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生死絕歌20

只要你肯原諒我。

之前發覺有人鬧事, 便有人去山莊裏報信兒。宋大哥聽聞有人破壞父親的壽辰,拿上佩劍就要出來。

被韶音搶先了:“哥哥,我去!”

說完, 運起輕功, 往外飛去。

哥哥為人穩重, 深得父親真傳,乃方正君子。寧莊主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對上這種人,哥哥不占優勢。

況且事情是因她而起, 由她來處置, 再合适不過。她回到自己院子裏, 拿上佩劍, 火速下山。

抵達山下時,情景已經不大妙。

寧莊主帶了五名弟子出來,一人守在他身邊, 一人與謝沉交手,三人要破壞宴席,被她兩位師兄攔住了。

原也不至于落敗如此之快, 但寧莊主不要臉皮, 暗中相助弟子, 才導致他們輸得快。

瞥了一眼拼命的謝沉,身着橙色衣裙的少女,如一道明亮的火焰, 轉眼間降落至人群中:“我當是誰!原來是寒月山莊的諸位!”

寧莊主看到她,頓時哼了一聲, 示意身邊弟子上去——

她竟敢打傷寧麒, 寒月山莊當然要讨回來!

“是, 師父。”他身邊的中年男子應聲,縱身而起,拔劍朝韶音襲來,“小妖女,你仗着武功比我師弟高強,便将他打成重傷,今日便讓你瞧瞧,被人打壓的滋味!”

他是寧莊主的二弟子,也是所有弟子當中武功最高的一位。今年已經三十七歲,習武二十多年,內力深厚。以韶音的年紀,她便是打從娘胎裏就開始習武,也……

應當是及不上他。

她清笑一聲,拔劍:“我打傷了寧麒,你們不來找我報仇,反倒找我爹報仇。怎麽?有自知之明,打不過我是嗎?”

叮叮當當,雙劍相撞。

寧莊主冷哼一聲,道:“小小女娃,不知尊卑。憑你,也配老夫放在眼裏?”

當日在歡樂谷,他見過她與寧麒交手。的确比寧麒強上幾分,但也沒甚麽出奇。

他小瞧她,韶音不惱反笑:“你看不入眼的人,卻打傷了你兒子。”

意外嗎?驚喜嗎?

寧莊主頓時沉下臉:“伶牙俐齒!”

轉頭看向二弟子。

卻見兩人你來我往,劍招飛快,一時眼花缭亂,根本看不出高下。

他老臉一沉,這不應該。他的二弟子,習武多年,路數缜密老辣,根本不是年輕一代能夠匹敵的,連寧麒在他手下都走不過二十招。

此刻,二弟子亦是皺眉。他原以為自己會很快拿下這個年輕女孩,給她點教訓,給寧麒報仇。但是,她的劍招仿佛一張密不透風的網,他無論從什麽角度攻去,都能輕輕松松抵禦住!

不僅如此,她還有閑心跟寧莊主鬥嘴!

“看劍!”他沉喝一聲,使出自己的壓箱絕招。

但見劍影忽然密集數倍,淩厲異常,韶音不退反進,精準破開虛招,手腕翻飛,劍勢如龍,竟擊得二弟子節節敗退!

二弟子眼皮猛跳,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不可能!”

又哪有什麽不可能?韶音願意陪他演戲,他才能多出幾招。但她現在不想演了,一招比一招快,一劍比一劍淩厲,不出十招,二弟子的長劍脫手飛出,“嗡”的一聲,刺向寧莊主。

寧莊主側身躲過,擡手抓住劍柄,臉色難看之極!

“你不行。”韶音收勢,目光在寒月山莊其他幾名弟子臉上掠過,“你們一起上吧!”

幾名弟子都惱了:“大言不慚!”

“狂妄!”

但亦是被她如此迅速打敗二師兄而驚異,紛紛撤退,站在二師兄身後。

寧莊主臉上變幻不定。這個小女娃,當真如此有天賦?!

可惜他剛剛沒來得及施展手段,大意了!他心中暗惱,點了三弟子:“你去!”

三弟子應聲,拔劍沖韶音襲去。

他武功平平,剛剛能纏住韶音的兩位師兄,是因為寧莊主在背後協助。這一次,寧莊主打的是同樣的主意。

但是這一次,顯然不太好使。他每每要暗中動作,便發現韶音和三弟子的位置變幻,他倘若出手,傷的是誰還說不定。

一次次機會溜走,沒等寧莊主出手,三弟子已經敗了。同樣的,長劍被韶音擊脫,朝向寧莊主飛去。

寧莊主第二次抓住劍柄,臉色黑如鍋底:“老四!”

