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活死人墓少時歡】
“莫愁,這人什麽時候能醒啊~”龍熵一邊幫李莫愁把草藥分類,一邊歪着頭瞅她。
李莫愁聞言皺眉,“不知道,不死就已經萬幸了。”
天色漸晚,老頑童留在草廬裏照顧那陌生男子,李莫愁領着龍熵回她們的竹屋,不過整理藥草的工作并未停下。竹屋裏,一盞微弱的油燈随着輕拂而來的微風跳動着,李莫愁上前挑了挑燈芯,房間裏立刻明亮了許多。
“那人是從哪裏來的呢?”龍熵輕聲說着,李莫愁随即應道,“這個得問老頑童。”
李莫愁答罷,見龍熵犯困的眯了眯眼睛,上前一步拿掉龍熵手裏的藥草,摸了摸她的頭輕笑,“熵兒累了吧?我們歇息吧。”
龍熵迷迷瞪瞪的眨眨眼,拉住了李莫愁的手臂,“好。”
“你先去洗洗吧。”李莫愁笑着拍了拍龍熵摟着自己手臂的雙手,“我把這些草藥放好。”
“一起吧!”龍熵着實困了,可是不願意自己一個人先去洗漱,說着就幫李莫愁擺好竹簍。
兩人整理好案臺上的草藥,李莫愁用木盆打來熱水,兩人洗洗手,李莫愁拉着龍熵讓她坐在床邊,幫她梳頭發。
龍熵乖乖的坐在李莫愁身前,這個破地方,連個銅鏡都沒有。李莫愁是沒有鏡子就不能活的人,龍熵因為從小就沒有這習慣,對自己的容貌根本沒有概念。李莫愁苦逼的對老頑童連哄帶騙,好歹讓老頑童從山下帶來一枚銅鏡,只是老頑童這樣的人,能指望他帶來什麽好東西!老頑童帶來的銅鏡幾乎看不見人,只能勉強看到一個隐約的影子。
李莫愁指尖穿過龍熵順直的烏發,散開來的青絲帶着淡淡的清香,李莫愁不由靠近了去,輕嗅着龍熵的發香,把龍熵摟在懷裏,輕笑道,“熵兒真是傾國傾城,這樣的美人兒……師姐都有點不舍得了呢……”
不舍得把她交給楊過。
這是李莫愁未說出的話。這樣絕麗的少女,還這麽小,已經這麽讓人心動,長大後該是什麽模樣?李莫愁暗暗嘆息,真不知道那個傳說中的楊過到底長成什麽德行,配不配得上她家的小熵兒。
唉……
心下自嘲的嘆息,李莫愁好笑的搖搖頭,覺得自己實在不可理喻,官配這麽強大的力量,豈是自己可以輕易扭轉的?而且,除了楊過,還有誰配得上自己懷裏的少女?
吾家有女初長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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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愁嘆息着輕輕吻了龍熵額頭呢喃,“師姐一定讓你好好的……”
龍熵皺眉,稍作猶疑,随即依偎進李莫愁懷中,将身體全副重量交付給李莫愁,心中又喜又澀,回身摟住李莫愁的脖子低聲道,“我也不舍得莫愁……”
“呵呵~”李莫愁聞言輕笑,“熵兒真乖。”
龍熵仰首望着李莫愁,靜靜的道,“莫愁,我很快就十四歲了。”
“嗯?”李莫愁疑惑的望着龍熵,即刻恍然大悟,“對啊,你都快十四歲了,等山外的雪化了,我的熵兒就不是十三歲,已經又長大了一年呢!”
李莫愁兀自感慨,“時間過得真快!轉眼,我都快老了!”
“莫愁沒有老。”龍熵聽這話不悅的皺眉,“你永遠都不會老。”
“哧——”李莫愁好笑,哪裏有人會永遠都不老!還真是小孩子!不過,龍熵這樣說,李莫愁卻不反駁,這些年李莫愁早就學會對龍熵只能順着來,不然這孩子肯定鬧別扭,“熵兒說師姐不老,師姐就永遠不老!”
龍熵不高興,“你總是把我當小孩子。”
“哈哈!”李莫愁忍俊不禁,“你本來就是啊!”
