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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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務出門抽根煙, 剛跨過門檻,發現一個男人蹲在門口打電話,定睛一看,是他們主演, 難得一臉焦急失望的樣子, 好像攤上了什麽事。

承渡舟立即察覺有別人在, 起身, 走到角落, 背着身斜倚在牆上。

場務很識眼色, 轉身離開。

承渡舟聽不到電話那頭有聲音,想象出段星野冷漠以對的樣子,意識到自己又丢醜了,揉了把臉:“對不起, 拍戲容易情緒化, 你睡吧。”

段星野臉上熱燙,把眼鏡摘掉,冷聲道:“承渡舟, 你希望我怎麽哄。”

承渡舟低下頭, 什麽脾氣都磨沒了, 嗓音沙啞:“別諷刺我了段星野。”

段星野坐起來:“?”

我是魔鬼嗎。

段星野既然能感受到承渡舟的沮喪, 自然願意去安撫他。

以前可能不願意, 因為承渡舟離開後斷聯的操作太過傷情分,令他心生賭氣之意, 以至于婚後, 在聽說承渡舟找過他之前, 都處于冷戰狀态。

不然以兩人快二十年的竹馬關系, 就算是摁着頭協議結婚, 也不能像世仇一樣鬧得全網都看出來不對付。

現在不一樣了。

既然解開了誤會,他就不會不顧承渡舟死活。

但承渡舟因為一個cp安利向視頻就氣得要死要活,令他難以理解,這才不知道該怎麽哄。

段星野盤起腿,挺直腰杆,清了清嗓,試圖放緩語氣,免得承渡舟以為他在陰陽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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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哄你不代表我有錯,不過既然視頻的事讓你在意到情緒不能自理,我可以退一步,讓你先平靜下來再說。”

因為段星野過于理智的語氣,承渡舟并沒有好過多少,拿手指摳了摳牆皮,低聲道:“你都不問我為什麽在意。”

段星野:“為什麽?”

承渡舟抿着唇,半晌,道:“我嫉妒他。”

“呵。”段星野塌下腰,笑了,“确實,人家十八歲。”

承渡舟:“……我不想跟你說話。”

段星野:“挂了,再見。”

承渡舟捶了下牆壁:“說好的哄我呢!”

段星野無語死了,把手機靠放回耳邊:“有事說事,再多哔哔一句我要罵人了。”

承渡舟深吸一口氣,說:“我希望你以後能給我發消息,不要一下綜藝就不聯系,我不想只當個工具人。”

段星野沒跟不上話題走向,愣住。

承渡舟一鼓作氣道:“那個視頻不會讓我傷面子,也不用你在公衆面前回應,但我幻想你看到我評論的時候,能知道我在關注你,然後上微信問我一句在幹什麽。你已經三天沒找我了,我每天都在等你的消息。”

“……”

段星野才有了減速跡象的心跳又不行了,臉上的紅潮再次返回上來,可能比剛才還要誇張。

“我為什麽要……”

他連忙舔了下唇角,打住,差點又要說出“我為什麽要找你”這種杠精發言。

段星野曲起膝蓋,埋下頭,聲音顯得有些悶:“你不能找我嗎?想聯系又不是不知道我手機號,裝什麽呢承渡舟。”

承渡舟近乎控訴地道:“我上次說了句想你,你就把我拉黑了。”

段星野一陣混亂,比他聲音更大:“不聊騷你就不會聊天了嗎!”

承渡舟閉嘴,輕蹙一下眉。

沒聊騷。

他低下眼,小聲說:“你說的,平時都在忙自己的事,不會想到我,我要是主動找你,你是不是要嫌我煩。”

“你能不能正常點?”段星野都想罵人了,“發個消息有那麽磨叽嗎?”

電話那邊陷入一片安靜。

段星野等了會兒:“喂?”

“你不懂。”承渡舟低低地道,充滿失望。

段星野心有點擰上了,問:“什麽不懂。”

承渡舟:“我想聊那種天。”

段星野:“哪種?”

“瑣碎又沒有意義的天。”

“……”

段星野沒料到他心裏會想這些,抿了抿唇,握着手機看向別處:“你不用工作嗎?”

承渡舟說:“我十點後最有空。”

段星野想到那張便簽。

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用手揉了揉高溫的臉蛋,歪頭撐住一邊面頰:“我有自己的事,憑什麽浪費時間跟你聊天。”

承渡舟用鞋尖踢了踢地面:“那算了吧,我本來也沒想打擾你。”

段星野張了張嘴,又閉上。

承渡舟聲音恢複了冷靜,道:“周五見。”