四弟子應聲上前。

他敗得比三弟子還快。“叮”的一聲,長劍脫手,數息過後,插在寧莊主的腳下。

此刻,寧莊主腳下已經插了三把劍。

“喔!”

“一把年紀,連小姑娘都比不過!”

“難怪要污蔑人家!”

佃戶們看着局勢翻轉,心情大好。

不管怎樣,掀桌子浪費糧食的,肯定不是好人!看他們吃癟,他們高興!

寧莊主臉色沉凝,不再托大,看向餘下的兩名弟子,示意他們一起上。

“欺我萬梅山莊無人嗎?”韶音的兩位師兄怒了,立刻上前,護在她前面。

謝沉亦提着長劍,橫于身前,冷冷看着前方:“以多欺少,以大欺小,寒月山莊令謝某長見識了!”

他內息仍在翻湧,但是面上絲毫看不出來。

“師兄,你們解決這兩個。”韶音沒理會謝沉,縱身飛向寧莊主,“我解決這個!打擾爹的壽宴,不可饒恕!”

寧莊主氣笑了:“狂妄!”

既然她自己送上門,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韶音與寧莊主打在一起,她兩位師兄與寒月山莊的幾人鬥在一起,謝沉垂了垂眼,控制住握劍的手不要發顫。

“公子。”青鋒上前,低聲道:“宋小姐已經看到您的心意了。”

別以為人家姑娘什麽話都不說,他做的事情就白做了。

淡定,穩住。

佃戶們見己方情勢大好,便不再擔心,各自入席,一邊吃喝一邊喝彩:“好!打得好!”

“宋小姐真乃少年英傑,這老不修不及你一根頭發絲!”

“打他!居然來咱們萬梅山莊鬧事,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氣得寧莊主血氣翻湧,胡子都炸開了,再也不顧前輩的姿态,招招狠辣:“小妖女,給我麒兒償命!”

居然敢打傷他兒子,他要她以命相賠!

韶音眼底微暗。

這老頭兒,要她的命還未必,但至少要她筋斷骨折,是眼睛能看出來的。

她可沒有讓寧麒筋斷骨折。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她不再多言,臉上沒了笑影兒,亦是招招淩厲,鋒銳盡顯。

寧莊主內力深厚,招式老辣。她年紀不及他,但武功未必不如他!

習武一途,其實并不公平,極講天賦。根骨卓絕的,習武一年,抵得上旁人十年,甚至幾十年。

比如何情,他并非不努力,但他真的悟性一般,再練十年,也不會有太大成就。

“宋朝音”則不同,她根骨和悟性都絕佳,平日裏不怎麽勤勉,已是年輕一輩中極出色的水準。

兩人越打越激烈,寧莊主壓箱底的招式盡出,也沒有将韶音拿下。而他年老氣衰,很快氣力不足,逐漸露出敗象。

“承讓。”韶音擊飛他的長劍,挑眉道。

寧莊主倒退兩步,被弟子們扶住,氣喘籲籲,臉色難看極了。

“我說你們打不過我,你們不承認,非說瞧不上我。”韶音将長劍入鞘,輕巧地道:“我可真值得被你們‘瞧不上’啊!”

這下,寧莊主的幾個弟子們臉色也難看起來,怒視着她:“小妖女,休得狂妄!”

“怎麽一口一個小妖女?宋小姐是宋大俠的女兒,是名門正派,你們打不過就喊人小妖女?是正人君子所為嗎?”一個啃着雞腿的佃戶說道。

“打了小的來了老的,哪是君子所為,專挑人家壽辰時搗亂,真不講究!”一名老漢抓着雪白的饅頭鄙夷道。

韶音笑笑,望向臉色難看無比的寧莊主等人,說道:“好走,不送。”

寒月山莊的臉都被她踩在腳下了,倒也不必再依依不饒。今日是父親的生辰,雖然懶怠招待客人,但她還是很願意回去吃吃喝喝的。

事已至此,寧莊主等人的确沒有再待下去的意義。他們寒月山莊從上到下,全都敗在一個十五歲少女的手中,哪還有臉?

