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離開鬼屋後, 黎多陽臊得腦袋耷拉着,只能時不時朝裴時屹的眼角偷偷瞄去。
……那一拳,看來打得不輕。
外面人來人往, 裴時屹兩個眼睛的區別還是能看出來的,偶爾有人注意到, 會朝他左眼的眼角處看好幾次,有的以為畫的特效妝沒當一回事, 有的則以為是哪裏傷到了, 不停為帥哥的臉惋惜, 其中有幾個看完還望向他們身後的鬼屋小聲議論起來:
“網上說這裏的鬼屋沒意思,你看那人,出來眼睛都青了, 明顯吓得撞到哪兒了!要不去試試?”
“真的, 他旁邊那個男生也是,眼睛都紅了,明顯哭過, 都是從鬼屋剛出來的……”
“你們說得這麽吓人,我都不敢去了。”
全程聽着的黎多陽:“……”
手還一直被裴時屹握着, 從鬼屋出來都沒松開過,黎多陽心虛又愧疚,帶人快步走到附近休息區的亭子裏坐下,瞧附近沒什麽人,這才湊近過去仔細檢查:“還疼不?對不起, 我那會兒也不知道怎麽了,一害怕, 完全就沒理智了, 不過……”又瞪對方一眼, “誰讓你亂叫我。”
裴時屹眸色黯然,望着他沒說話。
黎多陽以為他還疼,仰頭給他吹了下,又開始着急:“我去問問醫療點在哪兒,買點藥吧。”剛要起身,轉瞬被拉着重新坐下。
“不疼,”裴時屹的唇角從他那一吹後就微微勾着,看上去好像是真的不疼,“就當提前習慣一下。”
黎多陽:“啊?”
習慣什麽?
裴時屹自顧自說着話,像是想起了什麽事,道:“只是我沒想過你的拳頭是這樣的。”那認真思索的神色,仿佛在回味着什麽。
黎多陽:“???”
不會被他打傻了吧?
裴時屹看向他,繼續說:“回國那年我第一次見你揮拳頭,那時候就想,你打人肯定疼得很,現在的感受倒是颠覆了。”
黎多陽懵道:“什麽?”
裴時屹以為他忘了,有些難過起來,薄唇抿了抿,提醒:“馬場那次。”
黎多陽頓了下,和眼前的青年對視着,總算給想起來了:十三歲那年,他和陳倫等人在馬場玩,之後遇到了前來的裴時屹和謝尋,當時兩幫人互相都看不順眼。只是他更倒黴些,走前在洗手間碰到了個想和剛回國的裴時屹交好的學長,講他壞話也就算了,還造謠他。等發現他全都聽到後,還能厚着臉皮說都是誤會。
黎多陽當時想也沒想,直接給了一拳頭,罵了對方一句狗東西。
是記憶裏很小的一件事,裴時屹不提,再過段時間,他可能真的就忘了。
“那次還是很疼的,”黎多陽說,“我打得很重,自己拳頭都疼了,他只會更疼。”
誰知說完,對方立馬蹙起眉來,臉色微沉,頓時把他手拿起來看了看:“剛剛打疼了嗎?”
黎多陽:“……”
……所以,那一拳還是把你打疼了是吧?!
裴時屹的眼角到底疼不疼這事很難搞清楚,不過裴時屹已經認定他那一拳把自己手打疼了,二話不說,垂首便将那只手的手背親了親。
動作倒是很紳士有禮,如果沒有接連在他每個指骨上都吻一下的話……
前面恰好有幾個行人走過,看到這一幕,連忙別過頭嬉笑,小聲說着什麽。
“……”黎多陽好不容易找回正常體溫的臉蛋又要變熟了,但被這樣“貼心”親了手,他也不好意思“占便宜”,過了會兒看附近沒人,立馬拱身過去,在青年鋒利的眼眸邊角“啵”了一口!
“禮尚往來。”
裴時屹原本要摟他手微僵。
過山車那邊的人似乎少了一些,黎多陽笑眯眯地把人拽起:“去坐過山車啦!”
天邊晚霞如錦,園區少了大半的人。
黎多陽幾乎把裏面所有的刺激項目都玩了個遍,興奮下整個臉都紅潤潤的,相比之下,一旁的裴時屹卻臉色發青,全身緊繃。
等玩過海盜船下來後,裴時屹直接趴在垃圾桶前吐了。
黎多陽傻了眼。
好好的人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
等裴時屹徹底好些了,他遞水過去:“你害怕這種項目啊?”
對方漱口的動作一頓,堅決否認:“沒?這會兒胃裏有點兒不舒服而已,已經好了。”
黎多陽:“……”
眼見他還要帶自己去玩跳樓機,黎多陽死活不願去了。
裴時屹以為他累了,路上也見過幾個女生累得脫下鞋揉腳或直接讓男朋友老公背一段……裴時屹一句話不說,蹲下去就要幫他脫鞋。
黎多陽大驚失色,阻撓間,鞋子已經到了對方手裏,翹着一只腳東倒西歪,連忙抱着青年維持平衡:“你幹嘛?”
那一抱,對方原本緊繃的身體松動些許,望他一眼,彎腰将人抱起,放到一旁的秋千上,然後便把他另一只鞋也脫下來,捏着他的腳踝輕輕揉着。
黎多陽起初還有些難為情,沒一會兒,被揉舒坦了,還享受地往前蕩了蕩:“好吧,那我們就先休息一會兒。”
揉好了腳踝,裴時屹重新給他穿上鞋,坐到一旁的秋千上側臉看他:“那等會兒再去跳樓機。”
黎多陽:“……”
為什麽對一個害怕的項目這麽堅持啊!
