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黎多陽看着“長子”被裴時屹用眼罩蓋住, 沉默。

裴時屹:“現在看不到了。”

黎多陽:“……嗯。”

照顧好“長子”後,他們又磁鐵似地抱在一起,這次裴時屹很克制, 親了幾下後就努力別過腦袋,看時間不早,開始拍背哄人睡覺。

幾年前,黎多陽對這個哄睡方式還很一言難盡,有幾次甚至被拍得越來越精神……

可現在被拍着背,還是和當年一樣的弧度力道, 沒幾下, 他就來了困意。

裴時屹垂眼看着。

等懷裏的人慢慢閉上眼睛,他這才拿出手機, 黑着臉打出記下的那串號碼,過了會兒,将一條短信發過去。

黎多陽困頓中忽然感覺手被捏捏了起來, 哼哼着正要睜眼去看,眼皮才動,便被溫熱的薄唇覆住,很輕地吻了起來。

這個吻從眼皮到耳廓,移到耳垂時, 難耐地磨咬了下。

燈關了。

全身被抱住,頸窩裏埋了個腦袋。

黎多陽老實閉上眼睛, 他在這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裏伸了個懶腰,最後伸出雙手,把身前高大的身軀好好摟住了。

另一邊。

薛之海為那條罵自己的短信納悶稀奇了快一個小時, 父親打來電話詢問他在哪兒時, 他也懶得搭理。

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條短信上。

完全想象不到黎多陽會這樣罵他, 罵完還将人拉黑……薛之海好幾次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手機號碼。

完全不是印象中那個無比乖巧的少年會說的話。

難不成消息被裴時屹看到了……

薛之海面色凝重起來。

看他們今天一直如影随形那勁兒,也不是沒可能。

他倒不擔心裴時屹會查出自己,那些短信,他特意用的是一個親戚長輩不用的副卡,若是黎多陽不回應還去查這個號碼,他也能找到說辭撇清自己,可若是黎多陽回應了……那就最好不過了。

可這發展,和想象中的哪點兒都不同。

不該是這樣的。

哪怕黎多陽不想知道他是誰,也不可能對裴時屹那些“黑料”不感興趣……

正這麽想着,手機猛地震動一下,來了新的短信。

……是個陌生號碼。

薛之海一愣,腦子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黎多陽換了號碼回自己消息了。

也是,在那種人身邊,萬一被發現,确實不好收場……

謹慎處理才符合常理。

他笑了下,迫不及待将那條消息點開。

看完,臉色徒然變了。

【[圖片]】

薛之海完全說不出話來。

照片上,是兩個十指交纏的手,一個明顯小一些。

絕對是兩個人的手。

手下,還有個被眼罩半遮住的水母标本。

好半晌,他才讷讷地反應過來,覺得荒唐又不可思議。

這是一條示威短信。

第二天的太陽有些大,裴時屹給黎多陽塗了防曬,出來時一群人意見不同,最後決定各自結伴,一半人去海邊,黎多陽他們則在島上四處逛着玩。

氣溫上升,明顯比昨天熱了些,幾人跑去附近的店鋪買冰棍冷飲,逛得累了,紛紛想回去吹空調。

太陽灼熱,已經走了一段路,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

等車的時候,黎多陽仗着裴時屹個子高,蹲下躲在他的影子裏。

陳倫被曬得汗流浃背,老遠一看還能這樣,叼着冰棍也想來蹭蹭影子,還沒靠近便覺得脊背發涼,擡頭,對方的視線果然掃了過來。

“我來跟多陽說說話……”陳倫心虛地嘀咕,“多陽,你這防曬技術挺牛啊。”

“這邊沒個遮陰的地方,只能這樣了,我都算好了,一分鐘就輪換一次。”說着,黎多陽站起來開始拉伸,對裴時屹道,“蹲在我身後,我努力讓影子長一點,遮陰面積大些。”

陳倫:“……”

裴時屹眉峰跳了跳,二話不說把人摁了回去。

黎多陽:“你怎麽推我?憑什麽不讓我換?”

裴時屹:“……”

陳倫都無語了,剛要說你們打情罵俏呢,青年已經別過頭:“醫生說我要多曬太陽。”

陳倫:“???”

他連忙看向黎多陽,對方卻仿佛沒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似的,還愣了下,問:“啊,還有這種療法?”

陳倫:“……”

不是吧這也信?

裴時屹站得筆直,影子将身後的人完全遮住:“嗯。”

黎多陽哦了聲:“那你別曬過量了,注意點兒。”

陳倫:“……呵呵。”

狗男男的鬼把戲。

打的網約車終于來了,黎多陽還沒站起來,陳倫就第一個往車那邊跑,仿佛再也待不下去了。

黎多陽問一旁的陳琪:“你哥怎麽了?熱成這樣?”

