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第九目
“灏,這是怎麽了?怎麽慌慌張張的?”
齊灏沖進他和柳煙的“愛的築巢”裏,但見穿着一身明豔衣服的柳煙出現在視線中。
若是雲薔或者是原主在此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柳煙在原主記憶中,并非是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嗯,這天巧了,柳煙新買了一身行頭,換上新行頭,就是為了給齊灏一個驚喜。
凡是女子就沒有不愛打扮的,但是這個時代束縛了女子的打扮,讓很多女子覺得,打扮就是一種罪,穿漂亮就是一種罪,昔年柳煙在青樓,那些逛青樓的男人喜歡她“出淤泥而不染”的氣質,她每天穿得素色衣服,他們這些男人哪裏知道,她最喜歡的就是明豔的顏色。
那些青澀啊,藕色啊,她才不喜歡。
花枝招展的柳煙不但沒有給齊灏驚喜,反而讓齊灏覺得驚吓。
這這是煙兒,這是他蓮花一樣純潔無暇的煙兒?
齊灏并非對自己爹娘的事情無動于衷,他此時心裏非常不舒服,眼前始終是爹娘暈厥的畫面,腦海裏,雲薔的近乎素顏的裝扮和眼前柳煙的濃妝豔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齊灏一下子怒火沖天,“換了,換了它!”說着指着衣服,對着柳煙發怒,“打扮的莺莺燕燕的一點都不正經!”
柳煙被齊灏劈頭蓋臉的訓斥訓懵了,她原本是好意想要給齊灏一個驚喜,哪裏知道齊灏無緣無故對自己發怒。
柳煙此時心裏也是蹭蹭冒火,不過那把火很快就熄滅了。
她出身青樓,遇到各種各樣刁鑽的客人,就是那種有怪癖號的客人柳煙都能應付得來,更何況齊灏這樣的公子哥,那麽多人想要給她贖身柳煙都不願意,還不是因為齊灏好拿捏,不過這些柳煙是不會告訴齊灏的。
一轉眼她就換了一個表情,“灏,你為什麽對我這樣,我只是想打扮的好看一點,讓你看看我不同尋常的一面,你為何……你有心事是不是,你在家裏受了委屈是不是,是不是你爹娘又說你了,灏!”
若是雲薔在此一定會封柳煙為影後,她那個演技是經過後天無數次磨練出來的,但是眼前這柳煙姑娘的演技,可是天生的啊。
雪姨變成白吟霜,這中間跨越的難度可比馬六甲海峽寬多了,可是柳煙就是那麽自然,饒是她濃妝豔抹的打扮,也壓不住她那楚楚可憐的氣質。
齊灏一下子心軟了,甚至還責怪自己,怎麽能對煙兒發如此大的脾氣,煙兒肚子裏還有他的孩子……
齊灏一臉沮喪,他連忙環住柳煙,“煙兒,我錯了,我不該對你發脾氣,小心孩子……”齊灏絮絮叨叨。
孩子,什麽孩子?
柳煙臉上有些疑惑,瞬間想起來了,她為了騙齊灏娶自己,說自己有了身孕。
哎呀,不好不好,必須趕緊有了孩子。
柳煙一想,抱住了齊灏的下颌,然後深情款款地對齊灏說:“灏,有什麽我們一起解決。”
齊灏看着柳煙精致的妝容,柳煙确确實實是适合濃妝豔抹的,這樣打扮的柳煙也确實讓齊灏此時驚豔了一把。
齊灏看着柳煙,忍不住吻上了她櫻桃一般的紅唇,他忘記了爹娘暈過去,忘記了自己的煙兒還有“身孕”,兩個人幹柴烈火滾到床上去了。
齊灏被柳煙一番癡纏,早就将自己爹娘的事情抛之腦後,腦子裏想到的就只有煙兒煙兒煙兒……
兩人颠鸾倒鳳,巫山雲雨,荒唐過了三天兩夜,齊灏的小身板如何能滿足身經百戰的柳煙,于是柳煙給齊灏喂了藥。
齊灏三天兩夜恨不得溺死在柳煙床上,藥效一過,齊灏立馬就支撐不住,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柳煙撇撇嘴,心裏嘲諷,不中用的男人。
她是見識過洋家夥的,齊灏這點尺寸,根本就不能入她的法眼!