“李莫愁!”龍熵臉色冷了下來,“我已經十四歲了。”
“額……”李莫愁不知道為什麽每次提到年齡,小姑娘都這麽容易生氣,卻只得讪笑着應下,“是啊,還差一個月零八天……”
“你!”龍熵又氣又委屈的看李莫愁一眼,負氣地掙離李莫愁的懷抱,背對着李莫愁躺下,默不作聲。
李莫愁愣愣地望着又生氣的小姑娘,她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麽每次提到年齡這個問題,龍熵都會生氣鬧別扭。龍熵不喜歡李莫愁說她是小孩子,李莫愁就順着她不說。龍熵說她快十四歲了,李莫愁也跟着說,即使還差那麽一點時日。可是,龍熵還是生氣了。李莫愁大感頭疼。這孩子這兩年越來越難讓人捉摸了,逆着她的意,她生氣。可你順着她的意,她還是生氣。
唉……李莫愁暗暗嘆氣,難道古人也有傳說中的叛逆期,所以這小姑娘是進入了青春叛逆期麽?才十三四歲,是不是太早了點?李莫愁不知道龍熵為什麽生氣,也無從去哄,但又不能不哄。不然,這孩子能一個多月不理自己。李莫愁試過。這麽多年來,她幾乎把龍熵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就是不明白為什麽小姑娘只要一提到年齡就特別容易生氣……
李莫愁暗道,以後再不能和她讨論年齡的問題,免得又惹小孩子不高興。
說到底,李莫愁還是覺得這小姑娘的思維難以理解。小孩子,小姑娘。小師妹。小的,未成年的。
“熵兒……”李莫愁躺在龍熵身旁,伸出手臂想要摟住她,卻被龍熵身子一閃躲了過去。李莫愁尴尬的舉着手臂,悄悄撇嘴,身法倒是越來越快了。
“熵兒……”李莫愁不放棄的出手如電,兩人距離本就極近,眼看龍熵都已經挪到床沿上去了,李莫愁連忙把小姑娘摟在懷裏,柔聲哄道,“別生氣了,師姐錯了師姐該打,是師姐不好,熵兒不生氣了好不好?”
龍熵卻固執的背對着她不說話。
李莫愁嘆口氣,靠近她輕聲問,“熵兒……師姐以後再不說你是小孩子了好不好?熵兒已經是大人了呀!”
李莫愁溫言軟語的哄着,哪料龍熵聽得她這口氣忽然冷聲答道,“在你眼裏,我永遠都是孩子。”說罷,掀開被子,披上衣服,長袖一揮,一條銀絲從袖中飛出,輕輕地“叮”一聲,嵌在了牆壁上。龍熵也不再多和李莫愁說話,輕巧地一躍,躍上銀絲,身子似是懸在空中一樣,仍舊背對着李莫愁入睡。
李莫愁啞然。
這睡鋼絲什麽的……又不是在古墓裏,沒地方睡或者要練功,又何必遭那個罪!龍熵倒是像很喜歡這種睡法似的,每次和李莫愁鬧矛盾都會甩開李莫愁,自己在牆壁上懸一根銀絲,睡在上面。
“唉……”李莫愁這次真的嘆息出聲。看龍熵這次一點和自己和好的跡象都沒有,李莫愁嘆着氣入睡。她也實在累極了。每天為了那個至今昏迷不醒的男人,李莫愁和龍熵可沒少折騰。
睡在銀絲上的龍熵許久聽不到李莫愁的動靜,悄無聲息的翻了個身,朝床上的李莫愁望去,才發現,原來李莫愁已經睡着了。
小姑娘緊抿着唇,紅紅的眼眶望了床上熟睡的那人許久,終究閉上了眼睛。卻不防,月色掩映下,映照在月輝下的睫毛有些許的濕潤。
******
李莫愁早晨醒來時,房間裏已經沒了龍熵的影子。
房間裏少了龍熵,空蕩蕩的,顯得尤其空曠寂然。李莫愁梳洗畢,也沒見龍熵回來,暗想在這活死人墓地界裏,龍熵也不會跑到哪裏去,這麽多年來,李莫愁都習慣了。這孩子一生氣就自己莫名其妙的跑開,估計這活死人墓也該被她摸個七七八八了吧?
