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床花片
蘇媚始終覺得人與人之間是有際遇的。
并非是什麽天生的注定，而是一些微妙的，不可言說的偶然，緩慢構築人的一生。
這種感受尤其強烈的時刻在她的人生中有過兩次。
不必說與唐鶴逢的相識。
上一次已有近十年光景。
蘇媚是個記性很差的人，即便是一些人生中極其重要的時刻，最終留在她腦海中的也僅僅只有一個大致的輪廓，讓她在日後想起時能夠确定，哦，是的，這件事情确實發生過。
但唯有一件事情，她甚至記得那天傍晚天氣悶熱，右額一滴汗水順着臉頰滴在地上。那條路在修下水道，一輛白色的電動車闖了紅燈，她差點被撞。
道路上有一對情侶正在吵架，她匆匆看了一眼，只看見了男生穿着黑色的T恤，眼角下有顆黑色的痣，但這個不大明朗的身影卻深深刻在她的記憶中。
一切都很尋常，她回到家，專心的寫作業。
結束之後暮色已深。
空氣異常燥熱，燃燒的焦味愈發濃重，昏黃的窗外隐約可以看到滾滾的濃煙，走廊外傳出人們驚慌失措的喊叫聲。
蘇媚透過窗戶向下望去，下面都是人，她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着火了。
她翻出毯子和毛巾，浸在水中，将毯子披在身上，拿着毛巾捂住嘴，打開了房門。
樓道裏很多倉皇逃命的人，大家都無暇他顧，蘇媚隐約之間好像聽到了消防車的警報聲，她不知道那是不是錯覺。
在樓道轉角處，蘇媚看到了一位躺在地上的老人，她尚有意識，但卻已無力。
蘇媚不忍視而不見，她将身上的毯子蓋在了老人身上：“奶奶，你用毯子捂住鼻子，我找人救你。”
Advertisement
蘇媚不敢分神，只管一直往樓下跑，大約下了兩層後，她遇到了一個女生，是傍晚看到的那對情侶中的女生。
蘇媚不知道自己又下了幾層樓梯，她逐漸的感覺到了頭暈目眩，眼前的景象都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從樓梯上載倒時，她看到濃煙中驟然降臨的兩道黑色身影，其中一道擡臂攔住了她的身體，蘇媚看不清眼前人，但隔着面罩她能看到那人眼底的一點痣：“八樓還有人。”
這是她暈過去之前最後一句話。
......
回憶入神，蘇媚并未注意到唐鶴逢在喚她。
直到他将茶杯遞到她的眼前，嗅到了氤氲茶香，蘇媚才恍然。
她接過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興致不高。
美人眉眼低垂，烏發繞頸，唐鶴逢不會沒有察覺到她的情緒。
他在她面前蹲下，微擡頭望她，空出的手貼着她的臉插進她的發間：“不想說些什麽？”
蘇媚看着他，沉默良久，也許是不曉得要從何處講，也或許是難以開口言說，她還是輕輕搖了搖頭。
唐鶴逢并不強求，他順勢坐到蘇媚身邊，将她攬到自己懷裏：“陪我看個電影？”
“好。”蘇媚枕着他的胸膛，點點頭。
酒店的電視搜不到幾個頻道，點播視頻基本都要會員。
唐鶴逢用電腦搜了一部老片子。
故事發生于清末，地點坐落于臨川。
但劇情并未入眼，腦海中只留下女主演身着紅裙，裙擺拍打小腿的畫面。
一名苦行僧行至臨川遇到一位在嚴苛教條下長大逃婚至此的美麗小姐。
人物是禁情割欲的，畫面卻是人欲橫流。
斷續的誦經聲，失真的鋼琴曲，烏木般沉黑的頭發，肌膚上沁出的細小汗珠彙聚後滑入衣領。
臉頰上的雀斑，邊緣微卷的花，昏黃的夜光，跳動的燭火與搖曳的水波。
咿咿呀呀的唱調響起時畫面微紅。
蘇媚看到大火燃燒的餘燼，那是蒲團上的苦行僧和舞動的小姐。
她轉頭抱住了唐鶴逢的腰，臉頰貼在他的胸膛。
音樂聲很大，蘇媚卻能夠聽到他的心跳聲，咚——咚——咚——，像是在她的心間跳了一場舞。
分明是秋季，她卻感到了黏膩，緊貼的身體是燥熱的，蘇媚卻不想松開。
發絲因潮濕緊貼側頸，發尾不知何時鑽進衣領裏。
他伸手撥開了那縷頭發，發梢緊貼着胸前光.裸的肌膚劃開，帶起一陣細細密密的癢，蘇媚的呼吸驟然一緊。
灼熱的掌心握住了她的頸，那片肌膚像是被燙到一般緋色撩人。
蘇媚覺得難以忍耐，于是甩了下頭：“熱......”
