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下午的上課鈴響之前,黎多陽按時拿着水瓶回了班。

他來之前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睫毛臉頰都濕漉漉的,但睡出來的困頓熱氣全都都涼水沖走了。

可一想起不久前裴時屹離開前的那抹笑,他還是有點兒恍惚。

窗外,午後的太陽熾熱依舊。

老班鄧建領着裴時屹進來時,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倒是陳倫那邊幾個男生咬牙切齒或哀嘆。

介紹完後,鄧建把人安排在班裏唯一的空置座位上。

在黎多陽的斜前方,陳倫的斜後方。

開學第一天沒什麽課,聽完廣播裏的校長講話,就是跟着老師熟悉教材,到最後一節課開班會。

鄧建問誰有調座位的必要時,陳倫第一個舉手:“報告老師,我怕擋住後面同學,申請調到黎多陽後面!”

他們班以前調座位都會根據每次月考成績來安排,鄧建開學頭一天問這話,主要是顧忌到一些情況特殊的同學,比如視力不好的可以往前調調。大多人沒正當理由,基本不會舉手。

鄧建往教室瞥一眼:“嗯,你倒是提醒我了。”

陳倫一愣,沒想到這麽輕易就得到允許,樂滋滋地拿起書本,剛起身,就聽到了老班的下一句:“咱們的新同學裴時屹高一些,是有些擋到後面同學了,那就和黎多陽後面的何子軒暫時換一下吧,這樣正好。”

“啊?”陳倫急了,“那我呢?”

鄧建呵呵道:“讓你後面的同學長矮點兒再說那話吧。”

教室裏一陣憋笑聲。

陳倫氣到內傷,一整節課都黑着臉往黎多陽後邊看,仿佛關鍵時刻被搶了球,憤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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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座位的事在黎多陽的意料之外,不過都成為前後桌了,他也沒必要把道謝挨到放學,在鄧建和同學們開玩笑時,寫了張紙條傳到後面。

——大禮堂,謝謝。

始終沒得到回信,他回頭瞄了眼,裴時屹的目光基本都在書上。

黎多陽本也不在意這個,确定對方已經看過那張紙條并收回抽屜就放了心。

放學後,黎多陽被陳倫等人擁簇過來,要約着一起出去玩。

“不行,我媽今天生日,我要早點兒回去。”他搖着頭整理書包。

陳倫嘆氣幾聲,和另外幾人勾肩搭背地先走了。

整理好書本,黎多陽背起書包出去,後面的少年也起了身,和他前後腳離開教室。

到了校門口,果然看到了裴家的車。後面的少年徑直過去,車門關上後,那車也不知道還在等誰,一時半會沒開走。

黎多陽去附近的文具店購買文具,出來時,那輛車居然還在,不僅如此,司機張叔也下來了,隔着一條馬路朝他招手。

黎多陽也揮手打招呼。

不料對方大步走過來:“快上車,送你一截。”

這讓他很不好意思,就算以前聊熟了,也不能占人家工作時間:“不用,我坐地鐵十來分鐘就到了。”

張叔笑道:“我送你更快,再說了,這是少爺的意思,順路的事兒嘛。”

黎多陽起初還有些不信,幾番推拒不下,猶豫地跟着過去,車門一開,和後座的少年視線撞上。

裴時屹似乎心情不錯,臉也沒像先前那樣板着,看他上來,還從車載冰箱裏拿出一杯冰淇淋遞過去。

黎多陽可謂是受寵若驚,哪裏敢接,正懷疑對方是不是被誰奪舍了,對面見他久久不接的少年徒然抿直了唇,迅速恢複了往日的漠然,撇過頭不看他了。

裴家的車将他送到了自家小區門口。

黎多陽下車後,趴在車窗外道謝,和張叔說完再見,又去看裴時屹,只看到一張冷冰冰的側臉。

看來沒被奪舍。

這天之後,黎多陽推測或許是裴老爺子那邊的意思,畢竟每天放學,張叔都會捎他一道回去,裴時屹也沒任何意見的樣子。

雖然張叔說是少爺的意思,但他真不覺得裴時屹會每天特意讓司機送自己回去,和慶河市那次不一樣,那天晚上他可帶着裴時屹逛街玩了,按裴時屹的話說,那叫禮尚往來。

黎多陽以前去過裴家住宅,從學校到裴家,确實會經過他家小區,因此也沒多想,除了前幾次還會婉拒,後面再看到熱情四溢的司機大叔,已經會自覺跟着上車了。

黎家夫婦知道這事後反應也不大,只當是裴老爺子的特殊關照,還給黎多陽準備了幾次零食水果帶去給車上的裴時屹和司機,又千叮萬囑不能和對方吵架打架。

學校裏,黎多陽的生活和以往并沒任何區別,後桌的“新同學”從來不會主動找他說話,确切地說,除了老師,就沒見他主動和誰說過什麽話,大多時候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寫字。

長期在國外生活,他的中文寫的并不是很好看。

黎多陽經常在下課期間看到他在臨字帖。

班裏起初還有不少人想找他玩,後來看他對誰都愛答不理,有時候還一副兇樣,就漸漸不去招惹了。

可其他班就不這麽想了,開學初期,轉學生本就會得到一些關注,尤其是顏值高的轉學生。第一次月考前夕,隔壁班的一個男生敲了黎多陽旁邊的窗戶。

黎多陽那會兒剛午休結束,困頓地開窗,對方卻看向他後面的少年笑着起哄:“裴時屹,你桃花來了!”

