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樣事物的徹底消失從來都不是轟轟烈烈，而是悄無聲息，不知不覺就在這個世界和一個人的生命裏失去了蹤跡。
烏姆裏奇的倒臺也是一樣。
齊娅拉最後一次看到她是在O.W.L.S.的黑魔法防禦術實踐考試上。那天下午她在禮堂門口等待進入考場，為了緩解焦慮，她一直在用舌頭去頂自己的軟腭，所以旁人看來齊娅拉就好像是站在原地默不作聲地發呆。
突然間，她感覺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齊娅拉偏頭去看，又是哈利他們三個人。
“嗨，齊娅拉。”赫敏率先跟她打了招呼，臉色有些發白，“你複習得怎麽樣？”
基本上最近這兩個月每次和赫敏見面她都會問上這麽一句，不過上輩子經歷過更恐怖的考前焦慮地獄的齊娅拉不以為意，她想了想，實事求是地回答：“還行，我昨晚把歷年題裏出現過的咒語都複習了一遍，只要他們不心血來潮出新題的話，保守估計應該能拿一個E（良好）。”
羅恩晃了晃腦袋，表情就像是在說“啊，兩個赫敏”。
複活節事件過後，齊娅拉就發現哈利三人組對她的态度有了一種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轉。她猜這是因為哈利回去之後馬上就把複活節她參與殺死伏地魔還有她幫助DA逃脫烏姆裏奇抓捕的事情告訴了他的兩位朋友，于是這三個格蘭芬多很快就把她當成了自己人。
每次在走廊上或是在課堂上碰到，哈利三個人都會挨挨擠擠地上來跟她主動打招呼，而每次在魔藥課上他們三個還會用自以為隐蔽的目光緊緊盯着她和斯內普的互動。
這麽看來哈利不止說了她撅斷伏地魔魔杖還踢了他一腳的英勇事跡，肯定還講了一些別的。
霍格沃茨确實是個适合嗑CP的地方，畢竟就連校長都有一段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但是在魔藥課上嗑CP是要付出比較慘痛代價的——哈利有幸因為“作業做得太差你一定是在蔑視師長”這種怪異的理由榮獲一周禁閉。
“嘿，往這邊來一點，你們朝那個方向看。”羅恩突然說，“烏姆裏奇在和考官們說話。”
齊娅拉也和哈利一起轉頭，烏姆裏奇果然在。她帶着谄媚、但明顯憔悴許多的神色亦步亦趨地跟着幾名考官從城堡大門外進來，但那幾個考官沒人想跟她聊。
“我聽說她快要被撤職了。”羅恩悄聲道，“福吉不喜歡她。”
齊娅拉對這個結果感到毫不意外，畢竟這也是她奮鬥過的結果，她還給寫文章來煽風點火的麗塔·斯基特結了不少稿費。
看來這個稿費花得挺值。
錢花對了地方也是一件能讓人心情愉快的事情，這樣的快樂沖淡了一些齊娅拉的緊張焦慮。她和其他同學一起走進了考場，然後排着隊在主考官們面前等待，一個接着一個地去完成他們的咒語演示。
齊娅拉來到她的主考官面前，她讓自己露出了上輩子在答辯和面試時都無往不利的完美無瑕禮貌微笑，聲音輕柔地介紹自己：“您好，我叫齊娅拉·洛。”
“你好，洛小姐。”她的主考官剛給完上一個考生的成績，頭也不擡，“請打開你面前的這個櫃子，然後演示一下博格特驅逐咒。”
齊娅拉頭皮一緊。
她走上前的時候順拐了，但是自己并沒有意識到。在打開櫃門的時候，齊娅拉甚至冒出了一個荒唐的想法：要是一會兒她的博格特又變成斯內普了，那她該怎麽解釋？
那就只能看她一會兒念“滑稽滑稽”的速度有多快了。
齊娅拉渾身緊繃，她高舉魔杖，做好了準備之後，才深吸一口氣拉開了櫃門。
……
沒有人。沒有人走出來。
沒有父母，沒有斯內普，甚至都沒有她自己，只有一個小小的，裝着渾濁黃色液體的圓柱形罐子“骨碌碌”地從櫃子裏面滾了出來，一路滾到了齊娅拉腳下。
那是一個她以前在實驗室倉庫看到過的罐子，不過當時不止這一個，一整排架子都堆滿了這樣密密麻麻裝滿渾濁福爾馬林的标本罐子，而她記得清清楚楚，自己當時的反應和現在是一模一樣，渾身僵直，寒毛豎起。
齊娅拉看到福爾馬林裏那模糊的泡得發白的一團東西，腦瓜子“嗡”地從天靈蓋到後腦勺就像是過電一般酥麻，好在她的理智沒有被這種東西擊潰，她還能完整地喊出咒語：
