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嘩然
林長明的話一出，現場的人和直播間的觀衆皆是一片嘩然。
趙乾吃痛地躺在地上，夏日的炎熱導致游樂園的地都是燙的，他活了三十年，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時候。
周圍的人吵嚷喧鬧，對着他議論紛紛；地面的空氣開始因為炙熱變得扭曲，林長明尖銳的聲音還在滔滔不絕地繼續。
祁竹生垂眸看着撲倒在地半天起不來的趙乾，心底竟然沒有一絲波動。
在此之前，他曾經想象過這一天發生時自己會是什麽心情，或許是解氣或許是憤怒或許是嘆息，嘆息自己的識人不清，嘆息自己長達七年的感情。
但是當真正到了這一天時，祁竹生卻沒有絲毫感覺，甚至有些厭倦。
趙乾掙紮着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故作鎮定地對祁竹生道：“這是個瘋子，不要聽他的，我們走。”
祁竹生擡眸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有說，趙乾被他看得一愣，而後一股寒意從後背爬了上來，他瞬間便明白了——林長明的出現不是巧合，一切都是經過人精心設計的。
“你——！”趙乾不可置信地怒道，“是你讓他來的？！”
鏡頭之下，趙乾那張迷倒萬千男女的臉從未有過如此醜惡的時候。
網友們也算是身經百戰了，但再怎麽身經百戰，他們也沒在直播中見過這麽刺激的瓜，一時間都看傻了，彈幕中全是問號和一些沒辦法拼湊成句子的語氣詞，能把妙語連珠的觀衆們都搞成這個樣子，可見這件事的沖擊力之大。
面對趙乾的質疑，祁竹生淡淡開口道：“不是我要他來的，不過既然你的前情人來都來了，我們不妨在這裏直接把話說開。”
趙乾聞言大腦先是空白了一瞬，而後他很快便意識到，這一切都是設計好的。
完了，如果是林長明一個人還好說，但如果這一切都是祁竹生策劃的，那就全完了。
和祁竹生在一起七年，趙乾清楚地知道自己這位伴侶的性格，這幾年或許因為寫作對人心性的磨練，導致祁竹生的脾氣平靜了不少，整個人看起來也只是清冷，而不是冷戾。
但再怎麽變，祁竹生還是祁竹生，是那個看似對所有事都漠不關心，實則以直報怨，有仇必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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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乾陡然從心底升起了一股悔恨，被他刻意遺忘的記憶逐漸回籠，他陡然想起了當年的事，想起了剛上大學時的經歷，電影社讓本不認識的兩個人相識相知，後來的社團旅游，更是給兩人制造了二人獨處的空間。
祁竹生長得好看，話少，寫作水平高，上大學期間便有了幾部作品。
這樣一個人作為男朋友帶出去自然是有面子的，趙乾從見他第一面開始就算好了後來的一切。
但他算好了流星雨的時間，算好了旅游中可能發生的感情進展，卻唯獨沒有算到那場意外。
一直被他回避的事情浮出水面，趙乾絲毫不差地記起了祁竹生只身來到雪山中救他的畫面，記起了在茫茫雪山中，那個故意偷走食物并且想要謀殺他們的學長，最後究竟落到了什麽下場。
趙乾的不行，一開始是病理性的，長達一天一夜的極寒，導致他将近半年沒有辦法進行正常的生理活動，但當他恢複之後，他依舊對此十分抗拒，歸根結底恐懼才是他之後仍舊對祁竹生不行的根本原因。
那一天的最終結果是警察趕到救了他們，但是警察的調查結果也是清晰明了的，那個學長是自己把雙腿凍掉的，是自己把食物吃完的，一切都是他的咎由自取，跟祁竹生沒有絲毫關系。
但這一切都讓趙乾膽寒，從那天開始他才知道，祁竹生對人好是真的好，但是一旦你背叛了他，那你的下場将是萬劫不複。
祁竹生長得極其好看，不求回報地救了趙乾，所以趙乾“愛”上了他，但是目睹了一切的趙乾卻從骨子裏就對祁竹生産生了一股懼怕。