還是先去看看那個昏迷不醒的男人好了。
李莫愁皺眉,也不知道那人是什麽人。這兩年花費了自己這麽多心力,等他醒來,一定要好好跟他算算這筆賬才好。但願他早點醒過來!不然,李莫愁還真怕自己沒那個耐心一直救治下去。就是這兩年,李莫愁要不是因為拿那人試毒,恐怕也早就耐心告罄了。
心裏一邊算計着,李莫愁并未耽擱,頃刻功夫就已經來到老頑童和那陌生人待的草廬,還沒進去就聽到龍熵冷的能凍死人的聲音竟然帶着怒氣道,“把書還給我!”
李莫愁聽龍熵這語氣暗道不好,連忙推門進去,果然見龍熵冷着一張臉堵在門口,老頑童手裏緊緊攥着一本破舊的書。
龍熵見李莫愁進來,掃了她一眼,又看看老頑童,仍舊冷聲說了句,“快還給我!”
老頑童最愛惹龍熵生氣。他平日裏無論怎麽招惹龍熵,龍熵都不在乎,每次反倒是他自己跳腳。這次難得見龍熵動怒,老頑童豈會善罷甘休,龍熵越是問他要,他越是不給,反而得意洋洋的拽着書本倒挂在房梁上,故意把書揉的皺巴巴的,對龍熵道,“有本事你來拿呀!你來啊你來啊!”
李莫愁聞言滿臉黑線。這個節骨眼兒上她可不敢再惹龍熵生氣,當即一臉嚴肅的對老頑童道,“老頑童,快把書還給熵兒!”
老頑童才不在乎。兩只眼睛滴溜溜地在李莫愁和龍熵身上打轉,半晌,賊笑道,“女娃,小娃娃不肯來搶,不如你來搶?老頑童還沒怎麽跟你過過招,啊,一說起來還真沒有過,”老頑童撓撓頭,“這麽一說,我手癢癢,好想跟你打架!你快來跟我打,打贏了我就給你!”
= =李莫愁黑着臉不答。跟老頑童打?被老頑童纏上,不打個三天三夜老頑童都不過瘾!她李莫愁可沒有這個精力陪着老頑童鬧。
“我不跟你打。”李莫愁虎着臉瞪老頑童,“但是,你要是不下來,小心我去告訴丘處機,說你欺負弱女子!到時候,看你臉往哪兒擱!”
老頑童聞言哇哇亂叫,“你這女娃忒惡毒了!丘處機那個小兒能奈我何,你以為我會怕他嗎!”
“哼,”李莫愁冷笑,“你不怕他,那你可對得起全真教?什麽時候,全真教最高輩分的前輩盡是些欺負婦孺的小人了?老頑童,看來你是很想給全真教抹黑,做全真教的敗類啊!”
“啊啊你這惡毒的女娃!”老頑童氣的吹胡子瞪眼,他說不過李莫愁幹脆不理她,只自顧對龍熵道,“小娃娃,咱們不理你這惡毒的師姐!你要是想要,就來跟我打一架!”
龍熵冷哼一聲不語。
老頑童見兩人都無動于衷,這下不樂意了,開始想辦法引起兩人的注意。
“啊,你看這本書多好!紙都破了,還寫着字,什麽‘千金’什麽‘方’……”
老頑童還在念叨,李莫愁聞言卻是一驚,“什麽?你在念什麽?”
老頑童眼珠一轉,笑嘻嘻的道,“我不告訴你!”
李莫愁心內大為激動,不由提高音量大聲道,“老頑童,現在不是鬧着玩的時候!你剛剛念的,是不是‘千金方’?!”
見老頑童轉着眼珠要答話,李莫愁連忙補充道,“你最好照實回答,這可是關系着那人能不能治好的大問題!”李莫愁說着指了指床上的男人。
老頑童眨眨眼,悻悻地從房梁上躍下,“是千金方。”
李莫愁眼睛都亮了,“藥王孫思邈的《千金方》?!不可能吧?快給我看看!”
老頑童卻猶疑着瞥了眼一旁冷冷站着的龍熵。
李莫愁這才意識到,這書還是龍熵的呢。當下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望着龍熵道,“熵兒……”
龍熵目光莫測的盯着李莫愁,似乎想說什麽卻什麽都沒有說,随即掃了眼老頑童手裏的書,冷聲道,“它本來就是你的書,與我無關。”說罷,揮袖而去。
李莫愁怔怔地望着龍熵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接過老頑童手裏的《千金方》,卻一點激動喜悅的心情都沒有了,只是嘀咕道,“這書是我的?我怎麽不知道?”
