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抓奸

夜色漸沉，卧室內的聲響暧昧。

“趙哥。”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祁先生他……”

“他這幾天忙着寫劇本，沒空來煩我。”另外一道更加深沉的聲音打斷道，“這種時候就不要提那個木頭了，煞風景。”

林長明的笑容微不可見地僵了三秒，他的本意是借着趙乾的人脈在祁竹生的新劇本裏讨個角色，誰知道趙乾卻裝作沒聽懂，故意把話往別的方向引。

“……是我說錯話了，您別跟我一般見識。”不過林長明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這麽多年終歸是個人精，他很快便收拾好了情緒，低眉順眼道，“趙哥，再來一回嗎？”

趙乾聞言掐了手裏的煙，垂眸勾起了懷裏人的下巴：“就這麽欲求不滿？”

“那不是您的本事大麽。”林長明勾着他的脖子湊上前，語氣暧昧勾人，“我是真心羨慕祁先生，能跟您同床共枕……”

趙乾聽到前半句話的時候嘴角還噙着笑，然而後半句話一出仿佛踩了他的痛腳一般，只見他的臉色驟然便冷了下來，眼神甚至稱得上可怖。

林長明不知道他突然發什麽瘋，見狀被吓了一跳，臉色都白了幾分：“趙…趙哥……”

“我讓你不要再提他，”趙乾語氣冰冷道，“你是沒聽到嗎？”

“對不起對不起！”林長明慌張地開始跟他道歉，“我不是有意的，請您原諒我這一次吧！”

趙乾仿佛驟然失去了耐心，厭棄冷漠地松開了懷裏的人：“轉過去。”

林長明的臉色霎時白了幾分，恐懼漫上了他的心頭，但他不敢忤逆，最終只能硬着頭皮乖乖地照做。

第二天一早，林長明精疲力盡地睜開了眼，他看到趙乾穿好了衣服打算出卧室，一時間也顧不上身體的疲憊了，連忙嘶啞着聲音開口道：“趙哥，劇本的事……？”

趙乾拉開了卧室的門，語氣冷淡中帶着一絲不耐煩：“知道了，有機會我會替你跟他說——”

他的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整個人非常明顯地一僵，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趙乾那副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不可一世的神情因此出現了一道裂痕，慌張近乎是肉眼可見地從他的眼底浮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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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長明見狀一愣，他認識這位趙影帝也算有一段時間了，這人就連在床上都是一副冷漠中帶着狠戾的樣子，這世界上居然還有事情能讓他露出這種表情？

林長明瞬間就來了興趣，他撐着疲憊不堪的身體打算起來看熱鬧，下一秒便聽見趙乾略帶慌張地開口道：“竹生……你怎麽來了？”

林長明聞言渾身一震，直接從看熱鬧的人變成了熱鬧本身。他登時在腦海中腦補了一堆正宮抓奸的環節，聯想到祁竹生在圈內的名聲，林長明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

祁竹生，業內知名編劇兼作家，作品風格詭谲秾豔，由于故事性和藝術性超高，角色難度極大，導致能演他劇本的演員鳳毛麟角。

他不僅是影帝趙乾公開的男友，還是整個文藝圈內被稱為“先生”的人中最年輕的那個。

這個“先生”不是什麽“趙先生”“李先生”那種簡簡單單的客套話，而是特指藝術成就極高的文藝創作者。

但和他這些堪稱亘古絕今的成就相比，關于祁竹生這個人的評價就不怎麽好了。

和很多作家一樣，祁竹生不是很喜歡社交，因此大部分人了解他其實都是通過他的男友趙乾。

但是趙乾在外時對他的評價大部分都是明褒暗貶的，比如“我家那位不大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他不喜歡浪漫”、“我不能喝酒，你們祁先生看了會生氣的”、“我選擇伴侶不看外貌，內在的靈魂其實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這裏，林長明慌裏慌張地換好衣服，連忙打算出去跟這位傳言中“脾氣不好”、“性格古怪”、“睚眦必報”、“相貌疑似平平”的影帝正牌男友跪下道歉，然而當他慌裏慌張地走到卧室門口時，才發現真實的情況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趙乾的這處房子很大，裝修風格是相當奢華的歐式風，整個客廳更是稱得上“富麗堂皇”，就連吊燈都透着一股極致的華麗感。

然而這所有的一切，在沙發上的那個男人面前都變得黯然失色。

祁竹生穿着一身深色的常服，手裏端着一杯咖啡，看見兩人結伴從卧室出來後，他輕輕地抿了一口手裏的咖啡，整個人顯得相當氣定神閑，一點惱怒的意思都沒有。

他的坐姿端正挺拔，身高絕對不算矮，和趙乾一直以來描述的“木頭”截然不同，祁竹生的容貌異常俊美，皮膚白皙、眉如遠黛；清冷的丹鳳眼微微擡起，純黑色的瞳色宛如尊貴的寶石，身姿如芝蘭玉樹，氣質若朗月入懷。

