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052

承渡舟被巨大的驚喜砸中, 腦子裏騰雲駕霧，眼睛不眨地望着段星野。

段星野很要強，就算示弱都帶着不情不願的傲嬌感，婚後不僅從來不依賴承渡舟, 還總是急于劃清界限。

然而此刻, 段星野一觸即分開, 下颌墊在他肩上, 雪膚泛紅, 輕顫的眉尖透露出強烈不安, 一雙烏瞳水潤，眼巴巴望着他時透露出些許可憐以及需要保護的欲望。雖然知道段星野是因為恐高，但是緊緊抱着他手臂，緊緊依偎在他身旁的樣子, 讓承渡舟內心迅速充盈了滿足之感。

在反應過來前, 承渡舟已經追上去，攫取了那抹玫瑰色。

段星野心裏一咯噔，下意識後仰, 可他稍微有所動作, 就好像後方的纜車屏障消失, 整個人坐在了萬丈深淵的邊上。

“唔……”

段星野拍打一下男人, 含糊不清地被吞了好幾個字：“承渡……別……掉下去了！”

承渡舟又近乎貪婪地吮吸幾口, 才放開。

他剛剛偏頭時有意擋住了段星野的臉，因此直播間看不見過程, 聽聲音是有點激烈。彈幕全在“啊啊啊”的尖叫, 都看得出一個稍微主動一點, 另一個就失控, 這種微妙的觸發關系比眼見到兩人親吻還好磕。

段星野把臉重新埋到承渡舟肩上, 不僅是因為受驚，還覺得無顏面對直播間。

他親那一下是為了完成“高空吻”的任務，卻忘了承渡舟一點都不禁撩，跟沒見過世面一樣，松了繩子就暴沖，土了吧唧。段星野暗中掐了把承渡舟的手臂。

承渡舟手肘架在橫杆上，手背遮擋一下發紅發燙的嘴唇，望向纜車外的風景。

剛攀過一處居民樓，視野驟然開闊，今天天氣晴朗，能見度高，下方都是森森的綠色植被，能看到環繞其中的盤山公路，像是文藝片裏的畫面。

可風景看在眼裏，并沒有進入心裏。承渡舟漸漸回過味來，段星野從今早開始就對他多了份不同以往的親近，會在大庭廣衆下握他的手，頭靠在他肩上，并且出其不意地吻他，這些都是承渡舟從前不敢想象的。

是他哪裏做對了，段星野突然對他這麽好。

Advertisement

承渡舟思來想去，也只有昨天他主動去探班這一點可能讓段星野開心了，畢竟段星野在臺上表演的時候還笑了。

這一刻，承渡舟心裏源源不斷地上湧膨脹的感覺，輕飄飄，又暖洋洋的。

他偏頭看向靠在肩上的段星野，壓抑不住唇角的笑意。

一會兒的求婚雖說是借着節目組的契機，卻包含了承渡舟百分百的真心。

如果被拒絕了，會失望，但也不必尴尬。

如果段星野能答應，他還要借機問一句，願不願意跟他重新來過。

……

纜車坐了近二十分鐘，段星野偶爾會悄悄從承渡舟的衣服間探出一只眼睛，往外面瞄一眼，又快速轉回去，那副受驚小動物的樣子萌化了直播間一衆人，今天喊“老婆”的聲音比之前幾期都要多好多。

熬到了車站，段星野下了纜車踩在實地上，渾身驟然輕松。

因為根據流程要約會打卡。

段星野拿出手機：“拍張照吧。”

“好。”

承渡舟配合地走到他旁邊。

段星野舉着調出了自拍模式的手機，又把承渡舟拉過來點，還偏要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人往下拉。

承渡舟輕抿一下唇，眼睛想往旁邊瞥，又忍住，彎下脊背，全部依他。

就還挺享受的。

“三，二，一。”

“咔嚓——”快門聲響起的時刻，段星野将嘴唇往承渡舟臉上一湊。

于是照片定格了承渡舟略顯呆滞的神情。

老徐發放下一個約會地點的信封。

段星野朝他比了個手勢。

自拍時親臉，再次認證成功。

才經過一個約會點，段星野就已經完成了約會清單裏的四項互動，在所有嘉賓裏是最高效的。

承渡舟在一旁拆信封，心裏還熱熱的，就因為被段星野拍照時偷襲了一下，恨不得當場跪下來向他求婚。可等承渡舟拿出照片，情緒驟然冷靜大半。

段星野湊過來查看：“是哪裏。”

照片上是玻璃棧道。

“……”

