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原因
姚若林的酒量一向不好，尤其一群人喝的又是白酒，因此在強打精神将院子打掃幹淨，又同姚向前小聲交代過幾句後，他就先回房休息了。
想着周世景等一下要與他同睡一間房，他又折回來，說：“我不鎖門，待會兒你困了直接過來睡就好了。”
周世景點頭，說：“二蛋呢？”
“二蛋和我媽睡。”
燈光下姚若林的臉紅的厲害，眼神又透出一種不清醒的意味，周世景見他轉身，又說：“要不要我送你過去？”
“幾步路的距離，不用。”
雖然強做了一臉沒事人的樣子，但和周世景同睡一間房這件事還是帶給姚若林不小的驚吓，想着趁着酒意快速睡過去比較好，他回房也沒開燈，直接和衣躺在了床上。
晚飯結束後天色已晚，見自己的外甥女還想幫自己洗碗，宋香菊忙将她們推到一邊，說：“家裏這麽多事，你們先回去，我自己洗。”
說話間她已經在水池邊蹲下，見站在身邊的幾個人一臉為難的神色，周世景也同宋香菊一同蹲下，說：“就是，我幫着伯母一同洗碗就好了。”
“哎！使不得使不得！你是若林的朋友，我怎麽可以讓你洗碗！”
水池旁放了兩個很大的盆子，一邊放了洗潔精，冷水沖下來便是一盆的泡沫，另一個盆子放着用來沖碗的涼水。
天氣開始轉涼，想着他這樣太冷，又見他執意不肯起來，姚若林的幾個表姐只得滿是抱歉的為他在盆裏倒了一些開水，而後起身告辭。
“明天若林走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上次他說我種的蘿蔔甜，二蛋喜歡吃，等明天我再給他送一點過來。”
大表姐的話音剛落，姚若林的其他幾個表姐也紛紛附和，見幾個人說笑着走出那個院子，周世景不由得說了一句：“伯母，你們一家人的感情真好。”
宋香菊搬了一張小凳子讓周世景坐下，說：“是啊，自我和若林搬到這裏他們就一直就對我們很照顧。”
“你們原先不住這裏？”
“嗯，六年前才搬到這裏的。”
可能是因為這裏離臨城很近，因此夜晚的天氣也差不多，雖然涼爽，但還是有風吹過，院子裏一盞光線明黃的燈，将院子裏的一切都照的很清楚。
西壩村的夜晚很安靜，雖然不過八點多一點，但除了偶爾的一兩聲狗吠以及不知名的蟲子的叫聲便再無其他。
姚向前此時正陪着姨婆打掃客廳，房間裏除了小聲的說話聲，還有動畫片的聲音。
想着姚若林離開自己的時間，周世景一邊沖碗一邊小聲的問了一句：“伯母，六年前你們發生了什麽事嗎？”
見宋香菊的手突然的頓住，周世景又說：“六年前我就和若林認識，但是有一天他突然和所有人失去聯系，我就在想，你們家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苦了若林這孩子。”
宋香菊沉默的時間有些長，頓了頓，她才沒事人般洗着碗說：“若林原本有個哥哥，那孩子人好學習也很努力，就是有些傻……好不容易我盼着他大學畢業，也找到工作了，誰知他竟然跑去替別人擔保，結果……”
“擔保是指高利貸？”
見宋香菊點頭，想着姚若林從前與自己說過的話，周世景在此時終于回過神。
所以那時候，他才會說價錢會翻倍？
說到後面宋香菊的聲音有些哽咽，只是想着這些事姚若林無論如何也不會同自己說，周世景又狠下心，說：“後來你們有把那筆錢還上嗎？”
“沒有。”
“為什麽？”
“出了意外，那些人找到若森的學校，兩邊的人發生沖突……也許他們只是想吓唬一下若森，讓他快點還錢，但那時候學校正在修宿舍，若森被人推了一把，腦袋裏釘進了一顆生鏽的釘子，然後那孩子……”
想着客廳上挂着的兩張遺像，當時周世景就已經注意到，其中一個人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所以那個人就是已經過世的姚若林的親哥哥？
想着姚若林及早過世的爸爸，姚若林和他媽媽又從那麽遠的城市搬過來，對于那時候姚若林的處境，周世景不用細想都猜測的出來。
只是為什麽他沒有告訴自己？
見宋香菊在抹眼淚，已經感覺到一股寒意和心疼的周世景又小心的問了一句：“後來呢？你們沒有得到賠償嗎？”
