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日
“姐姐,我剛從網上搶到了一家粵餐廳的半價券,是一家私廚,聽說菜色特別正宗,每天只接四個單子,非常難搶,有效期就這兩天,怎麽樣?想不想去試試?”
唐露擡頭看着他。
李蟄眼睛锃亮,神情中透着中彩票的驚喜,激動雀躍的對她說着她剛剛讓他說的臺詞。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真的挺微妙。
像是開啓了上帝視角。
唐露故作沉思了一會,淡定的問:“在哪裏?遠嗎?”
“不遠,開車大概半小時。怎麽樣?姐姐願意出去嗎?”
自己出的點子,當然跪着也得答應啊。
唐露點點頭,“好啊。”
李蟄樂呵呵的轉身離去。
沒多會,唐露又發現電腦對話框裏多了幾條溜須吹馬的表情包。
晚上六點。
車子駛到了擁擠的市區,唐露透過車窗看着嘈雜的街面。
突然意識到自己在遇到了李蟄之後,出門的次數呈現跳躍式上升。
這是一件好事,說明自己的安全感是可以重新建立的。
除了父母、最好的朋友之外,只要對方願意接納,自己願意給予,社交的橋梁就沒有斷開。
“姐姐現在主要是在網上做什麽工作?”
車子停在一個紅綠燈前,李蟄手持方向盤,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
唐露回過頭,對上了他的眼睛,感覺心髒亂跳了兩下。
她簡言回答,“自媒體。”
李蟄不是非常意外,“那是在微博?頭條?知乎?公衆號?”
唐露:“主要在微博,頭條上也有。”
“是嘛,”李蟄突然轉過身來,有些欣喜,“那姐姐的微博賬號叫什麽啊?我來關注一下。”
唐露頭皮一緊,“啊?”
李蟄說着便拿起手機,眼神催促她,“嗯?”
“不、不用了吧,”唐露趕緊推辭,幹笑兩聲,“還不成氣候。”
李蟄眼神微頓,心裏似乎是斟酌了點什麽,片刻之後又釋懷的笑了笑,“哦,那行吧。”
唐露松了口氣。
紅燈轉綠,車子穿過十字路口,朝着一條小巷拐進去。
又走了幾分鐘,似乎是快要到了,李蟄把車速放到最慢,眼睛盯着窗外,準備找個停車的地方。
“我之前都不怎麽玩這些社交軟件的,”李蟄邊停車邊說,“不過最近倒是也關注了一些有意思的博主。”
唐露舔了舔嘴唇,漫不經心的問,“哦,什麽樣的博主啊?”
“就是一些情感類的咨詢吧,”李蟄把車子停好,熄燈熄火之後偏了偏頭,突然笑了笑,“別說,有些還真挺有用。”
唐露心裏呵呵兩聲,擡手開門,小聲嘀咕,“小心別被騙錢了。”
李蟄也正好開門,似乎沒聽清,“啊?”
唐露趕緊搖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下車,“沒事。”
私廚的位置在小區裏面,一樓,大門開着,打開布藝門簾之後可以看到裏面的布局很寬敞。
百餘平米的屋子,隔牆全部都被拆掉了。
東西兩側落窗旁邊擺着兩張木桌。
唐露跟着李蟄坐在東邊的桌子。
服務員跟着就過來了。
“請問,是李先生的預約?”服務員問着李蟄。
“對,就兩位。”
準備拿手機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唐露擡起頭看着正在點菜的兩人。
一般情況,她是不會盯着陌生人的臉看的。
遇到簡短性的對話時,她都會盡量避免視線交流,因為沒有了視線交流就會減少很多的語言溝通。
這是她獨自在外時找到的自我保護的方法。
但是這次有點點不一樣。
或許是身邊的李蟄給了她嘗試的勇氣,他就坐在她旁邊,可以替她遮擋,替她掩護。
讓她明白自己即使做不到,也沒關系。
李蟄理解她,不會怪她,還會保護她。
心裏突然就萌生這樣的想法——她想試試。
大概是服務員注意到了她一直投射過來的炙烤般的眼神,擡起頭來對着她笑了笑。
唐露愣了一下,依然盯着服務員的眼睛沒松,視線交彙的瞬間,她回笑了一下。
雖然笑容有所延遲,扯的嘴角有點幹硬,可能也不夠自然,但是也足夠讓她驚喜。
因為她在心裏悄悄地驗證了這次嘗試的結果。
她成功了。
她剛剛看着一個完全陌生人的眼睛,還對着他笑了。
沒有臉紅、沒有局促、沒有低頭,自然的如同一個正常人。
她轉頭看了看李蟄,後者大概早就發現了,一直抿着嘴角上揚,在服務員走後,悄悄的對着她豎起了大拇指。
屋裏只有他們一桌,食物很快上來了。
因為一點點的小進步,她吃的頗為盡興。
只是隐約中覺出李蟄有點古怪。
一頓飯下來,他總是若有若無的在跟她試探問一些自己網上工作的事情。
“姐姐經營的自媒體主要是讨論什麽的?文娛類的還是社會新聞啊?”
