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媒體公司
李蟄在最後一秒還是慫了。
“呃，那個，是因為年底全國大賽的規則有點變化……
我們、我們和B大的幾個隊員有些硬件線路板需要、需要合作讨論……
想着這裏離B大也不遠，然後姐姐正好也住這嘛，方便相互照應……
呃，所以……”
唐露瞪着眼睛看着他，半晌，“所以你就過來租了個房子住？”
李蟄面子不虛但心虛，“啊、啊。”
唐露又靜了一會，似乎還在盤算這些話的可信度。
信肯定是不能全信的，但好像也找不到什麽破綻。
只是想了一會之後，她突然皺起眉頭發問，“那這房租學校給報銷嗎？”
李蟄愣了愣，“哦！報銷！當然報銷的。”
唐露長吐一口氣，“那就好。”
李蟄的心暫時落回到肚子裏，跟着唐露開始爬樓。
上到三樓的時候，唐露突然頓住腳，指了指面前的房門，“你就住這？”
“啊。”
“什麽時候搬來的？”
李蟄不敢說實話，“就今天。”
“那怎麽白天沒來告訴我？”
“我、我不知道你在家。”
唐露低頭自嘲一笑，“我這個樣子怎麽可能沒事在外面瞎逛，我基本上每天都在家的。”
李蟄聽得出來她話裏的苦澀，“那工作也在家裏完成嗎？”
“嗯，就是自己寫寫稿子，或者幫別人改改稿子。”唐露學着打鍵盤的樣子，開始繼續往上走，“養活自己還是夠的。”
對于她的文字功底，李蟄毫不懷疑。
他站在門口，仰着頭看着她，昏黃的樓梯燈打在他的眉間。
“我以後每個周末都住在這裏，姐姐要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的話可以過來找我。”
唐露頓了頓腳步，又繼續往上爬。
“好的，謝謝你。”
回到家裏之後，唐露坐在椅子上，眼睛不自覺的落在腳下的地板上。
她倒也不傻，心裏不可能不去疑惑。
即便李蟄真的是來和B大戰隊做交流的，那也不需要月租一套房子啊。
确實是個暖心的小孩。
不過，僅從她目前的經濟狀況來看，其實還可以。
唐露打開了自己的電腦，點擊收益欄，看了看自己本月的收益狀況，比B市的平均工資還要高出一點。
這個賬號在運營三個多月之後，就有專門的MCN機構找她合作了，但是那時候她怵于同這些機構談判，最終還是很快的拒絕了。
雖然沒有這些孵化機構的幫助，推廣起來要更加難一點，但是好在唐露的功底比較硬，文章輸出質量比較高，除了自己的幾個馬甲號之外，還是養了不少鐵粉的，有時還會給她打賞。
不得不承認，她的這個營銷賬號的能力還是歸功于S市的那家知名的媒體公司——貓眼周末。
她從傳媒專業畢業後，帶着一腔熱忱進入這家聞名于互聯網的公司實習，後來直接轉正入職。
在那裏的兩年多确實讓她學習到了不少運營知識。
可同時，也讓她看到了媒體人陰暗的一面。
為了吸引眼球，為了制造話題，他們可以不顧事實，肆意歪曲，并且預設立場，引誘讀者。
雖然早有耳聞，但兩年前，在她即将轉正的時期，終于第一次直面了這樣的沖擊。
當時，有個高管誘J幼女的新聞一時間在互聯網中炸開。
明明是保護未成年權利不受侵害的案件，而她當時的領導卻一定要讓她在報道中凸出男女生理結構不同，加深性別對立，再挖掘高管後臺，進行上升意識形态。
她心裏覺得不妥，因此寫了兩篇稿子。
然而結局不難猜，實習生的意見只被當成了備用方案，未被采納。
起初，網民們在媒體人的惡意引導下，把矛頭對準了性別、對準了國有資産，沒有人去真正關心小女孩的現狀和未來，而高管趁機倒打一耙，差點将小女孩逼上了絕路。
但是，紙板終究抵擋不過洪流，當人們意識到這是一場媒體人障目自嗨之後，網上自然掀起了一片針對無良媒體的這些帶節奏文章的謾罵之舉。
她像一片落在死水裏的枯葉，除了一起腐爛的結局之外，似乎看不到什麽光明的未來。
曾經想用文字作為武器上陣沙場的理想最終變成了一種遙不可及的情懷之夢。
她一次又一次的開解自己，成年人的世界總是充滿無奈的，能在漫天霾霧之中窺得一絲光芒，就可以知足了。
但是她怎麽也沒能想到，接下來還會遭遇更可怕的事情。
嗡嗡嗡……嗡嗡……
唐露被電話鈴聲叫醒，打電話的是她的媽媽。
因為擔心被家人看出身體上的異常，她最近一年都很少回家。
還經常拿着工作繁忙的借口，家裏的兩位老人也常常為此感到不滿。
這一次的電話又是催她回家的，唐露敷衍的也相當順手。
只是，很奇怪，唐媽媽的态度似乎很堅決。
還說出不想回家是不是不準備要家裏的爸媽了這種話。
搞的唐露心裏有點發慌。
難不成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其實，單獨坐公共交通對于唐露來說，不是不行，只是怕出點意外。
萬一遇到什麽陌生男人搭讪，就像上次跟李蟄吃飯一樣……
哎？對了，李蟄！
唐露從床上翻下來，簡單的梳洗之後，穿着一件線衫跑到樓下302.