明天就能見了。

只是段星野不能說。綜藝制作組要求的,他們想拍承渡舟的驚喜反應。

挂斷電話後,段星野躺下,卻莫名處于燥熱中,翻來覆去良久,又掀開被子起床,去廚房倒杯水喝。

段星野端着杯子往回走,借着過道的燈光,看到小貓已經醒了,趴在窩裏,張着黑圓的眼睛望向他。

貓崽的臉還沒有長開,總是一副迷糊樣。它似乎比一般的幼貓都要安靜,到了晚上不會亂叫,即便醒了也是自己發呆。

段星野路過了,又走回來,到了貓窩邊蹲下。

小貓兩只潔白的前爪在羊絨衫上爬,往前一點點蹭。它也是想親近人的。

“停。”段星野豎起一根手指,意思不接受再靠近了。

小貓就好像聽懂了,當真停了下來,懵懂地望着他。

段星野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水,打量着貓,想的還是承渡舟。

剛上綜藝那會兒他确實把承渡舟當工具人,明明白白的營業關系,下了綜藝各忙各的,他們兩年裏都是這麽過來的。

段星野習慣了喪偶式婚姻,他以為承渡舟也是,沒想到随着戀綜的推進,承渡舟不再滿足于此。

段星野不懂什麽叫瑣碎沒有意義的聊天,他跟所有人聊天都是直奔主題,追求效率。

之前因為工作關系,微信上加過一些人,聊過正事後,那些人總會有意無意地說一些例如“吃飯了嗎”,“在幹什麽”,或者随手拍一□□身的照片發過來。

段星野不回複,只拉黑,他的社交理念僅限兩句話,“關我什麽事”以及“關你什麽事”。

說到底,段星野是一個對自己之外任何人都不感興趣的人,他的分享欲和表達欲全部在音樂裏,因此活得遺世獨立。

但承渡舟今晚傳遞出想被關注和想要交流的需求。

段星野第一感覺是麻煩,不過很快想到,承渡舟剛才電話裏承認在主動關注他,又回憶起以前承渡舟報備時,吃個鳗魚飯還會拍照發過來。

原來不是因為閑,是想聊那種瑣碎又沒有意義的天。

段星野垂下濃密的長睫,臉上又有點熱,手指撫着杯子。

如果承渡舟是出于竹馬情誼這麽做,他沒意見。

但如果承渡舟是尊重婚姻事實,希望更了解彼此的近況和生活,并以丈夫的身份表達出關懷,那他不僅覺得沒必要,還會感到負擔。

是那種一邊臉紅心跳,一邊又覺得有什麽壓在心裏惴惴不安的負擔。

他明白,婚姻就是對另一個人說,我允許你進入我的世界。

可他沒準備好對任何人發通行證。

他本來就不适合結婚。

段星野安靜半晌,輕抿一下唇,挪開杯子看向窩裏的小毛團,碎碎念道:“你爸多大了,還撒嬌你知道嗎?一個大男人,跟你爺爺撒嬌呢,說出去要笑死人……你說我是不是給他慣的,在戀綜裏給他好臉色了,一天天就知道得寸進尺……我才不慣他……”

小貓有點高興了,側過身,歪頭,努力伸長小短爪,朝着空氣撓。

段星野立即板起臉,指着它警告:“別跟你爸學!”

小貓小小地“咕嚕”兩聲,縮回爪子,安靜地趴在窩裏。

段星野覺得它比承渡舟乖,牽起毛毯一角,盡量不碰到貓地給它搭在身上,道:“睡覺,小小年紀別熬夜。”

段星野關了外面的燈,進入房間。

他躺床上準備睡覺前,拿出手機,打字發送。

Seen:【我要睡了。】

段星野抓着手機翻個身,臉埋在手臂間,發絲散亂地蓋住眼睛。

如果對象是承渡舟,他可以忍受兩年的婚姻,如果是承渡舟發來的鳗魚飯照片,他不會覺得厭煩。

如果承渡舟被他跟別人的剪輯視頻創死了。

行吧。

不關他的事。自己格局不夠大,賴誰。

但要是承渡舟一直在等他的消息,因為得不到關注委屈到要哭了,那他可以考慮給傻狗一點安慰。

***

承渡舟在角落摳了兩斤牆皮下來,情緒釋放過後,就是沒邊沒際的害臊。

段星野會不會覺得他太不男人了,會下頭吧。

……不會。因為從來沒對他上頭過。

承渡舟清醒了,不再有無謂的期盼。

段星野就是那種,活在自己世界裏專注于天賦的人,聊個天都嫌分散注意力。

事業批,活該他情緒穩定還有錢。

承渡舟往回走,手機震動,看到兩條消息。

Seen:【我要睡了。】

Seen:【你還有多久收工?】

承渡舟心跳漏半拍,愣了半響,抹一把臉。

承渡舟:【還有一場戲,淩晨吧。】

他打了兩個字,“晚安”,還沒發送,又跳出對話框。

Seen:【哦。】

承渡舟又把“晚安”删除。

承渡舟:【幹嘛?】

Seen:【???】

Seen:【什麽幹嘛。】

Seen:【你不會還要我來找話題吧?】

承渡舟:“……”

……

陸骞趁着下一場戲開拍前,想出外面抽根煙。

門口,場務把他攔下,擺擺手:“現在別出去。”

陸骞把煙從嘴裏拿下:“馬上回來。”

場務朝門口瞥了眼:“承總情緒不對勁,別去打擾,忍忍吧。”

陸骞半信半疑,朝門口看去。

就在這個時候。

一道西裝筆挺的身影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就見承渡舟低頭看手機,一邊打字一邊往前走,嘴角快咧到了耳後根。

場務:“……”

陸骞:“?”

他哪裏不對勁?

是笑得太開心嗎?

作者有話說:

場務:變幻莫測的小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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