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走的頭兩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心像被捅了個再也補不上的洞,每天渾渾噩噩,除了三點一線連軸轉的工作讓自己吊着口氣,其它時間,我覺得什麽都是虛的、什麽都漂着,什麽都落不到地上。”
雖然已經跟嚴錦霄确定關系好些日子,但這卻是盛子墨頭一次挑起話頭,跟嚴錦霄聊過去細枝末節的點滴。
“老爺子最初受了不小的打擊,但時間……最終讓嚴爺熬過了最難的日子。”
“爺爺起初住療養院,後來主動要求回家,請的護工很負責,照顧得很周到,嚴爺也讓我放心、讓我甭操心他——但怎麽可能?”
盛子墨捏着水杯搖了搖頭,卻只字未提自己那些年對老爺子的陪伴與付出,只是笑着調轉話頭:“我那麽愛吃他做的紅燒肉,怎麽着我都得每周過去蹭頓肉吧!”
雖然一切恍如隔世,可如今和嚴錦霄重聊舊事,心情卻很難形容。
嚴錦霄認真地看着人,專注聆聽着盛子墨講得每句話。
“嚴爺喜歡種花種草,後來居然還把樓後一小片荒廢的花園,親自動手改造成了一片菜園——自己澆水、自己施肥,每天都在小菜園裏忙活,”盛子墨說到這,不覺彎了彎唇角,繼續說,“正宗純天然無污染綠色蔬菜,我想吃随時都能吃到——那是個新鮮爽口!”
當然,他不會告訴嚴錦霄,他撞見過的——老頭一個人佝偻着脊梁,坐在菜園一角,暮氣沉沉、雙肩顫抖的背影……
“這世界也真是絕了!穿越重生這種事居然真有,而且還同時發生在咱倆身上!”盛子墨感嘆完,看向嚴錦霄,低聲繼續說,“而且……萬萬沒料到,你丫居然對我圖謀不軌這麽些年!”
嚴錦霄聞聲挑唇一笑,擱了筷,靠向椅背:“要是直接沖你面前告白能追到,我何必費這麽大勁兒?”
盛子墨就笑了:“你憋着壞假公濟私耍流氓的時候,我看你挺帶勁兒啊!”
嚴錦霄伸了伸長腿:“那是。”
“也真有你的……”盛子墨搖了搖頭,加重語氣,“要不是東哥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能布這麽大局圈我!”
他挑了下眉梢,撩着話音,扒拉着桌沿,欺身靠近桌對面的人,說:“就是為了——”
“就是為了‘掰’你!”嚴錦霄接完茬,輕輕捏了把面前人的臉頰。
盛子墨握着嚴錦霄的手,對視間,倆人一塊兒笑了。
“其實我回來的那年,第一時間就去找過你……”嚴錦霄捏了捏掌心的手,假模假式地嘆了口氣,“可是你啊,愣頭青傻了吧唧的……除了吹大牛,就是打籃球,周圍還一堆叽叽喳喳的小姑娘。”
“哎,說實話……我可真提不起興趣。”
盛子墨原本還聚精會神以為能聽到什麽感人至深的真情告白,未成想居然得到這麽個“提不起興趣”的評價,立馬掰着嚴錦霄的大拇指,使勁道:“會說人話不?你再說——小心老子現在就廢了你!”
嚴錦霄忍笑:“你舍得?”
勾了勾大拇指尖,摩挲着盛子墨。
盛子墨錘了下嚴錦霄的掌心,撒開手,随即——卻像意識到什麽,倏然狡黠一笑,說:“我看,剛剛那話的關鍵詞……是‘一堆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吧?”
“诶,我說,你咋就這麽慫呢?”
“不敢追,就說不敢追,理由還挺多。”
嚴錦霄伸着長腿大馬金刀地坐那,思忖間,不過分秒——猛地擡手勾住了盛子墨的後脖頸,靠近人耳畔,沉聲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在這親你?”
他們坐在餐館一角,旁邊幾張桌子都空着,不遠處的幾桌客人正在大聲喧嘩、談笑風生,服務員端盤上菜,注意力大都在那邊。
可盛子墨聽了這話,心間卻立馬揪緊——他确定以及肯定,這事,嚴錦霄這貨混起來還真能幹出來,于是咬了咬牙,很識趣地認慫道:“哎呀,我說錯話了……我錯了還不行麽?”
