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車窗後,除了謝尋,确實沒其他人。

黎多陽回想了下原書劇情,男主裴時屹暑假期間陪着母親在慶河市這裏養身體,表哥謝尋從未出現過,倒是黎多陽為了吸引裴時屹的注意力經常自己湊上來。

他疑惑間,不由想起來慶河市前,偷偷寄給謝尋媽媽的那個“傳單”。

當時只是希望顏嫚那邊的親人能夠注意到顏嫚的情況,原書裏,盡管後來裴家人都知道她确診了抑郁症,男主和裴老爺子時刻注意着,甚至在第二次出事前,顏嫚都已經和裴佑平拟好了離婚協議,可最後還是走向了絕路。

問題到底出自哪裏?

黎多陽短時間想不明白,那時只好把目光放在了顏嫚的姐姐顏莉身上。顏莉的存在感在原書裏很薄弱,但在這裏,卻是顏嫚除了男主外,唯一的至親。

書裏的人物生死都是為了催化劇情,可真實的人生不一樣。

既然來到這裏,黎多陽也想改變一些東西。

路邊,他正想着謝尋的出現是否和自己寄到對方家的傳單有關,對面不遠處的會所樓道裏,走出幾個人。

分別是打電話的裴老爺子、臉上帶笑的顏嫚,還有一個中年男人,後者他在黎淮升學宴那天就見過,是裴家的司機。

看來謝尋來慶河,确實和裴家有關。

那邊謝尋看黎多陽不搭理自己,愈加覺得很好玩,朝他吹了聲哨。

黎多陽皺眉。

謝尋:“真不理人?以前怎麽不見你這樣高冷,我可不像裴時屹那麽兇,你不會被陳倫那小子的壞話忽悠了吧?”

黎多陽看着那邊精神好些的顏嫚,完全不理睬這人。

片刻後,排隊付完錢的黎淮拿着冰淇淋過來了,聽到有人一直對着弟弟說話,朝那輛車看去時,面色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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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尋擡手打招呼:“學長好!”

黎淮在高中部是個名人,不僅是十項全能的學霸,私底下還被女生評為校草,不過這種人,他們學校高中部每一屆都有,初中部的學生并不是誰都知道的。

黎淮能“脫穎而出”,完全是因為另一件事:去年隔壁學校有個男生嫉妒自己的學校的校花給黎淮寫情書,放學後找了一堆兄弟圍他,結果當晚就一個個被人家親自扭送至派出所……

可謂是一戰成名,就是情景過于诙諧。

晚霞瑰麗,黎淮把冰淇淋遞給黎多陽,又拿出濕巾給他擦了頭上的汗珠,他比弟弟高出一大截,微微俯身,勾着弟弟肩膀,指着那邊的謝尋道:“乖仔,離這種纨绔遠一點兒。”

他說話聲音完全沒放低,車裏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謝尋給氣笑了:“學長,說誰壞話呢?”

黎多陽舔了口冰淇淋,是他最喜歡的口味:“我哥沒說你壞話。”

說的事實,謝尋在原書裏就是個纨绔子弟,高中就換了不少女友,畢業後進入家族企業,整天不務正業,除了工作吃喝玩樂樣樣精通,三天兩頭和小明星搞緋聞。

謝尋:“……”

黎淮似笑非笑地直起身,正要帶弟弟走,餘光便掃到對面過來的裴家人。

注意到裏面沒有裴時屹,出于禮節,黎淮帶着弟弟過去打招呼。

裴老爺子一直很喜歡黎家這兄弟倆,本想請他們到這邊的老宅玩,聽黎淮說大人們還在停車場等着,就沒多留。

臨走時,黎多陽隐隐聽到顏嫚在車邊那邊問:“時屹還沒回來嗎?”

回去的路上惬意舒适,沿湖風景絕佳,半開着車窗,景色全收入眼底。

黎多陽靠窗吃着剩下的冰淇淋,也不知是不是看錯了,經過人影寥寥的岸邊,有抹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到家後,李素萍去鄰居太太家打麻将,四缺一,黎淮正好無事,去補了缺口。

電視上放着新的巧克力廣告,黎多陽一邊看一邊削梨,旁邊的沈華雲無聊地刷手機,過了會兒,滿臉疑惑地坐起來:“這到底誰呀?”

她聲音有些大,黎多陽撇頭望過去。

看清手機的屏幕畫面後,手上動作僵住。

那人備注為“裴”,頭像是個用毛筆畫的梨子,從中午兩點就開始發來消息:

【這些船真醜[圖片]】

是湖邊售票處的照片。

半個小時後。

【但勉強可以坐。】

又半個小時後。

【好煩,我不要跟陌生人一起坐,你在哪?】

一個小時後。

【這麽醜的船,你就算現在過來我也不會坐了。】

那是最後一條消息。

“這人真奇怪,你生日那天晚上加的我,結果一句話不說,今天又發一堆莫名其妙的,應該是看了我朋友圈在那惡作劇!剛問他是誰,在那輸入半天不說,我直接給删了!”沈華雲憤憤道。

“……”黎多陽輕吸了口氣,“媽,他怎麽加的你?”