還沒吐夠嗎?
他其實覺得挺奇怪的,原書裏從沒寫過男主害怕這種刺激項目,在書裏遭遇家庭巨變後也飚過車,先前爬山的時候也不見恐高,因此來之前他是完全沒想過裴時屹會害怕,真上場了,身旁的人也全程鎮靜自若。
直到下了海盜船,實在忍不住吐了……
想來想去,黎多陽只能想到男主小時候被裴佑平騙出國,在異國的游樂園玩了一天後,父親消失的那段劇情。
原書劇情裏,裴時屹就是在玩兒童版跳樓機時找不到裴佑平的,在人群裏四處尋找,可只有異國的管家和保姆微笑着問他還想玩什麽……之後無論打過多少電話,那頭的父親一句道歉都沒有,只滿口不耐煩地讓他好好待着。
或許就是那時候有了陰影。
休息好後,裴時屹要背他去跳樓機的方向。
黎多陽怎麽都不願意了,圈着對方的脖子說:“我想回家了。”
裴時屹一頓,好一會兒問:“真的?”
黎多陽圈得更緊了:“嗯,玩得累了,我們回家吧。”
裴時屹回頭看他一眼。
黎多陽:“以後還要去很多游樂場,國內外的都去,我不會再走了。”
五光十色的霞光裏,裴時屹看向地面,擡步時“嗯”了聲,背着他往園區出口的方向走去。
路上是成群結隊的游客,兩人并未注意到遠處往這邊看的紅毛青年。
小吃店前,女生問:“薛之海,你看什麽呢?”
另一個男生看過去,嘀咕道:“那人怎麽有點兒像之海手機相冊裏一個同學啊?”
薛之海靜靜望了半晌,笑道:“別看了,走吧。”
那男生卻擠眉弄眼地起哄道:“不會真是吧?你上次生日不就遇到了,可能假期也在這裏玩呢?要不去打個招呼?要個微信呗!”
薛之海微微挑眉,若有所思道:“他身邊有個難纏的,以後再說。”
上了車,黎多陽就一直摸着游樂園買來的紀念品不說話,裴時屹準備開車時,他忽然歪過去,腦袋在對方肩膀上蹭了蹭。
裴時屹微愣,看向他:“怎麽了?”
黎多陽終于正兒八經說起不久前的事來:“以後,我不要你這樣了。”
裴時屹不動了,似乎以為自己哪裏做得不好,神色略微緊張起來,薄唇一動,正要問,黎多陽已經仰起頭,額頭在他鼻梁上碰觸着,親親密密地小聲說:“裴時屹,你不喜歡的事要告訴我,以後不可以像今天這樣了。”
将近五分鐘的時間,車內無人說話。
裴時屹的目光毫不掩飾地盯着他,本能驅使,沒半分遲疑,将親手系上的安全帶迅速解開,猛地把人扣入懷裏。
青年的手很大,輕易将他一側的腰鉗住,低頭極快地貼上那雙溫熱的嘴唇,起先是淺淺地碰觸,在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視下,用力啃咬起來。
黎多陽被困在裴時屹寬大的肩膀前,逼仄的空間讓他想起了上午縮在鬼屋衣櫃裏的別樣體驗,以及裴時屹叫他寶貝的事……
他的耳朵這才紅了,紅色慢慢向臉頰蔓延,想往後退一點兒,這個動作卻導致對方完全失去控制,徑直咬上他的下巴。
黎多陽完全不動了,裴時屹咬他下巴的力道很輕,可又明顯不想這樣輕,那一瞬間,他覺得裴時屹異常瘋狂,腰間的那雙手徒然收緊,幾乎要把他掐疼了,可也只那一瞬間,随後那雙手恢複先前的力道,而下巴皮肉上的牙關也微微顫了下,牙齒在那一塊的皮膚上小心磨了半晌,終于,還是放開了。
裴時屹難以琢磨的視線盯着他下巴那裏淺淺的紅印,伸手揉了揉,什麽話都沒說。
青年輪廓深邃,五官利刃雕琢般英俊,面無表情時總是顯得格外不易靠近,尤其長大後,或許是這兩年的經歷造就,原本盛氣淩人的少年變成了另一幅模樣,僅僅兩年,卻像是長大了至少五六歲,做事狠厲不計後果,能與大自己幾輪的業內人士談笑,也能轉眼翻臉,可偶爾又會有些格外小孩子氣的舉動和話語……
外人總說他行事詭谲,不可深交。
黎多陽仰頭看他,慢慢說:“你剛才,是不是因為病……”
裴時屹倏地蹙眉:“才不是!”
黎多陽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那會兒的氣氛始終萦繞在心裏,他笑着哦了聲,說:“我就知道。“
裴時屹眼睫一動,要再親過去,臉先被對方捧住。
黎多陽與他鼻梁貼得很近,他想到了回江雲後和裴時屹重逢的那一天,那天的裴時屹很瘋狂,很異常,也很讓他難過。
黎多陽的嘴唇貼了過去,曾經倨傲的大少爺變成現在這樣,可那張凸顯冷酷的薄唇也和他的一樣,溫溫軟軟,挨上便讓人覺得舒服。
他捧着青年的下颌說:“裴時屹,我昨晚做了個夢,夢到你生了病,逼着我和你結婚,好像還要把我關起來,特別吓人……你以前生病的時候,想過這樣做嗎?”
緊貼着薄唇一顫,難得露出幾分茫然的神色,雙手卻抱緊了他:
“不知道,好像有過……可見到你後,那些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