前幾年紅極一時的網紅地，在千米之高的懸崖峭壁上，開拓一條由玻璃打造的棧道，往下看，視覺上如同踩空，十分刺激。

然而對于恐高的人來說，難度上升到了災難級別。

東方明珠上方也有半圈玻璃道，但段星野經過，但沒有踏上去過，看一眼都嫌暈。

現在他站在棧道的入口處，沉默得近乎自閉。

承渡舟也挺自閉，節目組選的地點都這麽高，根本無法實施他的求婚大業。

如果他在玻璃棧道上求婚，段星野應該不會驚喜，只想踹他下去。

工作人員疏散了周邊的游客，免得在懸崖邊造成擁堵。

随着距離入口越來越近了，段星野忽然有點生氣，問老徐：“你們設置這樣的環節确定不是整人嗎？”

老徐強調：“這是承總抽中的。”

成功将嘉賓與制作組的矛盾轉換成夫夫內部的矛盾。

承渡舟視線躲閃一下：“下次有抽簽的事還是你來吧。”

段星野總是比他運氣好。

段星野貼着懸崖邊上，握着扶杆的手緊到泛白，目視前方，深吸氣，終于踏出第一步。

然而下一秒，他整個人軟綿綿地蹲下，雙手挂在扶杆上，不行了。

承渡舟趕緊走上前，撈起段星野一條胳膊：“沒事吧……我背你。”

“不要。”段星野仰起臉，眼睛和鼻尖都泛起明顯的紅，咬着的尾音拖長了，同樣綿軟，有點吭吭唧唧的，“你摔一跤，然而一起掉下去。”

承渡舟：“……”

恐高人群總會産生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進而把自己吓得半死。

直播間卻被段星野虛弱的反應刺激到了。

“救命！段老師聲音好嗲！”

“糟糕，淪陷了。”

“軟聲細語的老婆好誘啊，承總私下都這麽快樂的嗎？”

承渡舟倒是沒注意其他，第一次産生後悔上節目的感覺，段星野從小到大都沒這麽受驚吓過。

“你先起來。”

承渡舟的手很有力氣，攙扶他起來時，段星野覺得很穩，即便腿還是軟的，但有莫名覺得不會掉下去。

段星野渾身發麻的感覺緩和了一點，他繞到承渡舟的身後，急忙摟住他的腰，手臂抱得非常緊，臉壓在承渡舟背後，不管不顧了。

彈幕齊刷刷的：心疼老婆。

接着，段星野朝後比了個手勢。

老徐愣一下，笑了。

這是模仿韓劇裏男女主一起做菜時的樣子。

直播間：段老師你別太拼！

段星野摟着承渡舟的腰，跟在後面一點點往前蹭，聞着承渡舟衣服上冷調的味道，呼吸不再那樣急促，心跳也漸漸平複了下來。

不得不說，承渡舟是個很可靠的人，有他在身旁，身處一千米的高空都沒那麽可怕了。

段星野這才有精力回想今天的表現，因為都是高空項目，他好像都快長在承渡舟身上了。

不知不覺，白皙的耳朵泛了層紅。

承渡舟在前面走，能感受到後方貼着的身體在逐漸放松，他打趣道：“抱這麽緊，現在不怕一起摔下去了？”

段星野聲音悶悶地傳來：“你要是摔了，我就松手。”

“……”

承渡舟不知道說什麽好。

彈幕因為段星野的坦誠都快笑瘋了。

兩人磨磨蹭蹭到了棧道的另一邊，終于拿到最後一個約會地點的信封。

這次由段星野拆開來看。

——懸崖蹦極。

“……”

段星野直接把照片揉進了掌心裏。

***

在蹦極的地方，節目組承包了一個時間段。

段星野和承渡舟都穿戴好了配件安全帶。

段星野在隔着離跳臺兩米遠的地方就開始徘徊，萬分焦慮，不停地給自己灌礦泉水。

承渡舟望着段星野，半晌，轉向老徐道：“他恐高很嚴重，別叫他跳了，我跳兩次。”

段星野這種時候不逞強了，但也不想叫承渡舟跳兩次，跟老徐讨價還價：“他代表我們這一組，跳一次。”

冒險主題的約會是有挑戰性質在其中的，節目組也沒想到段星野的恐高症這麽嚴重，而且彈幕裏早就有抗議的聲音了，如果嘉賓不舒服，還強迫完成，節目就失去了觀賞性。

老徐道：“可以，就承總跳一個吧。”