之後半年生理上的不舉越發加重了趙乾在祁竹生面前的自卑，再加上他又發現祁竹生在自己的作品中從不避諱“性”，屬于男人的自尊心瞬間被擊潰。
趙乾是個極度自信的人，他不能直面自己的恐懼，于是他開始找各種借口麻痹自己，到了最後，他開始有意識無意識地通過貶低祁竹生來給自己樹立偉岸闊達的形象。
但是謊言終究只是謊言，泡沫總有破的那一天。
陽光正盛，趙乾卻不由得感到了陣陣寒意。
他知道，那天雪山中發生的一切，祁竹生冷靜但對等的報複，今天就要在他的身上重演了，躲不過了。
“攤開來說。”祁竹生冷靜得仿佛一尊精致的機器，“不過還是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了，撿重要的說。”
當趙乾意識到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後，他有些痛苦地閉了閉眼，而後做出了最後的掙紮：“對不起，竹生，我不該……不該拿你的版權。”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祁竹生失去了最後的耐心，他擡眸冷冷地看着趙乾。
看着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身敗名裂，萬人唾罵，祁竹生的內心卻毫無波瀾，他甚至感覺這些事還沒跟夏宸一起做碗面來的有趣。
意識到自己剛剛在想誰後，祁竹生陡然愣了一下，然而沒等他理清楚這段心思的真正含義，一旁圍觀的群衆中便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不好意思，借過一下，我家先生在前面等我。”
祁竹生甚至沒有多想，聞聲便看了過去。
夏宸蹙着一對好看的眉毛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炎熱和擔憂讓他失去了以往的笑容，整個人看起來好像驟然成熟了幾分，越發襯得他眉目深邃，英俊異常。
夏宸剛擠開最後一個人，擡頭便看見了一眨不眨看着他的祁竹生，見祁竹生沒事後，他下意識松了口氣，而後連忙走上前道：“先生！發生什麽事了？你沒受傷吧？”
混亂了半天的彈幕在見到夏宸的出現後才終于有了點秩序：
“啊啊啊夏總你終于來了QAQ”
“嗚嗚嗚一看見我們茶總就有安全感是怎麽回事，不應該啊”
“+1，我也有這種感覺，感覺我的寶貝老婆不會被那個人渣欺負了”
“所以說現在的情況是，手撕出軌渣男嗎？”
“應該是，但是剛剛那個大哥的動靜太吓人了，我有點沒聽清楚”
“我人都傻了，我活這麽大沒見過這種陣仗，好家夥，直接好家夥”
“我也，我現在打字都感覺在做夢”
鏡頭下，祁竹生對夏宸搖了搖頭道：“沒有，只是有些話要跟這幾位說清楚。”
趙乾見狀陡然回了神，刻在DNA裏的恐懼讓他無法再像之前那樣頤指氣使，于是他只能垂死掙紮道：“竹生，有什麽話非得在這大庭廣衆之下說？我們可以回去再說……”
此刻他的語氣已經帶着些許哀求的感覺了，然而祁竹生聽了卻不為所動，反而搖了搖頭道：“既然你不願說，那便由我來說吧。”
而後他迅速掏出了手機，點開了事先準備好的錄音。
這一切發生得非常之快，當趙乾反應過來要上前搶奪時，已經來不及了。
手機中驟然響起了另所有人震驚的聲音：
“我跟他不過是上床，沒有感情的，竹生你別誤會！”
“只是上床？我知道了，還有別的話要說嗎？”
“祁竹生……你看着我跟別人睡在一張床上，你就這麽無動于衷？”
直播間所有觀衆都聽愣了，從開播以來，直播間的彈幕數量從來沒有這麽少過，甚至連屏幕都鋪不滿。
但直播間的人數卻是有史以來的最高峰，顯然，微博那邊也爆了，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無數吃瓜群衆争先恐後地湧入直播間，導致觀看人數達到了一個令人恐怖的高峰。
而現在彈幕的稀少，就如同火山噴發前最後的沉默一樣，顯然在憋着一股勁。