他仿佛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一般，周身自帶一種獨屬于文人的貴氣。

整個屋子的歐式裝修都被祁竹生的容貌和氣質壓了下去，他神色自若地坐在那裏，仿佛坐的不是沙發，而是一把玉制金鑲的扶椅。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是林長明還是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娛樂圈內的男男女女他也算是見了不少，但在外貌上能跟這個男人一較高下的屈指可數，若是再加上氣質，那便更是鳳毛麟角了。

趙乾仿佛是被吓破了膽，半晌沒見到祁竹生開口，他咽了咽口水後忍不住再次道：“竹生……”

祁竹生擡手把咖啡杯放在了茶幾上，瓷器和大理石碰撞的聲音讓趙乾驟然閉了嘴，但是祁竹生好似沒看到他一樣，反而扭臉對林長明道：“你叫什麽名字？”

他的聲音如玉一般冷質，林長明吓了一跳，低着頭嗫嚅道：“祁先生好……我叫林長明。”

“林長明……我記下了。”祁竹生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你可以走了，這裏暫時沒你的事。”

林長明從來沒見過這樣“平靜”的捉奸現場，但越是平靜，他越是害怕，害怕到雙腿打抖。

“謝謝祁先生……”林長明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就算之後祁竹生要拿他做文章那也等到之後再說吧，“那我就先走了……”

他話音未落，在場被忽視了良久的第三個人便驟然開口道：“他不能走。”

趙乾的語氣中甚至帶上了一絲急躁。

抓奸這種事，自古以來都少有眼前這種情況。抓奸的人異常平靜，被抓奸的人卻心律不齊、口幹舌燥。

祁竹生聞言似乎覺得很有意思，他又端起了面前的咖啡，淺啜了一口後問道：“你想怎麽樣？”

“他走了有些事不好解釋……”趙乾深吸了一口氣，勉強使自己冷靜了下來，“我跟他不過是上床，沒有感情的，竹生你別誤會！”

祁竹生擡眸看着他：“只是上床？我知道了，還有別的話要說嗎？”

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立馬便把趙乾給刺激到了。

“祁竹生……”趙乾好似被戳到了什麽痛處，一改方才恐懼後怕的情緒，轉而露出了一副被傷害到的表情，仿佛他才是那個抓到愛人出軌的人，“看着我跟別人睡在一張床上，你就這麽無動于衷？”

林長明幾乎聽愣了，他從未見過這種惡人先告狀的局面。

“你似乎搞錯了情況，趙乾。”祁竹生冷冷地看着他，“你出軌在先，現在反倒來問我？”

趙乾此刻仿佛被驟然點燃的爆竹，之前的慌張驟然消失了：“我為什麽出軌你心裏難道不清楚嗎？”

難道還有別的隐情？林長明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

“如果你指的是床笫之事，那我需要提醒你一句。是你借精神創傷的理由執意要跟我柏拉圖的。”祁竹生異常冷靜，“這些無端指責，恕我難以接受。”

“一開始确實如此，但是在一起之後我難道沒有提嗎？”趙乾咬牙道，“就在上周，我喝多了回家，你是怎麽對我的？”

“第一，醉酒的男性一般不具備相關功能。”祁竹生冷冷道，“第二，我覺得那并不能稱為請求，只能稱為強迫。”

如此話語從他這麽一個清冷孤傲的人嘴裏說出來着實有點沖擊，林長明在一旁聽得瞠目結舌。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在沒有喝醉的情況下，你在我面前似乎也喪失了相關能力。”祁竹生垂眸放下了咖啡杯，“言盡于此，我不大想提這個……”

“你說我不行？我在別人床上行得很，你為什麽不找找自己的原因？”趙乾破口大罵道，“而且你明知道我之前對上床抵觸，你是怎麽做的？故意在劇本中安排各式各樣的床戲，故意給你的主角設置無窮無盡的情緒，是不是我滿足不了你，你才在那麽多人面前故意讓我出醜？！”

祁竹生聞言第一次皺緊了眉，擡眸神色不善地看着他：“情節的設定都是為了角色服務，我從來沒有針對你，是你想多了。而且，我最後提醒你一次，趙乾，不要質疑我的劇本。”

祁竹生平生最厭惡流量演員加戲以及半吊子演員對他劇本的無端質疑，趙乾卻故意戳他痛處，聞言冷笑了一聲：“你以為沒了我，你的那些劇本算得了什麽？要不是看我的面子，整個娛樂圈誰願意接你的劇本？”