“沒有，孤兒寡母，無依無靠，那些人還找到我們住的地方，說讓若林替他哥哥還錢，我和若林沒有辦法，火化了他哥哥，就連夜帶着他的骨灰投奔到了我姐姐這裏。”頓了頓，宋香菊又說：“幸好那些人沒找到這裏。”
這大概也是自己一直找不到姚若林的原因，只是想到姚若林他們所受的那些苦，周世景又不由得将手中的碗握緊，強壓着怒氣說：“那些人就住在你們原來所住的那個城市？”
那恰好也是周世景出生并長大的城市，只是他沒想到這個城市有這麽陰暗的一面。
堆積在那裏的碗已經差不多洗完了，聽到周世景問了一句，宋香菊點頭，說：“他們後面有人，當時若森是那個學校的正式工，但學校裏的領導讓我們息事寧人，他們是連殺人發火的事都做的出來的。”
“若林當時也沒說什麽？”
知道宋香菊沒受過什麽文化，但以周世景對姚若林的了解，他應該不是那種願意妥協的人，尤其是在這樣的事上。
“若林不同意，說就算拼了他那條命也要那些人給他一個說法，但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了，當時我幾乎就要跪在他面前，他才同意和我來這裏。可惜了那孩子，明明就快畢業，明明以後他可以當醫生……可是都被我們耽誤了。”
見宋香菊又要哭，周世景忙安慰她，說：“不怕的，伯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如果以後若林想，他可以繼續讀書。”
“真的？”
宋香菊顯然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見她一臉的驚喜，周世景肯定的點頭，說：“真的。”沉默了片刻，他又說：“如果若林願意，我可以幫他。”
在與先前那些人的談話中，宋香菊已經知道他開了一家很大的公司，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怎麽會與他認識，但聽到他說出這樣的話，她還是一臉的感激，說：“這些年我最對不起他的就是這件事，小周，你要能幫他，就一定幫幫他，那孩子自小學習努力，他不應該過這樣的生活……”
“奶奶！”
姚向前此時已經和自己的姨婆做完了衛生，見奶奶和周世景蹲在那裏洗碗，他立刻湊過去撲到自己奶奶的背上。
因為姚向前在那裏，宋香菊只得咽下自己未說完的話，周世景見她擦了眼淚與自己的寶貝孫子說笑，他又笑着說了一句：“伯母，不用擔心，我說話算話，一定會幫若林的。”
“幫什麽？”
見二蛋跑到自己面前問了一句，周世景用食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說：“你猜。”
“冷！”
見他捂着自己的鼻子，周世景又笑着低聲道歉。
雖然臉上帶着笑，但他的心情并沒有因此好一點。
宋香菊她們睡得比較早，晚上回到那個房間時，姚若林已經趴在床上睡熟，想着幾年前發生的事，周世景不由得皺眉，即便那時事出突然，他又迫不得已的原因，但這個樣子的姚若林，是否也太固執了一點？
是否在他的潛意識中，什麽事都應該由自己承擔？
只是這樣的想法又從何而來？
見他穿着衣服睡覺，周世景忙将他翻過來替他脫衣服。
“不要鬧了，二蛋，爸爸很困。”
聽見姚若林沒有任何意識的說出這樣的一句話，周世景笑了笑，說：“那我呢？”
大概是太困，聽見他說出這樣的話，姚若林只是翻了個身，自顧自拉了被子的一角裹在自己的身上。
“姚若林，什麽時候你才能真正的接受我？什麽話都對我說？”
關了燈後就是一室的寂靜，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落進屋子裏，不很明亮，但能看見裏大致的擺設。
牆上幾張廉價的明星的海報，旁邊一個深色的立式衣櫃，對面堆着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雜物，房間裏的一切擺設都有種上了年紀的意味。
周世景将背對着自己的姚若林小心拉進自己的懷中，再将他抱緊的同時，他又感覺到了心裏的那種充實感。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