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給。”

臨鶴從中取出一件東西遞給秦嶼。

秦嶼接過一看,是一枚玉佩,觸手溫潤,質地精良,上面還盤桓着一條龍,雕工細致,栩栩如生。

秦嶼指腹摩挲着龍身,低聲道:“謝謝,我很喜歡。”

“你喜歡便好,”臨鶴輕輕一笑,秀麗的面容格外動人,他上前一步,繼續說道,“瓊臺一遇,我便把你當知交好友,心中不由得想親近,故而說話也口無遮攔了許多,還請你諒解。”

他這是在為自己說出的前世有緣做解釋,說我只是把你當做朋友,但偏偏他不時含羞的神色和贈禮的行為又不是這麽說的。

一來一去,反而于朦胧中透露出一種欲拒還迎的味道,若是其他人面對這麽一出,難保不會春心大動。

攻心為上,真不愧是主角。

秦嶼目光掃過手中的玉佩道,“得到臨鶴你的禮物,我已經很知足了,沒想到又聽你把我當好友,我開心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因你的真摯而怪罪于你……”

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對方口中說出來,臨鶴莫名地心情大好,聽他後面一席話,更是喜不自勝,“看來這個好友我們是做定了。”

“不過,”他停了一下,看着秦嶼的俊顏繼續說道:“不過,你可不要嫌棄我。”

“怎麽會?”秦嶼一副驚訝的口吻,“臨鶴朋友衆多,想必有不少比我優秀的,我應該擔心臨鶴嫌棄我才是。”

臨鶴下意識反駁,“不,秦嶼,你誤解了,我向來沒友人,你的擔心完全是無稽之談。”

結果,他說完後,秦嶼臉上的驚訝更濃厚了,這是怎麽回事,臨鶴慌張不已。還好秦嶼及時解答了他的疑惑,“瓊臺一事……”

雖然沒有說完,但臨鶴已然全明白了,瓊臺賞花宴一事,他曾承認陸蒙是他好友,還替他向秦嶼賠不是,而且中午他們還提到了。

但剛才他竟然口不擇言地說自己沒朋友,簡直是□□裸的打臉。

可若反悔,說自己剛才說錯了,更是顯得他毫無誠意,信口開河。再往深處想,還會讓他在秦嶼心中落得個壞印象,降低他好不容易刷起來的好感。

臨鶴越想心情越沉悶,心中對陸蒙、賈義的厭惡又多了不少,這倆人淨給他添麻煩。同時,他還隐隐約約對秦嶼産生了一絲怨意,怨他讓自己左右為難、下不來臺,丢了面子。

“臨鶴?”

“啊?”對上秦嶼關切的眼神,臨鶴意識到自己可能晃神了,他連忙搬出剛想出來的理由回應秦嶼先前的疑問。

“秦嶼,你所不知,自瓊臺一事後,我便與陸蒙還有賈義斷了來往,中間極少交流。”說到此處,他垂下頭,語氣帶着些落寞,“我與他們已經不算是友人了。”所以我說自己沒有友人不是糊弄你的。

秦嶼聞言,墨色的眸中滑過一抹深沉,他薄唇微勾,“陸、賈二人性情頑劣,品行有損,的确不能與之深交,仙君做得對。”

性情不好、品行不行,臨鶴光顧着它們了,連秦嶼沒喊他的名字都沒注意到。

不過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臨鶴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了,就算一開始沒打算與他們斷了往來,現在也不得不斷了,他讪讪地回道,“你說得對。”

秦嶼唇邊多了抹淡淡的弧度。

後面又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事情,臨鶴便離開了,不過看那架勢,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臨鶴走後,秦嶼粗粗把玩了一番玉佩,接着便把它扔給蛟一,“随意找個地方收起來。”

往日收了禮物之類的,都是要入承明宮府庫的,而今這般随意,結合往事,蛟一對臨鶴在秦嶼心中的位置有了估量。

“還有,”秦嶼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對着蛟一說道,“那件事可以布置下去了。”此時,月光灑在秦嶼身上,使他精致的眉眼愈發深邃奪目的同時,又平添了幾分疏離,似在眼前,又在天邊。

蛟一看着他,腦海中突然冒出來一句仿若神人,反應過來後他就否定了,自己太過膚淺,殿下本就是神人,何來仿若一說。

然後蛟一俯下身去,像以往無數次一樣溫和而又鄭重地回應道,“是,殿下。”

“都帶着面具,我們也去買兩個戴上吧。”秦嶼掃了一眼青石路上帶着面具的游人們,向蛟一提議。

結果他一說完,蛟一就遞給他一副黑玉面具,“屬下提前準備好了。”

秦嶼含笑接過,“有心了。”

其實一聽秦嶼要去人界觀賞花燈,過花燈節,蛟一就開始着手準備了,一是迎合花燈節的習俗,二是秦嶼的容貌在人界着實惹人眼。

戴好面具後,兩人繼續向前面走。

天邊挂着一輪圓月,月色皎潔。

地上被無數花燈照得燈火通明,無數個小攤子聚在道路兩旁,路上游人如織,三三兩兩結伴而行,他們大多數提着樣式各異、顏色不一的花燈,雖然臉上都帶着面具,但依稀可見明媚的笑容。整體看起來非常有節日氣息。