陳琪看看他,又看看裴時屹,說:“可能要磕拉了吧,得趕緊回去。”

黎多陽:“……”

回了住處,幾人就不打算出去了,還有一個小時就要坐船離開,陳倫幾人窩在一樓的客廳打游戲,這次難得沒招呼黎多陽一起。

裴時屹臨時有事出去了,行李早上也都收拾好了,黎多陽無事可做,去一樓看他們打游戲。

餘嘉文則在玩一個經營游戲,時不時響起收錢的聲音,和他們格格不入。

看黎多陽獨自下來,陳倫問:“裴時屹呢?怎麽就你一個。”

黎多陽在餘嘉文那邊看他給游戲裏的土地播種,說:“他有事,出去了。”

陳倫呵呵:“過會兒就要走了,他在這島上能有什麽事兒?你可別說這上面還有他家的産業啊。”

黎多陽:“好像沒有。”

陳倫瞄他一眼,嘶了聲,游戲都打得沒先前那麽投入了,近乎恨鐵不成鋼道:“你怎麽一點兒心眼都不留?”

黎多陽一臉問號地看向他。

陳倫:“咱們在外面玩的時候,我記得有人朝你們要號了吧?”

黎多陽點頭,當時又沒給,完全不知道這有什麽問題:“路上你好像也被要了。”

陳倫:“重點不是這個!”

餘嘉文笑道:“你跟他說話繞什麽彎子?又不是不知道他。”

陳倫臉黑着,一副老大哥派頭:“那我就直說了,他在這島上又沒認識的人,都要走了,能有什麽事要出去?明顯又不是買東西一類短時間能回來的小事,就這你還不起疑?!”

黎多陽:“我為什麽要起疑?”

陳倫:“……”

陳琪放下奶茶:“哥,人家這叫情比金堅,可不會被你這個小妖精幾句話挑撥的!”

陳倫氣得兩眼發黑,剛要出聲,便聽黎多陽讷讷小聲說:“情比金堅……你們也知道了?”

說完,眉頭就發愁地擰起來,明明也沒在大庭廣衆之下親嘴啊,怎麽全都知道他們那些地下奸情了?

盡管早就看出這兩人的關系,可真的聽到黎多陽承認,陳倫還是有些喘不上去氣兒,他倒沒對黎多陽有多餘的想法,只是自從初中交好後,或許是起初欺負過對方的愧疚作祟,對待黎多陽,有時候就像對待妹妹般,基本将對方劃進了需要保護的範圍之內。而對原先一直看不順眼的裴時屹,現今雖沒那麽讨厭了,可對方這些年的驚心變化他也都看在眼裏,更知道對方那些非同一般的手段,十分清楚這人的危險性,理智上來說,其實很不希望身邊的人和裴時屹沾上關系。

可他又确實清楚,裴時屹能為了黎多陽做到什麽份兒上。

一時心緒繁雜,可看向那張詢問的臉,還是堅持把憋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他這時候莫名其妙出去,你、你就不怕他在外面跟人鬼混?”

黎多陽呆住。

餘嘉文忙道:“好了,都說的是什麽?再過不到一個小時就要走了,這麽短的時間能做什麽?我看應該是路上掉了東西,他回去找了。”

陳倫嗤笑:“這天,他就算掉個鴿子蛋鑽石都不會回去找!”

陳琪搖頭:“哥,你現在真像反派,說話悠着點,我怕你領盒飯。”

陳倫:“……玩你的去!”

黎多陽依舊呆呆的,陳倫看他這反應,還以為是被自己那些話吓到了,再瞧妹妹嫌棄的眼神,也覺得那些話似乎過火了,正要補幾句自己也是猜測,黎多陽一下子站了起來:“我知道了,可能是他兒子丢了!”

“……”

室內鴉雀無聲。

黎多陽也沒時間去看他們的反應,連忙上樓,準備回房間看看“長子”是否還在。

當年裴時屹養那些水母時,非常用心,基本将其當做自己的孩子了,後來水母死了,也受了不小的打擊,那個水母标本意義自然非同尋常。

真丢了,确實不是小事。

房門一打開,還沒動身找呢,黎多陽擡眼就看到了茶幾上那個“躺”在玉石擺件上的“長子”。

無比顯眼,想忽視都無法忽視。

是了,早上出門時,裴時屹親手掏出這個玉石擺件并将水母标本放上,還一本正經說這樣睡得涼快……

黎多陽靜靜看了會兒,在沙發上坐下,給裴時屹打電話。

這次确實有些異常,好一會兒那邊才接。

裴時屹的聲音有些喘,像是不久前跑動過:“陽陽?”