發現男朋友跟別人同床共枕時都沒有發怒的祁竹生在這一刻終于被趙乾惹惱了，他冷着臉把杯子往面前的茶幾上一磕，站起來冷聲道：“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你不願意演有的是人願意演，我們到此為止。”

趙乾聞言一愣，慌張的神色在他眼底一閃而過，他的聲音都緊了幾分：“什麽意思，你要跟我分手？”

祁竹生神色不善地看着他。

“從大學開始七年的感情，你說分就分了？”趙乾的聲音突然顫抖了起來，“就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對于趙乾這種匪夷所思的話，祁竹生已經失去了耐性，他皺着眉開口道：“趙乾，他是你的情人，并非無關緊要的人，我最後一次提醒你，你已經出軌了。”

“我只是跟他睡了幾次，這不是出軌。”趙乾極力地想要解釋，“在娛樂圈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過潔世同嫌’，竹生，你不能太高潔傲岸了，眼裏揉不得沙子有時候不是什麽好事……”

“夠了。”祁竹生突然感覺非常疲憊，七年的戀人此刻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終于露出了埋藏已久的獠牙，“《望城》我會另外去選角，你自己跟你的經紀人解釋清楚，如你所說，七年的感情，我也不想鬧得太難看。”

趙乾仿佛被什麽事情砸到了一般，過了半晌才意識到祁竹生話裏面的意思，他突然有些神經質地笑了一下：“竹生，你好似搞錯了一件事。《望城》的署名是我。”

祁竹生一愣，随即一股寒意爬上了他的心頭。他陡然想起來了這件事——《望城》是去年完成的，作為他送給趙乾的三十歲生日禮物，也是兩人六周年的見證。

祁竹生手下的作品實在太多了，以至于當時趙乾提議把《望城》署他的名時，祁竹生沒想太多便答應了。

趙乾這句話一出，旁邊的林長明在心裏倒吸了一口冷氣，暗罵他真不是個東西。

就連林長明都這麽想，就更不用說把作品看得無比重要的祁竹生了。

看着驟然冷下神色的祁竹生，趙乾仿佛終于拿捏到了他的弱點，頗為得意地笑了一下：“竹生，別鬧了。咱們好好的，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這個人我會讓他在娛樂圈永遠消失，你不想看見他我就不讓他出現在你的視線裏。将來我們倆一起憑借《望城》再次拿獎，這不又是一段佳話嗎？”

林長明恐懼且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似乎不相信他聽到的一切。

祁竹生則冷冷地看着趙乾，半晌開口道：“不必了。我不止《望城》一個劇本，明年的獎我勢在必得。至于《望城》，我會用自己的辦法拿回來。”

趙乾靜了三秒後突然笑了：“是，你是不止這一個劇本，然後呢？就算你拿出來了，誰願意來演？就算有人願意來演，你有錢嗎？你是有名望，有本事，但那又如何？孤僻清高，整個娛樂圈除了我，你還認識誰？沒有我開口，誰會給你出資？而且我勸你也不用想着曝光什麽，這是為你好，我的一些粉絲年紀比較小，說不定會做出什麽不大雅觀的事來。”

祁竹生冷冷地看着他：“你在威脅我？”

趙乾聞言洋洋得意地笑了笑，走到祁竹生的面前，擡手拉着他的手硬生生地把人往懷裏托：“我哪裏舍得威脅你，好了，就當是我錯了，我給你認錯行了吧，別因為這點小事生氣……”

祁竹生陡然露出來一個厭惡的表情，側身躲了一下後沒躲過，眼看着趙乾擡手就要摟住他的腰，祁竹生陡然想起來了口袋裏東西，他眸色一凜，驟然擡起了腿。

趙乾見狀立馬變了臉色，他想躲但已經來不及了，祁竹生擡腿一腳踹在了他的肚子上，趙乾一個大男人猝不及防間竟然被他踢得飛了出去，滑過茶幾最終砸在了沙發上。

那杯咖啡潑了趙乾一身，林長明在旁邊都看愣了，完全沒想到祁竹生一個看着清清冷冷的美人一出手居然如此暴力。

“既然你不願好聚好散，”祁竹生帶着一絲厭惡拍了拍衣服，“那便別怪我無情無義了。”

趙乾一身咖啡，狼狽無比，此刻被祁竹生踹得劇痛無比，他扶着肚子在沙發上反應了半天才面前找回神志。

趙乾滿頭冷汗，擡頭惡狠狠地看着祁竹生：“你他媽竟然敢踹我……！我倒要看看誰敢演你的劇本，誰敢給你投資！”

祁竹生捏了捏口袋裏的錄音筆，感覺錄的內容差不多了後，淡淡地掃了趙乾一眼：“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言罷，他轉身走出了這處污穢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