這種八卦本就是大家平時最感興趣的。

那天,全班人都知道隔壁班的學霸班花揚言要帶着裴時屹一起上高中部的重點班這件事。

放學後,陳倫還拿這件事跟人開玩笑:“別說,挺般配的,他那人,來個天使治愈一下也挺好。”

黎多陽當時還在老師辦公室問問題,回來後就見一群人拼命把裴時屹和陳倫往兩邊拉,周圍一片嘈雜,外邊還有看熱鬧的。

陳倫滿臉怒火,裴時屹的表情則有些陰森恐怖,雙目陰戾地盯着他,如果不是被一堆人阻攔,怕是早扭打到一塊了。

黎多陽上一次看到裴時屹這種模樣,還是在對方十四歲的生日宴上。

他下意識覺得不妙,迅速上前,本能地把靠近自己的裴時屹往後拽了一下。

廊道傳來同學的提醒聲:“老班來啦!”

人群立馬四下散開,陳倫被餘嘉文等人推回座位。

黎多陽緊緊拽着裴時屹的手,用了全身的勁兒,汗都流出來了,生怕對方會不管不顧地掙脫,然後沖過去鬧事。

學校對這種事管得一向很嚴。

可一直到鄧建走入教室,少年都安靜地站在他身旁。

鄧建走後,陳倫唰地站起來,看向黎多陽的方向皺眉:“是他先動的手!”

黎多陽看陳倫情緒不好,也不問他,轉頭問餘嘉文怎麽回事。

幾分鐘就清楚了來龍去脈,他對陳倫道:“你以後別嘴欠。”

聲音輕輕的,可對方一聽,表情瞬間垮了:“我……”

感覺氣氛不對,黎多陽不想他們再打起來,先一步拉着裴時屹從後門走了。

放學的隊伍浩浩蕩蕩,他領着高自己許多的少年擠入人群,開始還只是走,後來被擠得撞來撞去,就加快腳步,下樓後拽着人一路跑到校外。

車上,黎多陽喘勻了氣就發現裴時屹在看自己。

兩人都穿着校服,裴時屹的皺了大半,黎多陽的還是整整齊齊的。

學校統一的男生夏季校服是灰藍色的短袖襯衫和黑西褲,以及一條灰色條紋的校服領帶,很多男生為了耍帥都會将領帶系得松松垮垮或直接取下,但黎多陽每一次都會嚴格按照校服要求來系,襯衫扣子也會扣到最上面,将一半的脖頸牢牢遮住。

汗從臉側滑下去,打濕一部分領口,呼吸時就會覺得難受,黎多陽迅速扯下領帶,把領口上邊的扣子解開一枚,隐隐露出一根紅線來。

裴時屹眸子微垂,盯着那根紅線。

黎多陽順着他的視線低下頭,接着,二話不說把裏面的玉觀音掏出來給他看。

是暑假生日時,裴時屹送的那個玉觀音,奶奶的玉觀音昨天洗澡被他取下時碰破了一角,黎多陽戴久了,不習慣脖子上空蕩蕩的,睡前就把這條戴上了。

裴時屹的目光沒在玉觀音上停留多久便迅速移開,他雙唇抿着,眸裏原本的森冷陰郁半點兒都沒了,側首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麽。

黎多陽喊了他一聲,瞧他沒理,只好把玉觀音重新放回衣服裏。

司機在前面開車,外邊響了幾聲悶雷,很快下起暴雨。

黎多陽昨晚學習結束還看了很久的編程書,沒睡好,腦袋輕輕歪了下,嘀咕着:“張叔,我眯幾分鐘……”

他在窗外滴滴答答的雨點聲中睡着,不知自己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再醒來,外面已經黑了,窗外是燈火通明的院落,遠處露出一角熟悉的花園。

他懵懵地看着,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麽……

這是裴家的住宅!

黎多陽一骨碌爬起來,雨還在下,車窗上映出自己睡着後蹭得淩亂的蓬松短發,還有身後輪廓淩厲,眼底卻帶着幾絲莫名愉悅的少年,大少爺微仰着下颌偏過頭去:

“是你自己睡過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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