稍稍逛了一圈後,秦嶼在一個賣花燈的攤子前停了下來。

“公子想要哪個?我給你拿。”攤主是個笑容滿面的中年人,一看見秦嶼便熱情地招待他。

秦嶼的目光被角落裏的一盞花燈吸引,那盞花燈樣式并不吸引人,是常見的普通樣式,就連顏色也是最普通的素白色。

但秦嶼卻被吸引了,原因就是花燈上的畫,上面畫了一支顏色如血的臘梅花。

秦嶼一眼就相中了它。他走了幾步,剛伸出手,旁邊就有另一只手搶他一步拿到了。

與此同時,秦嶼聞到了一股冷冽的氣息,如雪似松,好聞得緊,也熟悉得緊。

轉頭看着突然出現的白衣人,秦嶼不緊不慢地開口,“帝君。”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尋嶺聞言,轉身面向秦嶼,他的面容上覆着一層白色面具,聲音冷淡,“真巧,沒想到我們竟然會偶遇。”

“偶遇?”

秦嶼搖頭失笑,這種話,系統都不會信。

系統:突然受到統身攻擊。

如今的發展已經完全脫離了劇情,其實對于他的到來秦嶼并不算過于吃驚,不就是來警告他不要接近臨鶴。

“怎麽,不信?”尋嶺似是不滿意。

“你說是便是吧。”秦嶼無意與他争辯,視線掠過他手中的花燈,“這花燈倒也與帝君相配。”

看了看手中的普通花燈,尋嶺微微皺眉,還沒待他回過神來,就聽見秦嶼問價,當他去看時,秦嶼已經付完錢了。

尋嶺心弦一緊,“老板,我來付錢,你把他的退回去。”

“不用聽他的,老板。”秦嶼說完就要走。

尋嶺抓住他的衣袖,“你什麽意思?”

“不是說了嗎,我覺得這花燈與你相配。”

“所以呢?”他算是發現了,尋嶺目光不善地盯着秦嶼,一遇上他,自己幾百年修來的好脾氣就會瞬間化成灰,明明對方小時候跟着雪團子似的,怎麽現在這樣了。

小時候!尋嶺眼睫一顫,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到秦嶼小時候。

秦嶼沒發覺他的異樣,回複說,“所以想送給你。”

“你想讨好我?”尋嶺扯唇。

“我為什麽要讨好你?”秦嶼不解。

尋嶺想再說些什麽,結果被攤主打斷了,“兩位是小情侶鬧別扭了?”

情侶?秦嶼看了一眼攤主,這位腦洞還真不小,不過趁着尋嶺安靜下來了,他趕緊離開了。

但是,沒走多遠,便又被人攔住了,秦嶼揉了揉眉心,“帝君有事直說便是。”

尋嶺本來還沉浸在花燈攤主的驚人發言中,一聽這話,立馬冷下神色道,“我說過,不要接近臨鶴。”

終于來到正題了,秦嶼心下一松,“帝君可否給我一個理由?”

“因為……”尋嶺遲疑了很久也沒說出來。

“因為帝君喜歡他?”秦嶼替他說了。

尋嶺仿佛一瞬間被揪住了心髒,他想反駁,可話到嘴邊,他又反應過來他的确是對臨鶴有好感,盡管不知從何時起他心底開始抵觸這一點。

秦嶼繼續說道:“因為帝君喜歡一個人,我就不能靠近他。帝君不覺得自己太霸道了嗎?”

“而且,”默默聽了一路的蛟一也忍不住開口了:“帝君還搞錯了一點,不是殿下主動接近臨鶴仙君的,事實正好反過來。”

是啊,一切都恰恰相反,秦嶼不由得想。

尋嶺一時無言,因為他們的确沒有說錯,但是他對着秦嶼說:“你最好還是避開他,我阻止你們見面的主要原因還是怕你害死他。”

害死他?

秦嶼撩起眼皮,聲音不再溫和,“帝君覺得我害死了秦暄?”所以也覺得我會害死與秦暄有相似之處的臨鶴?

“難道不是?”

秦嶼冷嗤一聲,“秦暄為了帝位反動叛亂,死有何辜?而且,按當時的情況,不是我殺他,就是他殺我。我們兩個總要死一個。”

“帝君因為這事,責怪我,厭惡我,未免不是東西了些。”秦嶼難得這般損人,早年間那份難得的溫情就當做一場夢吧。

“你——”

理智告訴尋嶺要狠狠教訓秦嶼一頓,但感情上他卻驟然産生了遲疑、抵觸,可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感情。

尋嶺也想說些狠話,結果心間猛地慌,似乎冥冥之中有什麽東西在提醒他,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後悔的事?尋嶺冷漠地扯唇,完全不屑一顧,身為一界之主,他不覺地有什麽事能讓自己後悔。

他對着秦嶼道:“秦嶼,這一生你注定孤單,你所愛的人注定不會愛你。”

尋嶺本想說生生世世,可看着秦嶼的眼睛愣生生地變了。

夜幕下,那雙映着萬千燈火的眼睛委實漂亮地緊,說完後,尋嶺心中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一塊,好像此生再也不會圓滿了似的。

但話已經說出去了,覆水難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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