待翻開扉頁一看,赫然的“毒經”兩個大字在前,李莫愁這才恍然大悟。
這不正是兩年前自己第一次做賊時順手牽羊給牽出來的那本書麽!竟然會是《千金方》!有了這千金方,有什麽疑難雜症治不了!只是可笑自己竟然将之荒廢了這麽久!白白浪費了那麽多精力!
真是天意弄人!
看來,這男子很快就可以被自己治好了吧?
李莫愁想到這是自己第一次治醒的一個人,不禁有些激動。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向大家說聲遲到的新年好o(≧v≦)o~~☆、【活死人墓少時歡】
床上的男人,渾身上下被紮的跟個刺猬似的。這些,當然不是李莫愁下的手。給這男子施針的,其實是老頑童。草屋裏的男人,被脫的精光,老頑童手裏捏着銀針,不斷催促着,“然後呢?”
李莫愁坐在房門口,翻着手裏的《千金方》,嘟囔道,“急什麽!我這不是正在看呢麽!下一針,你先推大陵到曲澤穴,點百會,揉丹田,振耳心,然後入針。針入少商三分,神門一寸,至陰、湧泉各一針。順便再掐一下少澤。”
老頑童依言而行,手法倒是極快,剛做完就嚷道,“還有呢?”說完,還笑嘻嘻的自語了下,“真好玩!”
李莫愁皺眉翻了翻書,《千金方》雖是治病良方,但也要具體症狀具體對待。裏面所舉病例皆有不同,沒有一個可以照搬過來用的,李莫愁只好對照着相似的病例,自己摸索。這方法,要說不靠譜,還真是相當不靠譜。但是,李莫愁三人老早就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來折騰那男子了,雖然這次施針很冒險,稍微有點不慎,就可能将人性命奪了,但眼下有希望救醒他,也就顧不得許多了。
“再來,就是探喉頭,推任脈,中指揉中院穴,做完再輕推行間、天樞、勞宮三穴,入針一寸半,漸次深入。直到他吐血為止。”李莫愁說完輕輕吐了口氣,剛想轉頭說“熵兒累了吧?”然而一轉頭,才意識到身邊空蕩蕩的,龍熵根本就沒過來。小姑娘這些日子練武很用心,李莫愁自己深感慚愧。龍熵似乎很喜歡練武,李莫愁卻認為武功這東西雖然好,但到底不如借助外物有用。畢竟,這個世界裏,高手多的是。處處藏龍卧虎,而且若要與人動手,刀劍無眼難免會傷着,李莫愁更希望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所以她攻毒理。
不過,身邊沒了安靜守着的小龍熵,李莫愁霎時覺得有點別扭,說不上來的感覺,就好像少了什麽東西一樣。
“呵——”李莫愁自嘲的笑,果然習慣是很可怕的!
想着,李莫愁不覺又朝自己空蕩蕩的一旁望了眼,瞬間覺得好像龍熵就在身邊一樣。
李莫愁還在感慨,老頑童在房間裏喊道,“好臭!”
“臭?”李莫愁在門口聽到了,揚聲問,“他吐了?”
“啊啊啊,吐了我一身!”李莫愁還未答話,“砰”一聲,老頑童破門而出,随即一股濃重的腥臭味傳來,讓李莫愁霎時一陣作嘔,連忙捂住了口鼻,再一轉眼,老頑童已經沒了影子。
“shit!”李莫愁忍不住罵,老頑童溜得真快!視線越過被老頑童踹倒在地的木門,李莫愁一眼就看到光溜溜躺在床上的男人,不由抽了抽嘴角,老頑童竟然連床單都沒有給人家蓋上!
李莫愁猶豫了下,死死捏着鼻子,咬牙進去,閉着眼睛,扯過床單遮在那男人身上。還沒扯到男人胸口,剛過腰際,手上忽然一熱,竟然被人抓住了!
李莫愁大吃一驚,連忙回頭看,那男人竟然睜開了眼睛!
“……”李莫愁愣愣的呆了一會兒,随即驚叫,“啊!”