“奶奶,門房說咱爺沒有回來。”
雲薔聽着小厮的彙報,微微嘆氣,随即眼神一凜,“再去門房盯着,若是爺回來了,一定立刻回禀。”
小厮哪裏敢糊弄這位奶奶,連忙稱“是”,應下之後,麻利地向大門跑去,同時派人盯着後門。
三天兩夜,雲薔不眠不休的守在齊家二老身邊,齊夫人已經醒了,醒來之後不顧大家的阻攔一定要看齊老爺。
雲薔無奈,只能讓人八個人,找來竹藤轎椅,将這尊大佛穩穩地擡到齊老爺的房裏。
齊老爺身體一貫硬朗,沒有想到這次被齊灏一氣竟然暈厥過去,齊老爺的暈厥可非同一般,雲薔心裏很清楚,這樣怒火攻心,嚴重了就很有可能會是中風,這個時代,中風可就不好治了。
雲薔祈求老天,千萬別讓齊老爺身體出什麽問題,因為小團子還等着他教導呢。
想到小團子,雲薔心裏有些柔軟,她不眠不休照顧了兩個老人三天兩夜,兩個小團子似乎是感覺到了府裏緊張的氣氛,琉璃是奶娘抱着,君傑是自己跑着,從他們院子到齊家二老這不算近,但是兩個小家夥一天要
跑三趟也不哭鬧,聽奶娘說,她照顧二老這幾天,琉璃已經會自己用筷子夾菜了。
仿佛一夜之間小團子們都長大了,往日離開她就會哭鬧的琉璃,現在也不哭了,看到她乖巧的叫“娘”,還攥着點心要喂她。
君傑依偎在雲薔懷裏,雲薔困倦的打盹,兩個孩子也不鬧她,就坐在她兩側陪着她,別說是雲薔自己,就是旁的丫鬟婆子看了也是眼圈紅紅的。
雲薔不知道,離別的那天會是怎樣的場景,如此她還舍不舍得走。
齊夫人看到了暈迷不醒的齊老爺,嚎啕大哭,齊老爺是齊家真正的頂梁柱,齊夫人再要強,也只是內院裏的婦人,沒有多少見識。
周圍的婆子丫鬟也是澀澀的,老爺要是去了,依着那位爺的性子,還不将齊家折騰的翻天?據說那位爺在廣州可是大喇喇帶着人,砸了人家的煙館,這件事做得确确實實是大快人心,可是也是的的确确不漂亮,那開煙館的哪裏是尋常人家,要想使壞,也不能這樣堂而皇之的上門啊,那次若不是老爺出面,那位爺身上又有功名,差點被人家弄進天牢活活打死。
那位爺喜歡洋人玩意,覺得洋人玩意什麽都是好的,那鴉片也是洋人的玩意,怎麽不見那位爺推崇?
在下人們的眼裏,那位爺可是一個頂頂不靠譜的主子。
和雲薔一樣,齊府的下人也希望老爺趕快好起來。
雲薔不讓下人将齊老爺暈倒的原因告訴齊夫人,但是在齊夫人的再三追問恐吓下哪裏瞞得住,齊夫人聽到齊灏買了齊老爺留給他的傳家寶偷了兒媳的嫁妝贖那青樓的小妖精,氣得差點再次暈過去,幸好雲薔反應的快,使勁掐人中。
齊夫人看到雲薔,又看到床上躺着不省人事的齊老爺,随即盤問四周的婆子丫鬟,“那個孽障呢?那個逆子哪裏去了?”
丫鬟們吓得渾身哆嗦,連忙跪下,“夫人饒命,夫人饒命,老爺暈過去之後灏爺,灏爺就,就出府了,直到現在也沒有見人……”
齊夫人瞪大眼睛,出府了?
爹娘暈厥,灏兒竟然丢下他們還去找那小狐貍精?
齊夫人擡頭看着雲薔,說來說去,這些年都是兒媳照顧她,她對兒媳是不滿過,沒有看住自己的夫君,沒有為齊家生一個孩子,但是齊夫人并不是那什麽都不知道一心護着自己兒子的迂腐婦人,當年讓灏兒去廣州的書院是他們夫婦二人商量下的決定,怕他們小夫妻膩歪,耽誤了自己兒子的前程,就沒有讓兒
媳跟着去。
齊夫人一輩子沒有後悔過什麽事情,但是這件卻是她生平第一大恨事。
在廣州,一貫聽話的兒子認識了那個什麽柳的小狐貍精,從此不孝父母,不顧妻小,一心只想着那個小狐貍精。
齊夫人恨啊,兒子從廣州歸來,再也不踏入兒媳房裏半步,每次來,就是逼着兒媳逼着他們同意他娶那小妖精。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齊夫人抓着雲薔的手,嗫嚅着嘴唇說道:“老身,老身沒有那個兒子,沒有那個兒子……”
雲薔忙給齊夫人順氣,“娘,娘,夫君只是一時被吓壞了,娘不氣,不氣。”
雲薔才不相信齊夫人的話,真正一言九鼎的,是那位現在還暈迷不醒的齊老爺。
若是齊老爺說沒有這個兒子,那就真是沒有這個兒子了……
也許是齊府一家上下同一個執念感動了老天,在第五天的時候,齊老爺睜開了眼睛,沒有雲薔擔憂的中風或者是別的毛病,只是身體有些虛,雲薔發現,往日精神抖擻,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的齊老爺真的是老了,一夜之間竟然白了頭發,不僅是齊老爺,就連在雲薔眼中似乎永遠不老的齊夫人也老了,現在成了名符其實的齊家二老。
雲薔猛然想起,這兩位,也是快六十的老人了。
雲薔看着兩個還未長大的小團子,有些惶恐,若是小團子還未長大,兩個老人就去了,那該怎麽辦呢?