“忘了,客戶和同事我都是讓他們直接掃碼加,這個可能是用手機號,”說着就意識到了不對,沈華雲睜大眼睛,“上次賬號有問題,乖仔,我好像綁的是你的……”

一瞬間,車窗外一閃而過的少年身影海浪般湧入腦中,他忙起身:“媽,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一路上,給裴時屹打過去的電話都無人接聽。

好在他家郊區所住的別墅離景區那邊不是很遠,黎多陽騎着自行車到最近的地鐵站,轉乘一次,趕在天黑前總算到了湖邊。

售票處早就下班了,周圍只剩幾個悠然散步的大人小孩。

薄暮冥冥。

裴時屹一動不動坐在湖邊的長椅上,雕塑般的面龐冷若冰霜,眼睛望着泛起微波的湖面。

黎多陽走到他面前時,那雙仿佛失去焦距的眼瞳微微一動,驟然收縮,他扭過頭,竟起身要走。

下一刻,胳膊被扯住。

裴時屹黑着臉回頭。

黎多陽沖他讪讪一笑,另一只手拿起長椅上的保溫袋:“你東西忘了。”

裴時屹:“……”

手握成拳。

有一秒鐘,黎多陽覺得少年好像要哭了,但下一秒,就見裴時屹冷笑道:“哦,你還真是熱心腸。”

說完,用力拿回裝滿東西的保溫袋,疾步往前走。

黎多陽很快跟上他,瞥着他怒極的臉,有些難過地說:“裴時屹,你加錯號了。”

少年卻好像什麽都沒聽到,他腳步越來越快,薄唇也抿得越來越緊,手上的保溫袋都要被他抓出破口了。

裴時屹上次被這樣耍,還是小時候出國的第一年。

那時候五歲多,記憶裏,裴佑平自從參加一個葬禮後,就三天兩頭在家發脾氣,終于在某天把他騙上飛機,送到一個完全陌生又遙遠的地方。

除了一個帶大他的保姆,新家裏所有的人他一個都不認識。

裴佑平陪着他在異國的游樂場玩了一天就消失了,他打電話過去,得不到什麽時候回家的答案,只有男人在電話裏反反複複的那句話:“那麽多小孩子在國外上小學不都上得好好的?為什麽你不能?爸爸不是都給你安排好了嗎?”

他不明白裴佑平為什麽會突然間把他被扔到國外,直到很久之後,才知道那個可笑至極的原因。

那一年黎家老爺子去世,裴建生為了讓兩家人關系延續,在葬禮上說了那番不成親家也當家人的話後,一直看不上黎家的裴佑平便心生不滿,後來發現父親竟還準備了一部分股份要給黎老一家作為還恩,雖被李素萍第一時間拒絕,但裴佑平還是為此耿耿于懷,認定這是個隐患。

在他眼裏,小孩子心思簡單,對誰都不設防,同齡間最容易玩起來,青梅竹馬到婚紗的例子多不勝數,就算到不了那一步,真成了好兄弟,看老爺子那樣子,八成還得認那黎家孩子當親孫子……以後再做出些什麽,就難以預判了。

裴建生對黎家的人,一向都大方得很。

礙于父親,他又不能直接讓自己的兒子遠離黎家那孩子,最後……就想出這麽個辦法。

在國外的第二周,裴佑平為了安撫他別鬧,有次随口說了句再過兩天就接他回去。

兩天後,裴時屹在門口從天亮等到了天黑,保姆拉他進去,他死活不願意,最後困得睡着才被大人抱到屋裏。

再醒來,天已經大亮,他打電話過去,問裴佑平為什麽不來接自己回去,男人煩得直接挂了電話。

他沒哭,在電話邊一動不動地坐了半天,等着電話響起給他道歉。

發現等不到了,他把電話扔到了垃圾桶裏,最後又不甘心,扒出來摔成一堆破爛。

不久前的傍晚,裴時屹在湖邊看到黎多陽問的那句話後,強忍着脾氣回了消息,結果消息發送失敗,他被删了。

當年的那種感受再一次降臨。

他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想看到黎多陽了!

裴時屹又氣又恨,他是那天發完生日短信後加的黎多陽,還專門打了一個“裴”字,是個人都知道他是誰!

偏偏黎多陽,在他發了那麽多信息、等了那麽久後,回他那麽一句話。

——你誰?

可更過分的是,不等他回消息,黎多陽删了他。

一點兒都不在意。

黎多陽的玩弄非常幼稚,他會淡然置之。

這樣想了不到兩分鐘,裴時屹徹底沒忍住,摔了手機。

那會兒坐在湖邊氣得眼睛都開始發紅。

長大後,就沒人敢這樣耍他。

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可惡的人?

他恨黎多陽,恨死了,居然這樣對待他。

就算跪在他面前道歉都沒用,哪怕哭着求他原諒,他一眼都不會看。

可現在更恨自己,恨自己一看到那張臉,腦子裏第一個想法居然是——

幸好剛剛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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