“你似乎搞錯了情況，趙乾。”錄音繼續播放，“你出軌在先，現在反倒來問我？”
“我為什麽出軌你心裏難道不清楚嗎？！”
林長明在旁邊愣了一下後笑道：“原來祁先生當時錄了音啊，妙。”
趙乾臉色爆紅，他失去理智地要去祁竹生手裏搶他的手機，與此同時聲嘶力竭道：“把它給我！”
然而有夏宸在場，趙乾剛上前兩步便被夏宸擡手抓住了胳膊，而後輕輕一扭便使得趙乾吃痛不已，當即失去了搶奪的能力。
“如果你指的是床笫之事，那我需要提醒你一句。是你借精神創傷的理由執意要跟我柏拉圖的。”錄音中祁竹生冷靜地爆出來一個驚天大瓜，“這些無端指責，恕我難以接受。”
“一開始确實如此，但是在一起之後我難道沒有提嗎？就在上周，我喝多了回家，你是怎麽對我的？”
“第一，醉酒的男性一般不具備相關功能。第二，我覺得那并不能稱為請求，只能稱為強迫。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在沒有喝醉的情況下，你在我面前似乎也喪失了相關能力。言盡于此，我不大想提這個……”
“你說我不行？我在別人床上行得很，你為什麽不找找自己的原因？而且你明知道我之前對上床抵觸，你是怎麽做的？……”
……
“你以為沒了我，你的那些劇本算得了什麽？要不是看我的面子，整個娛樂圈誰願意接你的劇本？”
錄音放到這裏，祁竹生輕描淡寫地按了暫停，看着面前歇斯底裏的趙乾道：“還有什麽想說的？”
趙乾半跪在地上瞪着眼氣喘籲籲地看着他，一時間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是他沒有話說，直播間的觀衆卻有太多的話想說了。
錄音的暫停鍵就如同彈幕的播放鍵，無數人如大夢初醒般，從一開始的震驚中回了神。
數百萬觀衆同時在直播間奮筆疾書，彈幕的熱鬧程度一時間成了一道奇觀：
“我靠我靠我靠，我除了我靠什麽也不會說了”
“這錄音是真的嗎卧槽？聽着不像假的啊？我靠趙乾真不行啊？”
“我人傻了，粉了這麽久的影帝居然是這樣的人”
“這塌房塌得也太牛逼了，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了屬于是，我實在沒見過這麽牛逼的塌房”
“等下我給大家捋一下，也就是說，趙乾對祁先生那個不行，然後他為了證明自己，就出軌找小三，被發現之後還威脅祁先生，說他的劇本業內沒他的點頭沒人敢拍，是這個意思吧？”
“這麽快就理清楚了，感謝課代表！！”
“離譜，離了大譜了，趙乾這操作也太惡臭了吧我靠！”
“天吶，出軌的原來是趙乾，他媽的他粉絲之前還造謠祁先生出軌，媽的倒是出來走兩步啊！！”
“太惡心了，真的太惡心了，我要是祁先生我真的要氣死，跟這種出軌爛男人上一個綜藝，嘔！”
但是也有一些人質疑道：
“不是，祁竹生要是有錄音有證據為什麽不早說啊？”
“+1，早點放出來不就什麽都結束了，等到上了綜藝，把前男友和新歡的熱度都吃完了才放……實在令人懷疑”
“那錄音不會是假的吧？”
“合成得呗，現在科技這麽發達，視頻都能換臉呢，合成一個錄音有什麽了不起的”
不過很快便有更多網友出來反駁道：
“早點放？早點放不得被你們這幫粉絲沖死？”
“确實，現在放某些人還不認呢，要是早點放，估計一點水花都砸不起來”
“他媽的小三本人都在現場了，這也能洗？”
“這個點還能粉趙乾的人怕不是腦子有泡吧，我真的會無語”
“靠，我突然理解了，之前祁先生在業內很有名氣，但是曲高和寡，趙乾又這麽威脅他，在大衆視野裏大家卻都根本不認識他，趙乾的粉絲還跟一群瘋狗一樣……越說越想哭，先生真的好不容易啊”
“啊啊啊啊我的寶貝老婆怎麽能受這種委屈！趙狗納命來！！這麽漂亮的老婆你都能出軌，你他媽真是畜牲都不如啊趙乾！”
“動物尚且知道求偶要做的事情，趙乾這個傻逼，占了祁先生的作品還要說人家的作品沒人拍，我靠，我的血壓上來了”
“這他媽不就是PUA嗎！！趙乾你個豬狗不如的東西啊啊啊啊！”
民憤終于被挑了起來，經過這麽幾天的綜藝直播，無數觀衆對祁竹生的性格以及為人有了不淺的了解。
