手機就沖了出去。

外面不太亮，感應燈都不敢安太好太貴太亮的，否則三天兩頭總是丢，不知道被誰擰回家自己用了。小混混現在在低層，三步并兩步朝樓上沖，結果還沒到姨姨家門口就看到兩個人在打鬥，像是拉扯不開。

“誰！”小混混聽出其中一個是姨姨，先吼了一嗓子作為震懾。那人一聽，一愣，可能也是沒想到底下會鑽出一個人，還是個男人。黑燈瞎火，他也不知道來者何人，這人直往上撞，竟将他們撞開了。

可是就在這一嗓子的空檔裏，小混混卻看清楚了，這男的手裏死命拉扯的竟然是姨姨的長頭發，怪不得叫得那麽凄厲，敢情是個王八蛋在打人。“你他媽幹什麽！松手！”

等到他喊完，這兩個人也被分開了，小混混急忙推開那人，借着一點燈光扶起了地上的人。“姨姨你怎麽樣？你沒事吧？你別怕！”

可是姨姨已經說不出話來，只剩下喘氣和哭泣，小混混更着急了，把人護住好好檢查。誰料頭發剛剛撩起來就吓了一跳，腦門兒上一個大鼓包。身後又一陣風來，小混混怒火攻心，擡起腿就是一腳，心裏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這男的肯定是姨姨的前夫。

以前偶爾聽到，提起幾句來，說是懷着孕的時候就出軌了，等到一看生下的是女兒，男的和婆婆都沒給好臉色，月子都沒給做完就開始操持家務。好不容易離了婚，可是前夫總是鬧，鬧到單位去，鬧到孩子學校，非逼着複婚，不得已才逃到這裏來，過隐姓埋名的日子。

“你他媽敢動手！”将人踹下幾節臺階，小混混把姨姨牢牢護在背後，曾經還沒有姨姨高的身材現在比她高了一頭多，肩膀扛起來就是一面牆。想起這些來，再親眼看到姨姨受了委屈，新仇舊恨趕在一起他恨不得直接踹死他。

“我打我老婆，哪兒來的人管東管西！管你大爺的！”前夫被踹了一腳，好在穩得住，“這他媽死婆娘……”

“你嘴巴給我放幹淨！”小混混看他又要上來，掄起拳頭叫他住口。街裏街坊的最怕閑言碎語，一個女人帶着女兒原本就夠難的偏偏又遇上這麽個畜生。他也想和他吵幾句，罵髒話誰不會，這幾年自己都學透了，可是大晚上真把左鄰右舍吵出來，到時候傷的還是姨姨的面子。

誰料那人根本不聽勸，執意要往上來，小混混只要用自己擋，胳膊就架在他前面。自己原本就比他高，站的臺階也高，但是沒有他壯，幾次三番要被拽下去，好在自己腿長站得穩，一胳膊給人壓在牆上，那人呼哧呼哧地喘着氣，像是個挨了打的動物，還想掙紮。

“你真以為我他媽好欺負啊！”小混混也打急了，将人胳膊都要擰斷。誰料那人往他臉上啐了一口，認出了這張臉。

“好啊，小崽子，我說你怎麽護着這死婆娘呢！”前夫年齡大了，撞不開年輕小夥子，在小區裏蹲了幾天，摸清了門牌號，還看着自己婆娘和其他男人說說笑笑，“開他媽小賣部，賣笑的吧！別他媽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她店裏幫忙……”

正說着，一個小姑娘叫了兩聲媽媽就順着樓梯蹲了下來，手裏拿着一個哮喘噴霧拼命吸。糟糕，小混混這才慌了，小妹妹出來找媽，結果剛好看到這一幕被吓唬住，可是自己手裏放不開人，也沒法過去幫她。這時身旁一個小黑影兒一晃而過，也是三步并兩步跑上臺階，扶穩小妹妹，又幫她将哮喘噴霧放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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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睛一看，還能有誰啊，自己家不聽話的弟弟又跑出來了，手裏還拎着一根擀面杖。

“好啊你！”前夫被壓得喘不過氣，罵得全樓道都是回聲，“你幫她收錢，背地裏和她有一腿吧？怎麽樣，睡了老子的女人你……”

“滾蛋！”小混混一直沒敢用力，弄傷了別人可是要賠錢的，這時候才猛将人往牆上一撞，聽到好大一聲響。前夫的腦門兒磕向正前方，還把灰白色的牆皮給磕下來一塊，小混混試着他沒力氣才松了手，剛一松手，又趕緊彎腰去攔小的。

