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從不在乎

這是一座在茫茫大海中的孤島, 也是一棟規模最大的監獄。

四面環海的地理位置讓它輕易杜絕了囚犯們越獄成功的可能性。

在鹹腥的海風之中,一艘運輸船停泊在了這島嶼上唯一的港口。新的一批犯人被押運到了目的地。

在嚴密的管控下,戴着沉重鐐铐的罪犯們拖沓着腳步, 被一根鎖鏈連成了間隔一米的整排。

随着押運人員的一聲吆喝, 他們開始挪動腳步,連成一排的手铐和活動範圍極小的腳鐐讓他們行動緩慢。

除了呼呼的海風和浪濤的聲響, 便只有鎖鏈相互碰撞的清脆音色。

這些人中, 有身材細長而瘦弱的印度人,耷拉着腦袋,萬念俱灰仿佛敗犬。也有高大強壯、傷疤顯眼, 即使是穿着囚服也顯得兇神惡煞的黑人和白人。

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卻是一個灰發碧瞳的混血男子。雖然是男性, 但他的長相卻可以用“漂亮”這個詞來形容。那雙桃花眼流轉之間,勾魂奪魄得仿佛引人堕落的海妖。

即使身陷囹圄, 卻不見他臉上有任何慌張的神色, 面上是病态的嫣紅。

左胸前是顯眼的銘牌,上面印着“尉斯簡”的英文名稱和一串數字編號。

犯人們參差不齊地在獄警的催促下, 邁入了這座監獄的大門。

而新囚犯入獄的日子, 也是這座監獄最難得的“放風日”。凡是沒有被關禁閉的囚犯們都可以隔着栅欄和鐵絲網,貪婪地注視着來到這裏的新人,給予他們印象深刻的第一課。

這是監獄長特別的安排,也是這座監獄長久以來的傳統。

在這條通道兩旁的栅欄相距并不遠, 有湊到最前面的犯人甚至能從鐵絲網的空隙間勉強伸出一條胳膊。

新人們果然列隊從路的一頭出現,不安而警惕地掃視着兩邊一張張興奮異常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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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間, 口哨聲、咒罵聲混亂地響起, 甚至有囚犯向這些新人吐起了唾沫。長相優越或者表現怯懦的新囚犯, 就格外受到這些獄中痞子們的青睐。

而尉斯簡, 也因為出衆的外貌受到了額外的“照顧”。有人從鐵絲網裏伸出手,抓向他的胳膊,被青年不着痕跡地躲開。

被關在監獄的老囚犯們口中全是不堪入耳的各種語言國罵,飛濺的唾沫落在了青年白皙的手背上。

他似是僵硬了一瞬,下一刻目光精準地落在罪魁禍首的身上。

那缺了一顆牙的壯漢滿臉橫肉,露出了挑釁與下流混雜在一起的醜陋表情,對着青年向下豎起了大拇指。

尉斯簡面無表情地用袖擺惡狠狠地擦過了手背上的那片皮膚,甚至留下了淺紅色的劃痕。

真令人作嘔。

……

一星期後,有人在洗浴間內發現了那壯漢死狀凄慘的屍體。這件事驚動了副監獄長徹查,卻毫無所獲。

這所監獄裏,犯人的折損率很高。很快,這件事便不了了之,被所有人遺忘在角落裏。

——節選自《暗色囚徒》。

憤怒的情緒仿佛火焰來得突然,但卻也像是潮水一樣褪去。

想到那本書整體的脈絡基調和大結局時候的場景,無怪乎自己面前的青年表現如此奇特。

因為他當初寫出來的主角就是一個神經病。

邊若飛對他語重心長地說道:“如果非要加一個稱呼,從輩分上來說,你得叫我爸爸。”

畢竟他是整本書的造物主,主角就相當于自己造出來的“孩子”了。

在他的身後,不明真相的艾倫·萊斯頓露出了貴圈真亂的表情。

單從長相來看,他們明明看起來年齡相仿,長相也沒有任何相似,怎麽會是父子?

聽到這句話,出現在此的青年也輕微愣了愣,随即笑了起來。

他的行為肆無忌憚,也沒有任何壓抑自己情緒的想法,因此整個囚室內除了兩個異種的哀嚎,就是他毫不掩飾的笑聲。

“甜心,你真可愛。”他說,那雙桃花眼注視着邊若飛,仿佛隐含着脈脈深情。

然而邊若飛半點沒有注意青年的表現,他一把将身側的艾倫拉到近前:“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目前的同伴,艾倫·萊斯頓。”

随後,邊若飛對被自己拉到前面的貴族青年介紹道:“這人是我朋友,名字是尉斯簡。”

艾倫反應過來,讪讪地擡手跟自己面前的陌生人打了個招呼:“你好。”

然而,尉斯簡卻并沒有立刻回應他的話,而是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地眼神将他從裏到外掃視了一遍,原本豔麗的面孔在此刻卻仿佛惡鬼。

艾倫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站在他身後的邊若飛有些奇怪地問道:“怎麽了?”