“錯哪了?”嚴錦霄摩挲着人的脖子說。
盛子墨擡眸委屈地看着人,很輕地說:“老公……我錯啦!”
一頓飯,這倆人吃到快12點才結束,回去的路上,嚴錦霄開着車,盛子墨坐在副駕上,靠着椅背側眸看人。
他黑亮的發絲,因為椅背摩擦的靜電,弄得淩亂散落,冷白調的皮膚被窗外缤紛的霓虹染上悠然的色調,燈影在他俊逸的面頰明明滅滅,這人眨着清亮的大眼睛,睫毛又黑又密,忽閃忽閃只是盯着人瞧,卻不說一句話的樣子,真——
嚴錦霄一路上餘光掃過來幾次,直到某個紅燈的十字路口,他踩了剎車,開口道:“我說……有完沒完?”
“什麽?”盛子墨嘟囔了一句,表情看起來很是莫名其妙。
嚴錦霄轉過頭看人——而面前人的眼神,軟軟萌萌、柔柔.浪.浪,甚至很明顯——貓着使壞得逞的笑。
——嚴錦霄暗籲一口氣。
自從倆人挑明關系之後,盛子墨由最初的羞澀無措,到現如今時不時就玩得如魚得水的眼神作亂,真的挺要命!
“再看……”嚴錦霄犬齒咬了下嘴皮,沉聲道,“小心前面小樹林就辦你!”
盛子墨忍笑,然後不緊不慢道:“那小哥哥可得輕點。”
嚴錦霄喉結鼓動,綠燈倏然亮了,他本想說什麽,卻只得先踩了油門。
而就在這時,嚴錦霄後脊驀地一繃——他咽了下喉,側眸就看到個滿眼貓着壞笑的小壞蛋。
嚴錦霄咬牙:“開車呢!”
盛子墨不管——他笑出了聲。
……
嚴錦霄果真說到做到,後來一腳油門、猛一掉頭,車子便馳騁而起,駛入郊區的某處原野。
盛子墨當時真被那燃着火盯視的漆黑眼神驚到了,立馬認慫求饒:“大哥……大哥我錯了還不行麽?”
“錯了?”嚴錦霄狠聲道,“晚了!”
……
***
夏至未至,“抖樂(yue)”策劃完畢,進入研發期的時候,盛子墨終于能歇口氣,而這時,他也接到了石榴的電話——《擁抱》的後期已完成,下個月安排了為期一周的宣傳行程,需要提前見面詳聊。
“宣傳期我們定的下個月10號,”石榴攪着咖啡說,“具體行程小米待會給你倆細說。”
幾個人好久沒見,談完正事,少不了閑話家常,期間,沒注意誰起了個話頭,提了嘴陳競東。
石榴略一頓,便問:“他最近怎麽樣?還好嗎?”
盛子墨和嚴錦霄對視一眼——陳競東郁郁寡歡、夜夜買醉的那幾個月,他倆也不是當事人,真不好在這跟石榴透露太多。
但盛子墨猶豫間,最後還是問:“姐,你和東哥真的不可能了麽?”
在坐的也沒外人,多少都知道點石榴和陳競東的事兒,石榴長籲了口氣,放下咖啡杯,淡聲道:“他想跟我結婚啊……但——”石榴搖頭提了下唇角,話音就在這打住了。
但怎麽可能呢?
原本倆人都是不婚主義,沒心沒肺地不過是各取所需的一夜痛快——誰知,這一枝花大東哥卻先行動了凡心。
“婚姻是愛情的墳,是操蛋的圍城”,這話被人們挂嘴上扯得快爛了大街,但實際上,又有幾個人真能靜下心思考內核。
“我和他這事,我覺着對他挺抱歉的。”小米挺有眼力見,感覺石榴要說重點前,就借着去衛生間的理由撤了,石榴瞟了眼小米的背影繼續對桌對面的倆人說,“感情這東西,很多時候就是一把火,燒完就完了,根本經不住事兒。”
“所以,該享受的時候要享受,但該剎車的時候……也要及時抽身。”
她停了會話音,擡眸道:“你倆呢?真就打算這麽走下去?”
盛子墨聞聲看了眼嚴錦霄,就見對方先行開了口:“嗯,要結婚、要得到父母的認可,要不要孩子……看子墨的意思,會一直走下去。”說話的同時,握住了盛子墨的手,握得很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