髒髒什麽都聽見了，什麽都看見了，擀面杖就要往人頭上砸。小混混這樣一攔，倒是給他攔下來了，還抱着往上挪了挪，生怕他再掄一棒子。就在這不可開交的時分樓下忽然亮了，有人拎着應急燈來找，腳步聲還不是一個，那人剛剛露頭就吓了一跳，趕緊讓身後的兩個人過去幫忙。

“怎麽回事？”街道主任是接到了鄰居電話才過來的，剛好這時候還在辦公室，順手揪了辦公室兩個小夥子。

“他打我哥。”髒髒上來先告狀，“我都看見了，他要打我哥。”

小混混趕緊解釋：“主任您可來了，那人就是……”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主任幹了這些年街道工作，看一眼就知道怎麽回事，眼前人越多越不好管，“你和你弟都是外人，先回家，這裏有我呢。”

“可是他……”小混混又朝坐在臺階上捂着腦袋暫時沒起來的人踹了一腳，“他血口噴人！”

“知道知道，你先帶你弟回去，這兒有我呢。我還能讓她再受欺負啊？”街道主任将人往回轟，轉身先将小丫頭抱起來。小混混一看，也是，人家幹了這些年工作不可能拎不清家長裏短，更何況弟弟也跑出來了……這樣想着，他先拉住了弟弟的手，帶着回了家。

一回家，才覺出家裏亮，小混混滿腦子混亂，這可怎麽好啊，竟然讓人找着了，以後娘兒倆還有清淨日子過嗎？

“哥，你別急，主任他肯定知道向着誰，我都看見了。”髒髒跟着進了屋，回身先将兩道門鎖上，手裏仍舊拎着擀面杖。有幾次他跟着哥哥在小賣部幫忙，還看見姨姨給主任親自泡面呢，可是他一轉過頭來，先看到的是哥屁股上一塊深色形狀，于是試探性地問：“哥，你褲子上……是什麽啊？”

“什麽？”小混混剛才太得急，什麽都來不及感受，現在怒氣還在腦袋上旋轉，手掌還發燙。現實中居然有這麽不要臉的男人，不僅打人，還厚顏無恥當着孩子的面污蔑孩子的媽媽。自己一個剛成年的男人怕什麽啊，說就說了，可是姨姨身上這口黑鍋背上了怎麽辦？

世間居然有如此不要臉的傻逼，張口就來，小混混剛剛只顧得生氣，真他媽的恨不得将人踹下去，現在緩過來，才發覺屁股後面是熱的。

“什麽？哦……沒什麽。”弟弟的詢問将他拉回現實，瞬間全身緊繃。由于有這個小秘密，他的人生和普通男生從此天差地別，特別是特殊時期，對“褲子”、“屁股後面”這幾個字格外敏感，這時候誰要說了就是踩住他的尾巴，立刻能讓他炸毛。

“好像有……東西。”髒髒放下擀面杖，指了一下。他也長大了幾歲，但是面臨突然情況時總有種大孩子般的淡然，或者說成年人的穩定。現在盡管氣喘籲籲，心跳也快，但是很快就能調整過來。小混混以前特別好奇，以為弟弟是冷漠，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後來發現也不是，是他從小見過的惡太多，所以有了非常強的調節能力，別的孩子肆意發洩情緒，他已經可以駕馭情緒。

現在他心裏一個不好，伸手過去一摸，糟糕！“哦……沒事，你快去睡覺吧，哥上個洗手間就好。”

“不對，好像是血。”髒髒生怕哥哥躲進洗手間不出來，如果自己猜想沒錯，那這可是大問題，“哥，你是不是……有什麽事？”

“什麽什麽事啊？你這孩子別瞎想。”小混混別他逼得往旁邊站，“你去睡覺吧，別管大人的事。”

“你的事我當然要管，全天下只有你對我好，家裏又沒有人，我不管你，還有誰能管？”髒髒将擀面杖放在書桌上，桌面上就是他提前預習的初中課程，“哥，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褲子上有血啊？”

“唉，剛才……”小混混立刻扯謊，“剛才被人打的。”

“沒有，他沒碰到你的屁股，沒打着這裏。但是他打你別的地方了，我記下。”髒髒想要轉到他後面去看看，可是哥總是躲，“哥？”

“這個……這個可是秘密啊，你千萬別說出去，哥就告訴你。”小混混真想不到自己還能被小東西逼到退無可退，于是蹲下來認真說道，“哥有痔瘡。”

作者有話要說：

髒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