平生第一次,雲薔沒有模仿原主,而是主動的,教給兩個小團子念書,琉璃也就罷了,雲薔覺得琉璃若是在齊夫人身邊,比在自己身邊可是要強得不止一點半點。
眼下齊夫人身體好了一些,雲薔就叮囑奶娘,時不時帶着琉璃去齊夫人院子裏轉轉。
雲薔的做法,引來了兩個小團子的惶恐,尤其是君傑,齊家二老病倒,府裏下人不可抑制地會将談話的話題轉到這上面,縱然雲薔治理內院頗有手段,但是水至清則無魚,嘴長在人家臉上,總不能不讓人說話吧,于是君傑免不了聽到一些閑言碎語。
其實這些話都是丫鬟婆子們好心,擔心要是齊老爺去了,奶奶沒個孩子,養在身邊的庶子又這樣小……
下人們擔心老爺去了,那位爺發起瘋來會休了雲薔,将兩個小主子丢在一邊,專心疼愛那個腌臜地的小妖精。
這些閑話讓君傑害怕極了,他仿佛看到了爺爺去世後,爹休了娘,娶了別的女人,自己和娘颠沛流離的場景,就是做夢,君
傑也不安生。
雲薔注意到了君傑的變化,君傑似乎黏她黏得更厲害了。
雲薔看着小團子,小團子君傑眼睛裏透着恐懼,“娘,爹會不會不要我們……”
雲薔心裏恨齊灏恨得要死,種馬并不可怕,這年頭的男人哪一個不是種馬,時代問題咱先不說,但是種馬也是男人,你敢種就要敢于承擔起兩頭的義務,要不然你還不如剪了你那命根子進宮當太監。
雲薔沒有馬上回答君傑的問題,而是牽着君傑的手,到了齊灏已經好久都沒有踏足的書房,去廣州之前,齊灏都是在這裏讀書的,他和原主那個時候的關系是極好的,原主每夜給齊灏研磨,齊灏則一邊背書,一邊寫下自己的感悟,“紅袖添香夜讀書”用在齊灏身上真是合适,原主最喜歡這個地方,齊灏去了廣州,為了一個青樓女子和家裏争吵,再也沒有踏足過這個地方,這裏就成了原主懷念那段往事的地方。
雲薔看着書房,是無法升起惆悵傷感,她牽着小團子的手,對君傑說道:“君傑,當年你爹就是在這裏讀書的,你爹的學問是非常非常好的,弱冠之年他就成了舉人。”
聽到齊灏的事情,君傑身體一僵,他并不想知道這個爹的事情,君傑從出生見到齊灏的次數寥寥無幾,對于爹,君傑心裏甚至可以說充滿着厭惡憎恨,若不是這個爹,娘何至于如此辛苦,娘沒有孩子,把他和妹妹當做自己的親生骨肉,可是君傑知道,他們并不是娘親生的,他當年曾經聽到兩個被娘訓斥的貪墨的小厮,背後罵娘是“不下蛋的母雞”,當然後來那兩個小厮永遠消失在齊府,但是君傑永遠也忘不了那兩個小厮的神色,輕蔑的,不屑一顧的。
雲薔并不希望君傑成為一個心中充滿仇恨的人,她對君傑說道:“再聰明的人也有做糊塗事的時候,你爹犯了錯,君傑以後就不要犯這樣的錯……君傑,看看這裏的書,你爹只讀了半個書架,就已經成為了舉人,我的君傑這麽聰明,若是讀完了整個書架,一定是個狀元郎。”
君傑擡起頭,有些不解,“娘,成為狀元郎有什麽用麽?”
雲薔笑了,她捏着君傑的手說道:“當上狀元郎,君傑就能做很多很多事情。”雲薔蹲下來,抱住君傑,小團子身子暖暖的軟軟的,雲薔貼着君傑的耳朵低聲說道:“當上狀元郎,君傑就能保護娘,保護妹妹,君傑可以當官,做一個為百姓辦實事的好官。”
娘的君傑會長大,會考上狀元,會娶妻,會有很多很多孩子,一生平平安安,順順當當。
只是娘看不到那一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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