黎多陽說:“‘長子’在房間裏,沒丢,你不用到處找了。”

“……”

黎多陽問:“你不是去找‘長子’了?”

那邊語氣變得有些奇怪:“不是,我馬上回來。”

黎多陽哦了聲,眨眨眼睛,又說:“你沒在外面鬼混吧?”

那邊似乎剛擰了瓶蓋在喝水,聞聲猛地嗆住。

黎多陽看向自己手上的蛇形木镯,輕聲說:“我在陳倫那邊新汲取的知識,你這種出去的時間和動機都特別異常的情況,是可以往鬼混那邊推理推理的。裴時屹,如果你鬼混了,我就再也不吃你的嘴了。”

手機那邊的氣息一顫,難以形容的情緒,再開口,對方聲音忽然變得涼飕飕的,幾乎咬着牙說:“我現在就回去!你離他遠一點兒!”

另一邊,幾公裏外的酒店某房間,地上淩亂不堪,全是打鬥過的痕跡。

紅毛青年站在鏡子前,目眦欲裂地望着裏面滿臉挂彩的自己。

他完全沒想到裴時屹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鎖定自己并精确地找上門!開門的瞬間,薛之海就知道情況不好,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那瘋子一拳揍倒在地,接下來的事,則完全不願回想。

裴時屹瘋起來,和原始人真的沒有區別!

如果不是那位姓沈的男人趕到阻攔,他甚至覺得對方會将自己打進醫院住個十天半個月。

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神不是假的,哪怕當年在校外被裴時屹撞到自己和他父親聯系,那雙眼睛除了厭惡,也不曾露出半分殺意。

好像真的要讓他徹底消失一樣。

可說實話,薛之海此時最憤怒的反而不是被打這件事。自己給黎多陽發的那些短信若真被裴時屹看到,不動手反而才稀奇,只是沒想到把人打完,對方連句警告恐吓之類的話都沒有。

仿佛他還沒一通臨時響起的電話重要,畢竟原本還要發瘋的,可看到來電提示,情緒就逐漸發生了轉變,接着拿起手機就走了。

根本就沒他這個威脅放在眼裏!!!

薛之海打開水龍頭,狠狠地沖了把臉。

耳裏全都是那位沈姓男人的話:

“跟蹤還發送騷擾短信,你父親知道你現在做的好事嗎?”

有小辮子在他們手裏,哪怕一肚子火,再不甘,薛之海也只能這麽憋着。

那句話,似乎就是在拿父親威懾他,畢竟裴氏家大業大,現在又這麽多人上趕着錦上添花,裴時屹若有心在圈內搞他父親,簡直易如反掌。

一想便更加羞惱憤恨。

手段下作,果真令人不齒!

從島上離開後,薛之海心裏不安,他打了幾通電話詢問最近出差的父親工作方面的事。

一年前,父親從裴氏離開後,沒多久就找到了不錯的工作,那場裴氏變故完全沒影響到家裏的生活,他一路從高中順利到大學,在此之前,都過得十分舒心順遂。

只是年少惦念的一塊點心吃不着,再看到,難免坐不住了。

薛父那邊應該很忙,對他的幾通電話煩得很,只叮囑他別給自己惹亂子。

一直到國慶假後開學,薛父那邊都好得很,沒任何不好的消息。

薛之海慢慢放下心來,心裏不由得嗤笑對方靠着家底也不過如此。

也是,裴時屹現在也才十八九歲,裴氏怎麽可能真的由他說了算?

無能狂怒,只能像個瘋子做出這種野蠻行徑出出氣了。

用創口貼遮住臉上的傷口,次日,薛之海滿面春光地回到學校。

不想,到了宿舍,氛圍極其微妙。

三個室友眼神怪異地時不時望向他。

他莫名其妙,笑着問:“我只是摔了一跤而已,你們這是怎麽了?怎麽一直盯着我看?”

那幾人猶猶豫豫的,互相擠眉弄眼……

他察覺到了不對勁,下意識覺得不妙,上前道:“到底怎麽回事?”

與他關系最好的黑高個手握成拳,盯着他好一會兒,終于艱難地開了口:“薛之海,我當你是兄弟,當初聽你說對佳佳感興趣,還特意在對方面前不停誇你,給你們介紹……你、你他媽怎麽能幹出這種事呢?!你惡心不惡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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