唐鶴逢聽到了，他很自覺的移開了手掌。
驟然分離，蘇媚胸口似乎空了一下。
但很快他的手又扣住了她的腰，将她往上提了提，隔着一層衣服，他的手指捏着她腰間的那塊皮肉。
兩人已是無法更近的距離，但蘇媚覺得此刻仿佛一大半的自己都嵌入他的骨血。
她忽然很好奇此時的唐鶴逢是怎樣的表情。
如她般心猿意馬，或者心無旁骛。
于是她有些羞赧，又有些急切的偷偷擡眼望。
額發遮住了她一半的目光，但她仍舊與唐鶴逢的雙眼毫無保留的撞見。
深若寒淵，炙若灼陽。
背景樂遠了。
他們兩人此時的姿勢，實在是很适合唐鶴逢看到一些不那麽清白的東西。
蘇媚有一頭極濃密的黑發，是如碳木般的黑色，不是那麽有光澤，但顏色格外重，平日簡單束在腦後，已經是極符合她本人氣質了。一旦散下來，便霧蒙蒙的，不是那麽明亮，但像青山上的薄煙。
絲絲繞繞，驅不散，窺不透。
唐鶴逢很難移開視線。
鴉翎蟬翼半蓬松。
她吞咽時隐于青絲下聳動的凸起與那衣領隐下的酥香，都教唐鶴逢的腦海中只剩下一句話。
教君恣意憐。
“蘇媚。”在某種情愫下，唐鶴逢叫出的名字并不受自己意識的主導，他只是下意識的喚了她的名字。
帶着一份不能言說的滿足。
蘇媚應該是羞怯的，內斂的。
但在聽到唐鶴逢那一聲後，她忽然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直起腰背：“唐深，你想嗎？”
他想嗎，想什麽，巫山雲雨，帳裏春宵：“嗯。”
縱然那麽多人盛贊他鶴中仙，但他到底是芸芸衆生中的尋常男子。
他愛一人，夢中都是與她乾坤覆載，一床花片的浮浪。
但他卻沒有動作，只是捏着她皮肉的那只手忽然頓住。
蘇媚翻身，一條白生生的腿跨過他的腿，跪坐在他身前。
藕粉色的裙擺堆積在膝間，雙趺懸在半空。
她捧着他的臉，輕顫顫的湊過去，唇印在他額頭時心瞬間就空了，是跳出來的。
她全身都在用力，但除了一雙手，她并無其他着力點，所以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自己身上，看起來整個人都繃的緊緊的。
唇一路向下，眉骨，鼻尖，然後是下唇。
唐鶴逢是克制的，他沉默的享受蘇媚的吻，但額角跳動的青筋卻并非如此。
蘇媚在他唇間碾磨，幾息後離開，頭埋在了他的肩窩，聲音有些委屈：“你騙人。”
“我沒有。”
他的聲音悶悶的，蘇媚項上傳來清晰的刺痛。
她想躲，唐鶴逢的手掌緊扣她的後腦，他的吻從頸邊始，落在香腮，朱唇間。
領扣松，衣帶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