但正是因為這些了解，才讓他們更加難以接受趙乾所做的一切。
悲劇的本質就是把美好的事物打碎給你看，而憤怒的本質則是告訴你，你無比珍視的美好，卻被某些人肆意地傷害。
直到今天觀衆們才知道，原來祁竹生和趙乾，根本就不是什麽和平分手，原來趙影帝演出來的和諧之下，竟然還有這麽大的龃龉。
美好如祁竹生這般的神仙人物，居然也曾被人傷得遍體鱗傷。
但他從上戀綜開始基本上沒有提過此事，一切的一切，都是在等今天。
有不少人意識到了林長明的出現有些過于巧了，但那又如何呢？
一個被渣男肆意造謠的可憐人，一個被別人奪走著作權的作家，一個明明無比優秀，卻被渣男粉絲瘋狂網爆的絕世美人，這一切就算是他故意的，又能如何呢？
更進一步講，如果這一切都是祁竹生故意設計的局，那豈不是更好嗎？
無數網友甚至更願意相信後者，因為這樣他們憤怒的內心才能稍微平靜一點，但也只是一點。
鏡頭之下，趙乾面如死灰，他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在網絡上的結局，他默默地安慰自己，沒關系，只要有作品，自己照樣可以東山再起。
夏宸冷着臉聽完了錄音，他周身的氣氛此刻濃得簡直能擰出水。
當祁竹生按下暫停鍵的那一秒，夏宸驟然往前邁了一步，擡手便拎起了趙乾的衣領，速度之快以至于祁竹生在第一時間都沒攔住。
趙乾再怎麽說也是個成年男性，然而此刻夏宸拽着他的衣領就跟老鷹抓小雞一樣，只用了一只手就把趙乾拖拽得差點跪在地上，在場的人和直播間的人都看呆了：
“我靠，夏總這臂力真的假的啊我靠”
“捏麻麻的，單手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拖拽一個成年男性，茶總這武力值，一直在演我們吧？！”
“啊啊啊夏總！！我的超人！！快替你老婆出氣！！給他一拳！”
“夏總，一個明明可以考武力值solo全場，卻非要靠賣慘裝綠茶博取祁先生同情的男人……其他嘉賓輸得不怨”
“糾正一下措辭這位朋友，什麽叫裝綠茶，我們茶總可是根正苗紅的真綠茶！”
“哈哈哈哈哈确實，夏總表示：武力？我要是用了武力怎麽搏祁先生的關切啊，你們真是什麽也不懂”
“渾身家當買宸妃股！！”
“可惡，誰能想到這個能唱歌會做飯還武力值超高的男人是個綠茶呢”
“揍他揍他揍他，給這傻逼點顏色看看，媽的”
“+1111我的寶貝老婆受了這麽多年的委屈，讓趙乾挨頓打很合理吧？”
“合理，但不夠合理，滾去監獄撿肥皂才是他最合理的出路”
彈幕雖然義憤填膺，但祁竹生依舊是冷靜的。
一旦在衆目睽睽下動手，那麽就算是占理的一方也變成了不占理，而且很有可能造成其他問題。
故而當祁竹生看見夏宸擡拳準備砸在趙乾臉上的那一瞬間，他立馬便走上前拉住了夏宸的胳膊：“消消火，不必為了這種人動氣。”
夏宸深吸了兩口氣，一開始情緒并未平靜下來，不過當他感受到手腕間祁竹生手指微涼的觸感後，他的情緒終于平複了一些。
安撫完了狼崽子，祁竹生扭頭冷冷地掃了趙乾一眼，見他神情狼狽，形容憔悴，整個人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一樣。
這應該是個很解恨的場面，但是祁竹生看了只覺得厭惡，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跟趙乾多呆下去。
“我們之間的事情在今天算是說明白了。”祁竹生冷聲道，“版權問題，相信法律自有公論，回去記得找好律師，我整理好資料就送你上法庭。至于你這個人……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之後的日子裏，就請趙影帝好自為之吧。”
言罷，祁竹生轉身拉着夏宸就走，夏宸還不想走，看着趙乾的眼神簡直要把他給生吃了。
最後祁竹生不得已嘆了口氣道：“阿宸，回神了。”
夏宸聞言渾身一震，一時間居然忘了憤怒，怔愣間被祁竹生拉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