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流暢的琴音猛然錯了一個音符,然後突兀地停了下來。

杜钰寧轉頭看向趙行和蘭妍,目光帶着不可置信。

他們身旁那些交談的賓客頓時也安靜下來。

空氣有一瞬間的靜寂。

趙行看着蘭妍拿着香槟的,微顫的手,微微垂下眸。

趙行從來不是什麽以德報怨的好人,相反,他睚眦必報,不念舊情,只記舊仇。

趙行上高中時有個朋友,雖說沒能為對方擋過刀拼過命,但也會在被混混圍堵時讓對方先跑,可當他知道這朋友成了趙揚風的走狗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群混混把這朋友按在地上打。

朋友一邊疼得號啕大哭,一邊破口大罵:“我媽病了,我需要錢……趙行,你真他媽不是人!我們原來也有很好的時候,不是嗎?!對,我是收了你哥的錢,但我原來也是真把你當朋友,收他錢的時候,我猶豫糾結了三個月,你呢?你叫這些人打我的時候,你他媽有一點兒猶豫嗎?!”

沒有。

一點兒猶豫都沒有。

趙行只覺得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

他們曾經一起抽過煙,一起喝過酒,一起勾肩搭背說對方是自己一輩子的兄弟好友,趙行甚至還盡心盡力幫他出謀劃策追到了女朋友。

可得知這人背叛了自己時,往日種種皆随風散去,像褪了色的老照片一樣模糊不清。

趙行從不念舊情。

想起兩個人曾經有過那麽要好的時刻,他甚至會直犯惡心。

于是他揮散混混,自己拿着棍子上了手。

遭遇舊友背叛,他能瞬間在腦子裏删除過去的交情,提着棍子就親自動手。

誤以為被洛鳴山作踐戲弄,他也能瞬間撤回滿腔柔情,毫不猶豫就将利器刺入他胸口。

蘭妍本該有所不同。

那畢竟是他的母親,給了他生命。

得知要殺他的人是蘭妍時,他确實有一瞬的心如死灰。

可護身咒和婚契的存在又讓他徹底清醒。

從他豁然清醒,奮力掙紮的那一刻開始,蘭妍就變得和曾經那個朋友沒什麽不同了。

往日溫情被盡數抹去。

即便回憶過去,趙行心中也不會再泛起一丁點兒漣漪。

那不再是他的母親。

而是險些害他愛人喪命的新仇人。

過去一個月,趙行總是想着該怎麽報複她。

殺了她不太可能。

這裏已經不是殺人無罪的小島,而且即便沒有了母子情,趙行也不想擔一個弑母的罪名。

但她不是最在意她的家庭,最想保護她的寧寧嗎?

那如果她的家庭分崩離析,她的寧寧對她冷漠厭棄,她應該會生不如死吧?

趙行當然是被趕了出來。

但被趕出來之前,杜钰寧的生日宴也亂作一團。

先是蘭妍不小心摔碎了酒杯。

然後那個彈鋼琴的小王子紅着眼跑過來,問趙行和蘭妍到底是怎麽回事。

最後還是杜璋擎出了場。

他鐵青着一張臉把這件事定性為趙行鬧事,然後派保镖把趙行趕了出去。

變成飛镖的X01輕而易舉地将那些保镖手中的電擊棒削掉了個尖兒,把那些保镖驚得連動都不敢再動。

趙行則深得洛鳴山精髓,只紅着眼留下一句“對不起媽媽,我是不是打擾到你的新生活了”就垂下頭黯然退場。

只留下身後驚疑一片。

安然無恙出了杜家,趙行才重新勾起唇角。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終端嘀嘀嗒嗒響了起來,發信人只有一個——杜钰寧。

趙行是在半個月前才加上的杜钰寧好友。

在此之前,他為了和杜钰寧接觸,可是費了好大力氣。

杜钰寧雖然喜歡看拳賽,可大多時候是和蘭妍一同前往,趙行等了好久才等到他獨自出行。

幸好杜钰寧對趙行有粉絲濾鏡,趙行與他“偶遇”之後攀談了一陣,就輕而易舉加上了他的好友。

後來,趙行又約他出來玩了幾次,還教他打過幾次拳擊,成功和他交上“秘密好友”,才從他手上得到了成人禮的邀請函。

而現在,這位原來言辭親密,總是喊他“趙哥趙哥”的小少年,卻一條接一條地發來質問的短信。

“你是故意接近我的嗎?”