“滑稽滑稽！”
小罐子化作一縷白煙，在齊娅拉和主考官面前鑽回了衣櫃。齊娅拉關上衣櫃時還心有餘悸，而主考官沒有半點好奇，他見過很多在考場上還會被博格特吓一跳的考生，只是非常程式化地在羊皮紙上記了一筆，然後說：“下一項。”
接下來的考試內容在齊娅拉眼裏就像是弗洛伯毛蟲那樣安全又無害可親，在接連用非常精妙的手法破解了一串詛咒之後，主考官甚至帶着笑意誇獎了齊娅拉：“相當出色！很好，你是叫……洛小姐，在你這個年齡有這樣的造詣是相當驚人的，上次我看到一個這麽熟練破解詛咒的人是古靈閣的資深解咒員。”
齊娅拉當然非常禮貌地回應了他，心裏默默想着：當然了，她就是為了搶古靈閣才練的這些招。
“我想到這裏就可以了，謝謝你的配合，洛小姐。”主考官抽出一張羊皮紙，在最上方寫下她的名字，“你現在可以走了。”
齊娅拉向他微微點頭，轉身離去的時候陡然感覺這幾日以來一直僵硬的後背和肩膀都放松下來。
她在離開禮堂的時候正好也碰見了在門口等待赫敏羅恩的哈利。哈利看起來狀态很好，齊娅拉知道他肯定考得不錯。
“怎麽樣？”哈利問。
“還行，別的都沒出什麽問題，只是在處理博格特的時候我緊張了。”齊娅拉沒把話說滿，“我覺得自己應該能有一個E（良好）。”
哈利想起幾年前斯內普上門拜訪的那件事，突然心生好奇：“你的博格特是什麽？”
齊娅拉回憶起那個小罐子的時候表情變得不太好看：“畸形胎标本。”
哈利顯然沒想到她的回答竟然是這個：“……那是什麽？”
“有些胎兒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在母親肚子裏就死了，可能是因為發育有缺陷，或者是遭遇意外流産……這些已經成型的胎兒被從母親腹中取出來之後也沒有去處，很多就被醫院泡進福爾馬林裏做成了标本。”齊娅拉說，臉繃得很緊，“這種東西除了吓唬學生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哈利觑着齊娅拉的臉色，小心地問：“你怕這個？”
“不可怕嗎？”齊娅拉反問，“你想象一下，标本室裏的一整面牆密密麻麻擺的全是這樣的小罐子，每個罐子裏都是一個被泡得發白發脹的畸形胎，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它們有的只有半個腦袋，有個只有半個身體，有的臉長得像……像……”
像外星人，像深海魚！
齊娅拉說不下去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起來像條氣鼓鼓的河豚。
她以前上大學的時候第一次進标本室就被吓得渾身僵直，動彈不得，當時是靠僅存的理智才讓自己在別的同學面前表現得好像滿不在乎，實際上都快把自己的牛仔褲摳破了。
怎麽會有人能夠在那些缺了半個腦袋的畸形胎标本面前鎮定自若？
哈利顯然不能感同身受——因為他壓根兒就沒見過這種标本。他抿着嘴，很努力地像是在憋笑。
“真的很可怕。”齊娅拉有些惱火地說，“你親眼見到過就知道了。”
“呃，我不是在嘲笑你。”哈利局促地用蹭了蹭手背，但還是面帶笑意，“我只是覺得你害怕的東西很尋常，這樣看起來你好像确實和普通的女孩子沒有兩樣。”
齊娅拉整理了一下校袍，帶着些說不出微妙的情緒，她淡淡地撇下一句：“我本來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
就算過去不是，但是她在未來也可以盡情地做一個普通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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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的夏天來得比想象中要更快。