那男人極為虛弱的眼睛微睜,望着李莫愁,嘴角扯出一抹疑似笑容的弧度,“仙子嗎……”
李莫愁瞪大了眼睛,猛地甩開他的手,眼看着那男人嘴角含笑的又昏了過去,李莫愁連忙上前用力拍他的臉,“啪啪”作響,“哎哎,你醒醒!你真的醒了麽?喂!”
可是無論李莫愁再怎麽拍,那男人都不再睜眼。李莫愁眨眨眼,她有些懷疑剛剛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這廂李莫愁還在發怔,忽然一陣清風吹來,緊接着一個少女的身形驟然飄來,落至李莫愁身前,打量了下四周,皺眉發聲,“怎麽了?”
李莫愁擡眼看看不知道怎麽這麽快就飄來的龍熵,有些愣怔的回答,“沒……沒怎麽……”
龍熵掃視四周,目光落在了裸着的男人身上。
李莫愁順着龍熵的目光望去,乍看到男人幾乎整個上身裸着暴露在龍熵的視線裏,當即一個驚跳,即刻站起來捂住龍熵的眼睛,沉聲道,“不許看!”
龍熵咬咬唇,臉紅成一片。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卻是由着李莫愁捂住她的眼睛,咬牙問,“你就這麽幫他治病的?”
李莫愁不明其意的回答,“不這麽治……怎麽治?”
話剛說罷,李莫愁的手就被龍熵狠狠甩開,聽到小姑娘聲音結了冰似的似乎略帶怒意低吼,“別碰我!”
龍熵用力之大,李莫愁手臂被甩的有些疼,怔怔地望着龍熵頭也不回的衣角翩飛,踩着輕功離了這裏。
“又……怎麽了?”李莫愁皺眉,覺得小姑娘真是越來越莫名其妙了。只是心底卻很是酸澀,龍熵剛剛那句帶着厭惡的“別碰我”一時讓李莫愁聽得心尖都有些微微發顫,龍熵竟然像被什麽髒東西碰到一樣那麽嫌惡自己,李莫愁心頭真是……打翻了五味瓶,澀澀的,卻又莫名有些發疼。看着小姑娘躲瘟疫一樣的逃離這裏,李莫愁鼻子有些泛酸,止不住的紅了眼眶。
怔怔地望着小姑娘消失的方向,許久,李莫愁深吸一口氣,然而房間裏的氣味甚是難聞,李莫愁差點吐了,連忙揉揉了揉鼻子。一邊揉一邊苦笑着嘲笑自己玻璃心,竟然差點被小姑娘一句話給惹哭了。想她李莫愁過去經常被朋友們戲稱為漢子,流血不流淚,沒想到上輩子都白活了,如今竟然會為了一個小姑娘的一句話心頭酸脹成這樣!
“唉……”李莫愁沉沉嘆氣,她突然覺得,不僅龍熵莫名其妙,就連自己,好像也有點莫名其妙了。回頭望了望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李莫愁皺眉上前,幫他蓋好床單,嘟囔道,“都是因為你,你要是好了,可得好好報答我們才是!如果你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一定親手毒死你!”
也不見老頑童回來,李莫愁只好自己動手,收拾這個充滿着令人作嘔的腥臭味的房間,收拾妥帖,瞥一眼床上依舊昏迷不醒的男人,李莫愁覺得還是給他煎些草藥來喝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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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熵一把銀劍舞的密不透風,竟然少見的殺氣畢現,招招帶着戾氣。一時間,樹林裏枝葉簌簌作響。
老頑童不知道從哪裏竄了出來,在一旁對龍熵喊,“小女娃,劍可不是你這樣練的!小心走火入魔!”
龍熵聽罷,雙目一凜,銀劍刺目的劍尖直朝老頑童逼去,老頑童連連後撤,身形倏忽,變幻不定,只是嚷嚷着,“小女娃,你這是作甚!”
龍熵不答,只是面無表情的追着老頑童打殺。手中一把銀虹宛如有了生命,猶似一條白龍淩厲的呼嘯前行,劍身輕顫,嘶鳴可聞。老頑童完全不放在眼裏。但總是被這樣一個帶着煞氣的銀劍追着,老頑童一點都不覺得好玩,被龍熵追了兩圈,老頑童身形一頓,只覺一陣微風萦繞,老頑童已經欺身上前繞到龍熵背後,龍熵都沒看清老頑童是怎麽動的,手中的長劍已被老頑童奪走。
武器被人奪走,這放在江湖中,該是怎樣的奇恥大辱!