段星野大大松了一口氣。

承渡舟卻好似不安了起來，呼吸明顯有些緊繃，在原地來回踱了幾步。

段星野目光跟着他移動，一種革命友誼油然而生，想到承渡舟剛才替他說話，想了想，勉為其難地握住承渡舟的手，道：“我陪你到跳臺，但你得牽我過去。”

給予一點精神力量。

承渡舟卻反握住他的手，低着眼：“請……稍等一下。”

段星野不解。

承渡舟深吸一口氣，兩秒後，突然提了下一邊褲管，在段星野面前單膝跪下，托着段星野一只手，嗓音微啞：“段星野，你願意跟我結婚嗎？”

“…………”

直播間裏，層層疊疊的禮花刷滿了屏幕。

老徐端着攝像機，露出姨母笑。

段星野不知道是站在高處，自己感覺失靈，還是承渡舟的手真在抖。

承渡舟的眼眸閃動着光亮，顯得深邃而動情，又因為藏不住的緊張而顯得真摯。

段星野想問這算什麽，不是還沒離嗎？可還沒說出口，就鬼使神差地，輕點一下頭。

接着他就看到了不遠處的攝像機，想到今天的單身約會主題，反應過來這是制作組安排的環節。

段星野清醒，心裏松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什麽微沉地壓了一下，可語調沒什麽情緒：“願意。”

承渡舟聽出他的不走心，澎湃的心緒落回，遲疑半秒，道：“重來一次的那種。”

段星野：“來世再續都行。”

“……”

段星野沒有表現出應該有的激動，在衆人看來，似乎也不奇怪，因為他沒有代入單身的身份，而且段老師看上去就是那種對什麽都反應淡淡的類型，清冷孤高，鏡頭下，沒見他有過什麽情緒起伏。

承渡舟期待了半天的求婚儀式就這麽潦草地結束，有些話鼓起了一次勇氣說出口，未被理會，再糾結下去，錯過了那個時機，就沒了意思。

承渡舟站在懸崖邊，回頭看了眼段星野，生無可戀地跳了下去。

段星野看得頭皮發麻得同時，輕眯一下眼。

他這才發現，承渡舟似乎不恐高。

……

蹦極打卡結束，時間已經快三點了。

承渡舟和段星野在山下彙合，老徐拿出一串車鑰匙，對兩人道：“二位進行了一天的約會，并且求婚成功，現在可以前往最終場地舉辦婚禮，由于段老師出色地完成了情侶任務，所以二位可以駕駛贊助商提供的專車前往。”

四周響起掌聲。

聽到“情侶任務”，承渡舟稍頓一下，沒說什麽。

段星野的那些親昵舉動都有了合理解釋。

稍稍覺得尴尬。

又想多了。

其他組的嘉賓這時候也要出發了，由于任務完成度參差不齊，有的拿到了公交卡，而有的只拿到一臺小電驢。所以段星野憑借不屈不撓的精神，在完成任務方面遙遙領先。

夫夫二人舉辦婚禮的地方位于偏遠的郊外，一座小型教堂裏。

節目組不讓使用手機，只發放了紙質版城市交通地圖，讓他們在日落前驅車趕到。

現代人太過依賴電子導航，乍一返璞歸真，拿到地圖，都有些無從下手。

但是難不倒承渡舟和段星野，兩人的方向感都很強。

承渡舟把地圖攤開在車前蓋上，跟段星野合計了一下路線，就上車出發了。

攝制團隊裏只有老徐跟車，其他人将會在教堂等待他們。

承渡舟開車，段星野坐在副駕。

老徐坐在後排，只能拍攝前方路況，但他會念出彈幕，促進兩位嘉賓跟觀衆互動。

老徐替觀衆提問：“段老師，你跟承總兩年前在哪裏舉辦的婚禮，媒體沒有報道過。”

車內寂靜了數秒。

最後主動權交給了段星野：“都很忙，沒有特別辦婚禮。”

老徐：“會遺憾嗎？”

“為什麽遺憾？”段星野歪了下頭，在暖融融的陽光裏眯起眼，“形式而已。”

老徐道：“既然是第一次舉辦婚禮，會激動嗎？”

段星野：“不會。”

“……”老徐問，“承總呢？”

承渡舟靜了一下，瞥了眼窗外的倒車鏡，實話實說：“不會。”

觀衆：

“你倆才結婚兩年，怎麽有種已經過了二十年失去激情的感覺。”