陰沉地盯着她,寧莊主道:“走着瞧!”然後轉頭,邁步離開。

“這老頭,記仇了。”一位師兄道。

韶音臉上笑意微淡:“小人而已。”轉過頭,“不多說,我們回去罷!”

她伸出手,對衆人拱了拱:“方才多謝諸位為我說話。這件事情,從始至終,我問心無愧。”

“我們相信大小姐!”衆人紛紛說道。

看着長大的孩子,是什麽樣的品性,他們還是知道的。

韶音對兩位師兄揚了揚頭,一起回山莊。

“公子!”忽聽不遠處傳來焦急的聲音,“公子,您怎麽了?!”

她腳步一頓,偏頭看去,只見謝沉昏倒在青鋒的懷裏,眉頭挑了挑。

“他怎麽了?”她走過去問道。

兩位師兄也跟着過去,一人抓起謝沉的手腕,片刻後,皺起眉頭。

看向韶音道:“将他帶回山莊?”

不管如何,謝沉也算是為宋家出過力,不好扔下他不管。

韶音瞥了謝沉一眼,點點頭。

謝沉暈過去了。

壽禮是青鋒呈上來的,解釋道:“宋小姐,這是我家公子為宋莊主準備的壽禮,願宋莊主月昌明,松鶴長春。”

“有心了。”韶音示意人接過。

謝沉被帶去客院,韶音讓人将禮物送去主院,小灰掃描過,告訴她道:“是一株半人高的珊瑚樹。”

在當前背景下,珊瑚是十分名貴的東西,謝沉送來的這一株,可謂價值連城。

因為這個,在筵席散去後,韶音去後院看望他。

進了客院,謝沉已經醒了,坐在桌邊喝水,瘦削的背脊挺得筆直。

“宋小姐。”見韶音進來,他站起身,聲音克制而清冷。

韶音沒跟他客氣,直接問道:“你怎麽來了?”

他們原本沒關系了,她表明喜歡錯了人,只當他是明月山莊的莊主,因為歡樂谷籌建過程中的一萬兩銀子而對他客氣。

但此次他來拜壽,送上的一株價值連城的珊瑚樹,證明他不僅僅是來拜壽。

“我……”謝沉張口,對上她清亮又顯得透徹的眼神,目光閃了閃。

指腹捏了捏,他避過她的眼神:“我路過此處,聽聞宋莊主生辰,前來,拜壽。”

“咳!”青鋒掩唇。

謝沉微微僵硬,臉上露出掙紮與懊惱,又很快變為冰雪般冷硬。

他習慣用冰冷來掩飾自己的內心。

“是嗎。”韶音跨坐在石凳上,撥弄着茶壺,“我以為你有別的事呢。”

萬梅山莊和明月山莊并無交情,他為宋莊主的生辰送上如此貴重的壽禮,銀子多得沒處使?

“公子,”青鋒提醒道,“您不是有話跟宋小姐說嗎?”

好容易鼓起勇氣來了,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他們已經從歡樂谷出來了,日後想再回去,又要找何借口?

當說不說,以後未必還有機會啊!

謝沉內心幾經煎熬,喉頭似有不可逾越的阻障,令他該說的那些話,一個字都湧不出來。

終于,在青鋒退下去後,他鼓足勇氣,轉眸看向她。

“我,想請你,”他聲音艱澀,衣袖微顫,“原諒我。”

終于說出來了。

韶音眉頭挑起,站起身:“原諒你?”

在他枉顧她的心意,不相信她的真心,扭曲她的愛意,讓她喝毒酒證明自己,差點斷送性命之後?

“原諒我。”謝沉蒼白的臉上,悔愧之色清晰可見,目光懇求,“讓我做什麽都行。”

韶音背着手,圍繞他轉了兩圈:“什麽都行?”

謝沉點頭。

“喝毒酒也可以?”韶音歪着頭看他。

謝沉想也不想,點頭:“只要你肯原諒我。”

“哦。”韶音收回視線,走到桌邊坐下,“不原諒你,就不肯喝了,是嗎?”

謝沉愣住。

但韶音也沒想讓他回答,這麽弱智的問題,毫無意義。指節在桌面上敲打幾下,緩緩道:“當初你給了我選擇,現在我也給你選擇。”

“等我一刻鐘。”說完,她起身離去。

謝沉攥緊手掌,一顆心提得高高的,等待自己的判決。

作者有話說:

更啦~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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