或許李蟄可以帶她一起回去。
她心裏覺得可行，等舉起手準備敲門的時候又往回縮了縮。
會不會有點麻煩別人？
他關心你是因為你們曾經是鄰居，但是如果總是這樣，會不會就很招人厭煩？
唐露又開始陷入一種自我否定的困擾模式。
她從小就經常被教導要多站在別人立場考慮問題，要懂得照顧別人情緒。因此，她為人随和，幾乎不與人産生正面沖突，說話做事也盡量熨帖，從來不去主動給別人添麻煩。
這二十多年來，她一直是個好女兒、好學生、好姐姐、好同事、好下屬，好到最後，終于把自己給弄得不好了。
就在她前後糾結，以至于對自己小半生經歷開始忏悔、反思之時，突然，面前的門鎖咔噠一聲！
唐露半舉着一只手，看着門以每秒30度夾角的速度在眼前後退，退到75度時，突然不動了。
李蟄右手扶着門把，左手拎着一個垃圾袋，睡眼蓬松的站在門後。
最關鍵的是，他上半身沒穿衣服！
“……”
“……”
唐露慌忙地将如同正在抓胸的右手縮了回去。
李蟄也瞬間清醒了！
“唐、唐、唐露姐姐！”他迅速的将門壓回去一半，藏住自己的身體，僅探出一只腦袋，“你怎麽在這？”
“啊，我……”唐露也有點慌不擇路，顧不上之前在門口半晌郁結，直接說，“我找你有點事。”
“啊，那你進來，”李蟄把門往後拉了拉，自己轉身就往屋裏跑，留下一個光潔的後背和響亮的呼喊，“我先去穿件衣服啊！”
唐露把手指往腿上搓了搓，深吸兩口氣，走了進去。
房間裝修的不錯，比她住那間要新一點，沙發上還放着兩雙襪子、一臺電腦以及幾塊線路板。
唐露坐了下來。
“姐姐，你找我什麽事？”李蟄套了一件白T，簡單梳洗了一下，額上的發絲濕噠噠的。
唐露盯着他額上的水珠看了一會，回過神，端正了一下坐姿，“哦，是這樣的，你最近會回家嗎？”
李蟄愣了一下，“暑期集訓結束了，我開學前會回去。”
開學前……唐露在心裏算了一下似乎也沒幾天了。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嗎？”她問。
“你準備回家？”李蟄有些驚訝。
“嗯，”唐露點點頭，“是我媽，也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嚷嚷着叫我回去。”
她先是無奈，後又突然皺起眉，“哎對了，你住對面知不知道我爸媽最近有出什麽事嗎？”
“阿姨？”李蟄想了一會，“好像沒有啊。”
“哦。”
兩人一起靜默下來。
廚房似乎在燒水，噓噓的水聲隐隐約約的傳到客廳。
“哎不對！”突然，李蟄擡起頭，“我想起來一件事。”
唐露心裏一咯噔，“啊？怎麽了？”
“我媽說……”李蟄朝她看過去，眼神有些複雜，“阿姨好像最近正在想給你介紹個本的對象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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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先別說其他的，就說你這麽催我回去是不是準備給我介紹對象？”
唐露躲在房間裏打電話，聲音傳到客廳。
李蟄從廚房泡好了兩杯咖啡，豎着一只耳朵聽着屋裏的對話內容。
“你別管我是怎麽知道的！我才多大你就要給我相親？”
大門被敲了兩下，應該是剛點的早飯，李蟄匆忙去開門，回來時又聽到屋裏的争執。
“我管他是什麽樣的男的！反正我不要相親！我不喜歡跟一個不認識的人坐一塊，太尴尬了……”
李蟄嘴角揚了揚，心情愉悅的把面前早餐一樣一樣擺在桌子上。
“嗯？什麽？什麽高中同學？”
他的手指頓了頓，一個飯盒卡在袋口中間取不出。
“周源？我記得他啊，一直坐我後排，怎麽？對象是他？”
李蟄嘴巴抿緊了緊，手指捏在飯盒邊緣，動彈不得，全身心聚焦在一處聆聽。
屋裏半晌沒有動靜，像是在耐心的聽着對方的解釋。
等了良久，等到李蟄覺得有些口幹舌燥了，屋裏才繼續傳出聲音。
“那你把他聯系方式給我吧。還有我最近不回去了，就這樣了，不說了。”
飯盒啪嗒一聲掉在桌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