幸而龍熵于這些一無所知,她也不在乎。老頑童從龍熵身後奪了她的劍,龍熵一招孤雁紛飛,手腕一轉,對着身後的老頑童就是一掌,當然這一掌,也沒能落在老頑童身上。但是老頑童一個不慎,用奪來的龍熵的劍下意識的擋了下,霎時,龍熵掌心被劃出了一道血痕,殷紅的血珠順着白皙的手掌上清晰的紋路緩緩流下。
老頑童登時吓了一跳,唬的連忙後退,“我不是故意的!”
龍熵靜靜的看着掌心的血,一點也不以為意。
倒是老頑童立刻哭喪了臉,“嗚,這要是被惡毒的女娃知道了,她一定給我好看!”
龍熵聞言一頓,左手拇指輕輕摩挲了下右手掌心的血跡,淡淡的說,“她不會知道的。”
“怎麽不會!”老頑童委屈的跳腳反駁,“你們朝夕相處,待會兒回去,李莫愁一定能看到!明明是你在打我,自己傷了自己……”老頑童咕哝着眼珠一轉,笑嘻嘻的蹭到龍熵身邊,“不如,小女娃,你就告訴她是你自己傷到的,你不小心劃到自己的劍上,跟我無關,跟我無關的對不對?”
龍熵淡淡的瞥老頑童一眼,“她現在心裏全都是那個……”話說了一半,龍熵止住,只是說,“不會注意到我。”
老頑童撇嘴,“你傷口不深,最多一兩天就能愈合。啊,對了,你們好像有很好的傷藥,你今天回去上藥,說不定明天就會好!李莫愁今天一定忙着給那個臭死人的混小子治療,明天回去就看不到你的傷口了!”
老頑童興致勃勃,絲毫沒注意到龍熵的落寞。
龍熵輕輕舉起自己的手掌,迎着夕陽的餘晖打量掌心裏的血跡,望着那細細的傷口,輕語,“這就是傷口麽?很疼呢……”
疼意從冒着血珠的傷處一直蔓延,仿佛有血珠順着滾落到龍熵心中,讓她心上好像和這幾近透明白皙的掌心一樣,劃出一道淺淺的傷痕。疼得不厲害,卻會在傷口處重疊起來。掌心可以上藥,可是,心上的,該怎麽上藥呢?
“以後,不許再喊我女娃。”龍熵望着自己的手掌,淺聲淡淡說着,“跟孫婆婆一樣,喚我龍姑娘吧。”
“我不喜歡喊人家姑娘,”老頑童嗆着鼻子反駁,“不如喚作小龍女啊!你剛剛的劍勢倒真有幾分銀龍的氣勢~”
“小龍女好!沒想到我老頑童也能起這麽好聽的名字!”老頑童喜滋滋的喚着,轉眼就把自己傷了龍熵的事情忘記的一幹二淨,“小龍女,小龍女!我自己起的,一定要多喊幾次!”
龍熵也不反駁,由着他去。
暮色緩緩降臨。龍熵望着遠處高矮不一的山脈,餘光盡處,發現有些細碎的雪花飄落。隔着幾重的山水,那些冷意仿佛随着指尖望不到的風吹落到活死人墓處,這種冷,似乎比寒玉床那種刺骨的冷意還讓人心顫。
她竟然沒有追出來。
龍熵靜靜的望着自己來時的路。
以前,她總會追上來的。
下雪了。莫愁說,還有最後一場雪,就要到明年了。這一年就要過去了。
自己已經十四歲了。
可是,四歲,和十四歲,在她眼裏,根本沒有什麽區別的,不是麽?
長長睫毛下,澄澈的眸子上猶如掩上一層霧。龍熵只是靜靜的立在原處,老頑童早就耐不住溜走了。
時有輕風吹。拂動了如瀑的青絲。
散亂微風中飄零的幾縷烏發,如同明暗不定浮動的心。
龍熵固執的立在這林間冰冷的石丘上不動。
只是微微翕動的唇,吐出幾個字。
你一定會來找我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