齊娅拉走下火車，烈日不講道理地馬上曬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在她身後下車的學生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然後嘟囔着對不起繞開。
她晃了晃腦袋，提起行李箱，然後伸手拍拍見到人之後就興奮得上蹿下跳撲扇翅膀的椰椰，穿過九又四分之三站臺，向着國王十字車站走去。
已經有很多學生家長等在站臺上接人了，其中小天狼星·布萊克顯得尤為矚目。那麽一個大帥哥站在人群裏，想讓人不注意都難。
齊娅拉只是瞟了他一眼，沒有任何搭話的意思，畢竟他們根本不算認識。
“嗨，齊娅拉！”
但是社交從來都不是她主觀上不想參與就可以不用參與的。齊娅拉輕輕嘆了口氣，然後停下腳步，禮貌但是沒什麽精神地回了一句：“下午好，布萊克先生。”
“好久不見。”小天狼星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你應該還記得我吧？”
齊娅拉露出一個完美的社交假笑：“當然記得。”
“啊，我不是指複活節那次見面。”小天狼星笑得更開朗了，“我是說在你三年級的時候我們見過。”
齊娅拉警覺起來：“有嗎？”
他猜出來那個喝了複方湯劑殺掉蟲尾巴的人是自己了？
小天狼星撓了一下耳朵根：“當然有，你當時經常來給我送飯，只是你不知道那個是我。”
齊娅拉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原來小天狼星說的是之前她一直去給那只阿尼瑪格斯大狗送飯的事情。
當時她會定期準備一些熱菜熱湯去喂那只校園裏的流浪大狗，目的是為了讓小天狼星別在她完成目标之前餓死。只是那時候流浪大黑狗的警覺心非常強，只會在她離開之後進食，所以齊娅拉沒想到小天狼星竟然還記得她。
“啊……你是那個……”齊娅拉只好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敷衍地應付道，“後來那只狗……我是說，後來你消失之後我以為你被人領養了，所以就沒多想。”
小天狼星雙眼直視着齊娅拉，十分認真道：“無論如何，謝謝你，也謝謝你一直以來都在幫助哈利。”
齊娅拉臉上的社交假笑慢慢淡去，她眨了眨眼睛，不太自在地移開視線，假裝去看一直乖乖蹲在她肩膀上的椰椰：“嗯……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情。”
和別的格蘭芬多不同，小天狼星從小就是在斯萊特林堆裏長大的，他一眼就能看穿蛇類的口是心非，也能看穿蛇類顧左右而言他時內心的虛弱。他心知肚明地笑了起來，然後向齊娅拉發出邀請：“七月底你有什麽安排嗎？我想請你來參加哈利的生日宴。”
齊娅拉吓了一跳。她重新擡眼看向小天狼星，遲疑道：“我……？”
“還是說你在七月底有什麽別的事情？”小天狼星明知故問。
這倒是沒有，但是……可是……
“那就說定了。”小天狼星愉快道，“我會提前給你發地址的。順便一提，你的貓頭鷹看起來真精神，我想哈利的海德威會很喜歡它！”
椰椰快活地展開翅膀，“叽”地叫了一聲作為回應，好像一只狗狗對另一只狗狗搖搖尾巴一樣交流。
齊娅拉稀裏糊塗地就這麽被預定了一次同學聚會，她直到坐上了開往她在倫敦公寓的出租車時還在琢磨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格蘭芬多這種自來熟的物種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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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斯老師還在死機狀态，艱難整理自己的情緒
再不快點小齊就要跑了（抓住他的肩膀使勁兒晃）
BGM：Summertra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