承渡舟從求婚那會兒起就冷靜了。段星野一直清醒地知道這是在錄制節目，營業就是營業，他要是再自欺欺人，或是借着節目的名義行自己的私事，多少有些拎不清。

承渡舟暗暗嘆氣。

這次的求婚太拉胯，不算數。

***

中途差點下錯一個站，在天邊浮現橘色晚霞的時候，夫夫倆抵達了偏僻清冷的教堂。

攝制團隊将兩人引領進入不同的房間，分別換衣服，做造型。

不到半小時的時間，承渡舟先出來，站在了教堂正前方的講臺旁。

下方坐着幾個團隊裏的人，充當氛圍組，機位都已經架設好了，等着婚禮開始。

承渡舟一身剪裁得宜的深色西裝，雙手交疊搭在前方，垂着眼，手指百無聊賴地撫着一邊袖扣，心裏默默計着數。

在數到整一百的時候，教堂的門沉重而緩慢地拉開了，外面橙紅色的光順着門沿傾瀉進來。

承渡舟偏頭望去。

兩邊的木質長椅引導視線聚焦，就見在高而闊的雙扇大門位置，一道纖挑人影站在那兒，邊緣被夕陽的紅光融噬，背後是映着粉霞的瓦藍色天空。

因為這幅景的意境，承渡舟怔在原地失神。

教堂裏，音樂聲響了起來，挑高的尖頂成了天然的回聲器。

段星野手中捧着花團，一步一步沿着中間的道向前走去。

起初他背着光，看不清臉，直至走到中間，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絲絲分明的光線斜着橫過他的臉，承渡舟終于看到了他。

雪膚，烏瞳，玫瑰色唇瓣，一切都是承渡舟熟悉的樣子。他們從五歲認識，最好的日子，最壞的日子，都是一起度過，有歡笑淚水，也總有很多感動的瞬間，然後不知不覺間就愛上了他。暗戀段星野的時光，久遠到承渡舟都無從推定，妄想了好久的人，此刻一襲禮服，踩着婚禮祝福的樂曲，正朝他走來。

因為他們是彼此的新郎。

今天的段星野真好看。

驀然之間，承渡舟鼻子一酸。

說好不會再代入營業關系裏，但還是忍不住真情實感了。

承渡舟站的位置有些暗，段星野起初看不清他，只能見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姿，可是只剩下幾步之遙的時候，他愣住。

段星野看得分明，土狗眼裏蓄滿了淚光。

“…………”

周圍響起攝制團隊人員喝彩的聲音，尤為激動。

彈幕也在熱情地滾動：

“嗚嗚嗚，看到承總哭我也想哭。”

“家人們，眼裏進磚塊了。”

“跟心愛的人結婚是真的會哭的！”

承渡舟意識到丢臉，轉過身去，擡手蹭了把眼睛。

段星野走到一旁，面對公證人，瞥了承渡舟好幾眼。

就在這個時候，直播間突然插入了前兩天片場探班的後半段視頻。

節目組要來一波回憶殺，再正式直播婚禮的場景。

教堂裏，老徐喊道：“兩位老師，先休息五分鐘，之後繼續。”

承渡舟不想被攝制團隊的人看到，在講臺邊蹲了下來，低着頭又蹭了把眼睛。

段星野握着捧花蹲到他面前，壓低聲：“你幹嘛！”

承渡舟不好意思地輕扯一下唇角，嘟囔：“第一次結婚，有點激動……”

“……”

在車上的時候還說不會激動來着。

段星野蹲在斜照下來的一方夕陽中，見承渡舟低頭藏在陰影裏，卻藏不住臉上透出薄紅，眼睛也紅紅的，耷拉的長睫濕潤。

段星野心裏仿佛連帶着受到觸動，抿起的唇角輕顫了顫。

他突然想起承渡舟在跳臺前來回走動時流露的緊張，求婚時發顫的手，被他敷衍以對時失望的表情。

段星野喉間酸澀地動了動，道：“至于嗎？誰還不是第一次結婚。”

承渡舟擡眸看他，聲音還是啞的：“我演員嘛，很容易代入。”

段星野拿捧花敲了下他的頭：“出息。”

敲完，又伸手理他吹好的頭發。

細白的指尖順着一縷發絲朝後，只是微微停頓，便扣住承渡舟的腦後。段星野傾身向前，印上了承渡舟的唇。

承渡舟呼吸停滞，目光忘了眨動。

段星野後撤，雪淨的臉上浮現很淺的紅暈，他朝不遠處的攝像機看了一眼，對承渡舟做了個“噓”的手勢。

承渡舟松下氣息，揉了把臉，立即明白，又是秘密任務。

段星野抿了抿唇角，忍住了笑。

傻狗。

作者有話說：

段老師：傻狗，這次是真的。

承總：因為智商不高，錯過了一個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