他壓根沒有注意到對面青年的表情,只當是艾倫自己沒站穩。

等他的目光落在尉斯簡身上的時候,他已經端起了勾人的笑容,輕快地打招呼道:“那就幸會了。”

艾倫看到他的飛速變臉簡直震驚,甚至想私下問問邊若飛他這個朋友到底是何方神聖。

被灌注焦點的本人卻拉開了囚室的門,那兩名異種的哀叫漸漸虛弱下去。

在《暗色囚徒》的大結局,為了确保越獄的萬無一失,尉斯簡的手術刀上不止塗抹了一種毒素。

邊若飛沒有回頭,他并不同情那兩個想要殺掉自己的異種。對于教廷來說,将異種馴化比将他們關禁閉更符合教義。能在這種地下牢獄占有單獨牢房的異種,恐怕手上的人命不止一條。

剛剛艾倫并非沒有想要合談的意思,但是卻迎來了狂風驟雨的襲擊。

比起這個,邊若飛倒是對于那兩個異種的身份更為感興趣。按照他們的身手,極大可能來自于異種之城,又被成為異種地下城。

據傳那座城池內幾乎只有異種的存在,人類反而受到敵視。

在三十多年前隕石墜落的大災變剛剛降臨時,異種開始是被當做擁有特殊能力的異能者,靠超越人類極限的作戰能力而受到青睐。

當時與蟲族戰鬥的前線,相當一部分被異種占據。可惜,後期在發覺他們已經脫離了“人類”這一物種之後,風向發生了兩相極端的變化。

一部分人類認為這是進化,他們的精神力天賦是救世之星,而另一部分人認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其中的典型代表就是教廷的一衆。

與蟲族的戰争導致的後果,便是武器研究的突飛猛進。教廷堅信在神的庇護下,人類終将取得勝利,異種的作用微乎其微。

在他們的統治下,相當一部分異種出走。他們建立了新的基地,并普遍敵視教廷與人類。

邊若飛思索着走路。在這牢獄深處,一個個房間之間都被隔離了相當遠的距離,僅金屬門的厚度,都可以達到半米。

有些門并沒有被打開,而是上着一層層疊加的重鎖,顯然是教廷收押的重刑犯,并沒有在這次選拔的範圍之中。

初入世界的尉斯簡安靜地跟在他的身後,沒有任何違和感地混入了這個環境。他仿佛不經意地貼近了青年的身體,手背與對方的指尖似有似無地碰觸。

——并沒有往常那種惡心的感覺。

包括最初來到這裏的時候也是,他舔了青年的手心。按照以往的習慣,這時候已經在拼命抑制反胃的條件反射,此刻竟然毫無感覺。

外衣還套着拘束服的男人不由自主地靠近這個創造自己的青年,仿佛某種幼犬一樣試圖确認對方的味道。到底是自己忽然擺脫了心裏障礙,還是觸碰對象的不同呢?

尉斯簡抿緊下唇,又在下一刻放松。

跟在這兩人身後的艾倫只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裏。

邊若飛并沒有察覺到身邊青年不正常的貼近。若即若離的觸碰,只讓他下意識抱怨道:“阿簡,別老擠我。道這麽寬,你往旁邊讓讓。”

尉斯簡的瞳孔幽深了些許,他毫不相讓地回道:“我就不。”

這個在監獄之中存活了整整三年的囚徒,從來不知道尊嚴二字怎麽寫。為了達成目的,他可以對任何人笑臉相向。

尉斯簡幹脆上前一步,拉住了對方垂落在身側的手掌。觸感溫潤而柔軟,顯示着它的主人養尊處優,并沒有經歷過生活過多的打磨。

“既然你剛剛承認自己是‘父親’,那讓我牽一下手也沒有關系吧?”他貼近了邊若飛的耳邊,輕柔地說道。

原本想撒開手的邊若飛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最終卻沒有新的動作。

“行吧。”他可有可無地說道。畢竟對方都說到這份上了,他當然是要像個老父親一樣把對方原諒。

——反正,最終難受的也不是他自己。

作為創作了這些主角的作者,沒有人比邊若飛更熟悉他們所有的人設和性格。

而《暗色囚徒》的主角,雖然表面上風流倜傥,擁有着極高的親和力和情商,但在書中,連他的同伴都并不知道,這位“笑面虎”是極端厭惡身體接觸的潔癖。

既然他本人一定要找罪受,邊若飛自己并不會阻止。

他們繞過一個拐角,入目的景象讓艾倫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那是……”

地面上躺倒着的一團,勉強能夠看出是一個人形,旁邊的牆壁是被濺落的血跡,還透着新鮮的紅色。

而他的衣着,是屬于教廷的制式白色服裝,旁邊的地面上是碎掉的手環發信器。

“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教廷真的有派增援進來救過人嗎?”邊若飛忽然說道。

入口處巨大閘門打開和關閉的轟隆機械聲響,在這種四通八達的管道,不可能傳不過來。

除非,他們從未決定入場幹涉。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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