唐露不敢說的太詳細,“都有。”
李蟄:“是麽,我還挺好奇的,現在有多少粉絲了?”
唐露說了個大概,“幾十萬。”
李蟄:“大V啊。”
唐露:“還算不上。”
李蟄:“挺厲害了,這才幾個月而已。”
唐露笑了笑,沒再接話。
心中卻可勁的疑惑。
為什麽他一直問她這些問題?
難不成這小子看出了點什麽?
自己的情感博主的馬甲被看穿了?
抱着這點兒疑惑,吃完飯回到家裏之後,唐露便打開了自己的電腦。
對着【逢考必過】的對話框發了一會呆。
上面的對話還是下午吃飯前的幾句。
她思忖片刻,向他詢問了一句:
【生活好難評】:今天晚上的約會順利嗎?
她坐着等了一會,刷新了幾次頁面,沒有回複。
洗了個澡,看了會電視劇,一直到睡覺前,也還是沒有等到回複。
與此同時。
樓下的李蟄沒去回應網上的情感博主,倒不是因為他耳目聰慧看出了點什麽,而是因為他回到家裏之後一直都在忙。
昨天晚上他寫了個程序,把‘貓眼周末’近兩年來所有的文章以及相關新聞都調取了出來。
這是一個事比較多的媒體公司,所以網上對他們是毀譽參半。
兩年來,十幾萬條數據,他分別歸類,依次篩選,最終他注意到一個署名‘LULU’的小編。
而他把這位‘LULU’的所有文章都翻看一遍之後,發現她/他在半年前就沒有新的文章出現了。
雖然說有可能是辭職了?調離部門了?換署名了?
但是李蟄卻直覺的認為這個LULU就是現在的唐露。
帶着這種直覺,他又挖掘出這位小編近一年來在貓眼周末發表文章的評論區,有非常極端的言論。
網絡暴力造成抑郁消沉,似乎很容易解釋的通,于是他便開始懷疑唐露對于陌生人的恐懼是否跟網上這批暴民有關。
因此他才在晚上吃飯時,一直試探着想知道唐露現在的工作性質。
但是,很可惜,她不願意說。
李蟄對着滿目瘡痍的評論區長嘆一聲。
沒關系,好歹是有了一點解鈴的方向。
窗外月色朦胧,李蟄看了一眼時間,已經過了12點了。
白晝陽光尚熱,夜晚降露為白。
寂靜的心房裏突然燃起一簇小火苗。
今天是白露,她的生日到了。
**
唐露并沒有忘記自己的生日,因為一大早就收到了爸爸媽媽的祝福短信。
她一一回複過去之後,從床上爬起來。
開窗的時候她有意的看了看側下方的陽臺。
結果真的看到了李蟄。
只不過他一直蹲着,并沒注意到樓上的情況。
唐露靜靜的看着他。
李蟄眉頭緊鎖,手裏似乎正在擺弄着幾塊鐵片,模樣極為認真、嚴謹。
陽光灑在他毛茸茸的頭頂,後腦勺的兩撮呆毛卻不安分的翹了起來。
唐露突然輕笑了一聲,覺得理工男有時候還真的挺可愛的。
開窗之後,她便去浴室洗漱。
從浴室出來就聽到了門口的敲門聲。
除了李蟄,她想不到會有第二個人。
大概是又一次捕捉到她卧室窗簾的信號,所以就麻溜的上來了。
因為确定了心裏所想,所以唐露開門時的心情非常松弛。
但是等大門敞開之後,她卻被驚的定在原地。
因為門前沒有人。
正感到困惑的時候,她注意到自己的膝蓋下方似乎有個什麽東西在動。
低下頭,唐露的眼睛頓時瞪大了。
眼前是一個三四十公分左右的小機器人,帶着一個圓頂小帽,履帶式的腳掌前後滑行,像是在跳着什麽舞步,一只手裏握着什麽東西,一只手正在朝着她歡快的揮舞。
唐露簡直看呆了。
它是怎麽爬上來的?
說不上來心裏是什麽感覺,硬要比喻的話就是寒風蕭瑟的夜空裏突然劃過兩道流星,心裏頭被猛地撞了一下。
那個小機器人滑行了片刻,伸出自己拿着東西的手,攤開。
金屬掌心裏躺着一個藍色盒子。
小機器人的頭部僵硬的上仰,四方電子屏的臉上呈現出兩條眯着彎彎眼縫,和一條上揚的嘴角。
李蟄的聲音從屏幕後方傳出來。
“姐姐,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