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越問越不安
聽見馮嬷嬷的聲音,寶簪軟綿綿的身子顫了顫。
錢兒全神貫注看着她,怕寶簪動彈,手上的力氣半點也不敢松。
卻不想,寶簪只微微一顫,又萎靡了。
別說自己站直了,連擡頭看馮嬷嬷這麽簡單的舉動都沒有。
反倒是馮嬷嬷,氣急敗壞般沖到了寶簪跟前,伸手去捏她的下颚,想看清楚她的狀況。
秦鸾的拂塵輕輕一揮。
一朝被蛇咬,馮嬷嬷下意識地,把手收了回來。
“這裏是忠義伯府!”馮嬷嬷心裏越怕,面上越氣,“怎能一而再、再而三……”
秦鸾笑眯眯地,打斷了她的話:“馮嬷嬷說得是。”
馮嬷嬷吃了個軟釘子,狐疑看向秦鸾。
這只鳥一肚子壞水,不唱反調時更危險。
秦鸾又道:“上回來時,只顧着蘭姨狀況,沒有來給伯夫人請安,失了禮數,讓伯夫人生氣了。”
馮嬷嬷眼珠子轉了轉:“伯夫人今兒不見客,寶簪留下,你們可以走了。”
秦鸾自不跟馮嬷嬷多費口舌,徑直往正屋方向走。
馮嬷嬷見他們似要硬闖,怒氣沖沖要攔,還沒有挨着秦鸾的邊,鼻尖又癢得不行。
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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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幾聲噴嚏打得如雷鳴,前俯後仰,好險才沒有摔倒。
如此,卻也錯失了阻攔的機會,更來不及招呼其他人動手了。
外頭這番動靜,馬臉婆子奉伯夫人的命出來查看。
簾子撩起,還未明白狀況,只瞧見有人要進屋來,她下意識地側開了身子。
一人,接一人,再一人……
魚貫進來了七八位,馬臉婆子才回過神,急着要說話。
一臉陰郁的萬承瞥了她一眼。
馬臉婆子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她不姓馮,沒有馮嬷嬷那麽大的臉盤子,惹不起世子爺。
勉強止住噴嚏的馮嬷嬷沖進來,急着問罪:“你怎麽放他們進屋?”
馬臉婆子劈頭挨罵,甕聲甕氣道:“我攔不了,你且攔去!”
馮嬷嬷被頂了嘴,惱得要捶人,突然聽見秦鸾的聲音從裏頭傳開。
“祖母已經說過我的不是了,我今兒特特來,給伯夫人您問安。”
馮嬷嬷哪裏還顧得上馬臉婆子,一把将人推開,繞到西次間,一看狀況,心驚肉跳。
作為正屋,這五開間的房子算寬敞的了。
平日丫鬟婆子多些,也不會顯得擠,這會兒突然進來這麽多人……
該坐的坐,該站的站,當然不會沒地兒,甚至,再多些人也是足夠的。
只是這氛圍,讓人連呼吸一口空氣,都緊得慌。
忠義伯夫人的臉黑成了鍋底的炭,秦大姑娘笑容溫婉、禮數周全,越發襯得伯夫人的臉色沒法看了。
馮嬷嬷默默撇過了臉。
要什麽禮數?
問什麽安?
這安還是別問了,越問越不安!
忠義伯夫人坐在羅漢床上,手扶着幾子,手背上青筋分明,顯然是憋着氣:“問安?不敢當!”
一群人浩浩蕩蕩過來,也沒個通禀,直接進次間來。
問安是假,問罪是真。
先禮後兵假惺惺!
秦鸾不管伯夫人怎麽想,遞給坐立難安的萬妙一個安慰的眼神,背起了方子。
每一種藥名,都讓寶簪發抖。
而伯夫人,挺直了腰,扯了個冷冷的笑。
“這是寶簪背的方子,”秦鸾語速平緩,說的卻是讓一屋子人血氣上湧的話,“昨夜,寶簪已經交代了來龍去脈……”
萬妙硬壓着情緒,才沒有當場發作。
饒是心中已有猜測,饒是有了祖母害母親性命的準備,真真切切聽到這番曲折,萬妙還是很難穩住心緒。
下意識的,萬妙又看向了父親。
她與祖母的感情不深,甚至,還有幾分排斥、以及對長輩的畏懼,她能毫不猶豫地選擇母親。
那,父親呢?
祖母畢竟是父親的母親……
萬承垂着頭,沒有看萬妙,也沒有看伯夫人。
他誰都沒有看,視線落在腳下地磚上,看着那條拼接縫,一瞬不瞬。
甚至,連忠義伯聞訊趕到時,萬承都沒有把目光從縫隙上挪開。
忠義伯落座,凝重地看着老妻,沉聲道:“秦家丫頭說的都是真的?你真去害了兒媳婦?”
伯夫人哼了聲,以作回答。
秦鸾直直看着伯夫人,道:“您不說話,我就請廖太醫照着這個毒方開解藥了。”
伯夫人的眼珠子轉了轉。
秦鸾見她這般反應,又道:“伯夫人,醜話說在前頭,這要是真方子,解了毒,蘭姨好了,您就是下毒之人無疑,忠義伯府要如何處置這事兒,我一個外人管不着。
可若是個假方子,解毒反而害死了人,廖大人身為太醫院院判,可不會白背個害死人的罵名,太醫院定要查個明明白白。
而我呢,也不吃這種虧,哪怕告到禦前,我也要證明是你毒害蘭姨、還誤導廖大人。”
一個是家務事,一個是告禦狀。
忠義伯聽得腦門火星直冒,轉頭瞪着伯夫人:“你給個準話!”
伯夫人正是一肚子的氣。
別聽秦鸾說話慢條斯理的,可正是這種慢條斯理、不疾不徐,讓伯夫人愈發憤怒。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一個晚輩,竟然如此!
“她說什麽你都信?”伯夫人的火氣被忠義伯的火星子點燃了,猛得拍了幾下幾子,“她說什麽,皇上就信?還告禦狀呢!禦書房是她随随便便就能進去的地方?”
這個問題,秦鸾沒有等忠義伯回答,直接給了伯夫人答案。
“我興許人微言輕,但我的人證,禦前還是能說上話的,”秦鸾道,“昨夜從兄長帶走寶簪,到寶簪交代真相,定國公都在場。”
忠義伯猛然扭頭,愕然道:“誰?”
秦鸾道:“定國公、赤衣衛指揮使,林繁。”
忠義伯倒吸了口寒氣。
同樣是開朝封爵,定國公林家是衆公侯伯之間,最最受皇家倚重的。
不論是先帝,還是今上,提起林家,全是溢美之詞,以及濃濃的惋惜。
林翰戰死,林宣因傷病而亡,若是這兩位還在,朝廷收複疆土會順利許多。
因着祖父、父親的戰功,林繁早早被調到皇上身邊,從禦前侍衛到赤衣衛指揮使,是大紅人。
當然,這不是最讓忠義伯害怕的。
林繁那人,最讓京中勳貴、大臣們頭痛的是,他真的很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