“你真的是我媽媽的小孩兒嗎?”

“我爸爸媽媽說你是在騙我,是在故意毀我的生日宴,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

趙行輕啧一聲,拿着終端回道:“我真的是你同母異父的哥哥,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和你去做親緣鑒定。對不起,但還是祝你生日快樂。”

短信裏回着對不起,趙行心裏卻沒一點兒歉意。

誠然,杜钰寧沒做錯什麽。

可蘭妍卻是因為他才對自己起了殺心。

從這一方面來說,杜钰寧存在的本身就是原罪。

趙行又想起了那管藍色的藥劑。

那藥劑被留在現場,後來被警察搜尋到。

趙行去查過檔案,發現那管藥劑一共有5ml,但只需要3ml就足以讓一個普通人類當場死亡。

蘭妍卻讓人往趙行的體內打入了4ml。

而那致死量的藥劑也在瞬間激發了趙行體內的護身咒。

如果不是因為洛鳴山是地靈王族,體質特殊,恐怕早已替他一命嗚呼。

終端又響了起來,趙行以為又是杜钰寧,可沒想到,發短信的是一個陌生號碼。

“阿行,明天下午五點,黎明會所1045包廂,可以和媽媽見一面嗎?媽媽有話要對你說。”

蘭妍?

趙行挑挑眉。

他指尖在對話框上懸停了數秒,然後回道:“可以。”

緊接着,他将這個短信界面截圖,發給杜钰寧。

別的話一句也沒說。

和杜钰寧的對話框上方不斷出現“對方正在輸入中……”

趙行等了兩秒沒等到消息,就直接關閉了終端,轉身往公寓走。

他腳步輕快,心情頗好。

趙行現在住的公寓就是之前他租的那個兩室一廳的,位置挺好,房間也漂亮。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原來計劃是兩個人住,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略有些空蕩。

踏上回公寓的電梯,按下樓層鍵,趙行忽然臉色一變。

他低下頭,捂住心口,幾乎是有些驚慌失措地去感知心髒處的疼痛。

過去一個月,他的心口處無時無刻不存在着那種輕微而綿長的痛感,他幾乎都已經熟悉了,他甚至覺得這道疼痛就是連接他和洛鳴山的線。

可剛剛有那麽一瞬,這股疼痛竟然消失無影了。

大約過了一兩分鐘,心口處才重新疼了起來。

趙行扶着牆站起來,走出電梯。

可心情卻變得忐忑不安起來。

一個月綿長又持續的痛感,為什麽會忽然消失不見呢?洛鳴山的狀況是有什麽改變了嗎?

是狀态更好了嗎……還是更糟糕了?

趙行心緒混亂地往自己的房間走,他腦子很亂,步子也慢,房卡拿了半天都沒拿出來,好不容易打開了門,身後的電梯卻再次打開,一個人步履匆匆地從裏面走了出來。

“趙先生!”那人喊。

趙行轉身去看。

來人是一個模樣端正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筆挺的灰色西裝,手裏提了一個公文包,臉上挂着職業性的微笑。

他快速朝着趙行走來,将一張名片遞到趙行面前:“您好,趙先生,我是洛氏集團的律師張科,我受到了洛鳴山先生的委托,來和您協商一下關于離婚協議的事——”

趙行心髒猛然一跳,慌裏慌張地問道:“洛鳴山的委托?他醒來了?他什麽時候醒來的?現在狀況怎麽樣?他什麽時候跟你聯系的?你見到他本人了嗎?他醒了為什麽和你聯系不和我聯系?”

趙行問題太多,張律師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沉吟片刻,回答道:“我沒有見到洛先生本人,他是在一個小時前通過——”

“等會兒。”

趙行再一次沒禮貌地打斷他。

他眯起眼,語氣變得有些危險。

“你之前說的什麽來着……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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