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朝日秋霜
1.
“喂，小心！”忍足侑士一邊大聲喊，一邊沖進了巷子裏。
就在剛才，他看到三個不良青年尾随着一個穿着粉色背帶短褲的少女進了前面的巷子。
只是巷子裏的狀況，和他預料的狀況，差距似乎有點大。
“啊啊啊——”
不絕于耳的慘叫聲是再明顯不過的男聲。
“砰砰砰——”
三道身影從巷子拐角被扔出來。
雖然鼻青臉腫的，但是那黑的黃的紅的飛機頭，是他剛才見過的那三個不良青年沒錯。
所以……動手的人是？
忍足侑士合上因為驚訝不自覺張開的嘴巴，扶着牆探出半個身子往拐角另一邊看去：穿着粉紅色背帶短褲、斜挎着粉藍色兔子包包的少女哼着歌，腳步輕快地走出巷子。
明明只有一米六出頭的身高，氣場卻比一米八幾的他還要高大。
這就是傳說中的穿得越粉，打人越狠嗎？
忍足侑士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圓框平光鏡，擡腳跨過不良們攤在地上的手腳，跟着走出了巷子。
他當然不是尾随少女的變态，只是恰好順路。
順着巷子出口右邊的人行道再走五分鐘，有一家附近評價很好的咖喱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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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侑士和人約好在這裏吃飯。
這事說起來還有點複雜。
忍足侑士在東京綜合醫院的實習期接近尾聲，兒科是他輪崗的最後一個科室。
實習期間，既是他的大學學長，又是東京綜合醫院兒科醫生的前輩——朝日奈雅臣給了他很大的幫助。
在忍足侑士看來，雅臣前輩實在是個再溫和不過的人，對待工作也好，和同事的日常相處也好，總是彬彬有禮，和善可親的模樣。
哪怕是難得能夠按時下班回家的日子，卻還是欣然答應了他為表感謝提出的晚餐邀請，還十分貼心地選了個對于學生來說價格适中的餐廳。
對方的原話是：“我和姐姐都很喜歡吃這家店的咖喱豬排飯。”
實在是太過貼心，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
實際上家境優渥，經濟狀況很好的忍足侑士，默默退掉了原本預定好的高檔餐廳。
餐廳的選擇只是小問題，事情一切順利，直到今天，也就是約定的日期。
下班一個小時前，站在忍足侑士面前的朝日奈雅臣滿臉歉意：“因為家裏的弟弟們都有事不回家吃晚飯，只剩姐姐一個人在家的話，姐姐肯定不會好好吃飯，所以……”
忍足侑士心裏一跳，都做好約定取消或推遲的準備，就聽雅臣前輩接着說：“今天的晚餐，侑士介意我帶個家屬嗎？”
忍足侑士當然不介意。
事情照這麽發展下去，也算是皆大歡喜。
可惜，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不然忍足侑士又怎麽會一個人去餐廳呢？
下班的時候，朝日奈雅臣負責的小病人出了點小狀況，只好讓忍足侑士先去餐廳和姐姐會面，他則是等醫院的事情處理完再過去。
——
走出巷子的時候，忍足侑士下意識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到個粉色背帶褲的身影。
距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忍足侑士不再耽擱，很快到了約定地點：咖喱餐廳。
等待的時間有點無聊，忍足侑士的思緒飄到了即将和他會面的雅臣前輩的姐姐上。
雅臣前輩的姐姐名叫朝日奈雪枝，在東京綜合醫院有很高的人氣。
幾乎全院的同事都知道，兒科的朝日奈醫生有個很溫柔的姐姐，對朝日奈醫生特別關愛，連帶着對他的同事也頗為關照。
除此之外，還有雪枝姐姐穿衣風格比較奇怪這種傳言在醫院廣為流傳。
忍足侑士覺得很奇怪，他轉崗到兒科後見過朝日奈雪枝一次，那次她穿着淑女風的裙子，溫婉可人，和穿衣風格奇怪的傳聞完全不符。
“思路完全被那些家夥帶偏了。”忍足侑士搖了搖頭，暗自反省。
審美是很私人的事情，穿衣風格這種事情完全憑個人愛好，就算再怎麽奇怪，也與旁人無……
忍足侑士的反省還沒結束，就被站在面前那道熟悉的身影打斷。
熟悉的粉紅色背帶短褲，熟悉粉藍色兔子包包……
忍足侑士的平光鏡上流光閃過，這不是那個在巷子裏把三個不良青年揍得鼻青臉腫的少女嗎？
她找過來想幹什麽？
不至于為了這種事情殺人滅口吧？
忍足侑士差點被自己的腦洞逗笑，連忙收起亂飛的思緒，視線繼續往上。
白色的兔子印花T恤，和她的兔子包包很搭，連耳釘都是兔子形狀，看起來是個兔子愛好者沒跑了。
修長的脖頸猶如天鵝般優美，幾绺在腦後束成單馬尾的綠色長卷發搭在頸側，顯得皮膚愈發白皙透亮。
意外的是，她的五官十分柔和，完全就是高中校園裏最受歡迎的校園女神形象。
要不是親眼看見，忍足侑士完全無法将她和那個揍趴不良青年的少女聯系在一起。
驚訝只是一瞬間，更讓他在意的是，他總覺得今天之前，他還在哪裏見過她。
不等他細想，面前的少女笑道：“忍足醫生，我沒遲到吧？”
忍足侑士愣住。
隔着那幅黑色圓框平光鏡，他看到她墨色的眸子注視着他，帶着暖融融的笑意，像是融化于唇齒間的巧克力。
忍足侑士意識到什麽：“你是……雅臣前輩的……”
他遲疑着，艱難地吐出那個名詞：“姐姐？”
“嗯嗯！我是雅臣的姐姐，朝日奈雪枝。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朝日奈雪枝彎腰鞠躬，禮儀滿分。
忍足侑士深陷在震驚的情緒中，下意識站起來回了個禮：“請多關照。”
——
餐廳裏熱熱鬧鬧，朝日奈雪枝和忍足侑士這一桌卻靜悄悄。
朝日奈雪枝正翻看着菜單。
忍足侑士捧着另一份菜單，心思卻完全不在點菜上。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雅臣前輩的年齡應該是二十七歲。可是雅臣前輩的姐姐看起來……”
忍足侑士飛快地掃了一眼坐在他對面的朝日奈雪枝，“雪枝小姐看起來最多十六歲啊。”
上次見她像二十出頭，這次見她就像十六，可能這就是逆生長吧。
忍足侑士決定放下這個困惑。
他将手裏的菜單平放在桌面上，靜靜地等朝日奈雪枝點餐。
朝日奈雪枝沒有讓忍足侑士等太久，和他确定他沒有什麽忌口之後，點了一壺西瓜汁：“我們可以邊喝西瓜汁邊等雅臣。”
忍足侑士眼神閃了閃，笑着道好，沒有将心中的猜測說出來。
朝日奈雪枝捧着忍足侑士給她倒的西瓜汁，目光一錯不錯地盯着他倒果汁的動作，像個好奇寶寶：“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我經常聽雅臣提到忍足醫生呢。”
忍足侑士不動聲色地将透明的果汁壺放好：“哦？雅臣前輩都說了些什麽？”
朝日奈雪枝笑起來：“放心放心，都是誇獎的話啦。”
她掰着手指頭：“學業優秀、醫術精湛、英俊帥氣、年輕有為、溫柔細心……”
忍足侑士心道果然，嘴上卻道：“雅臣前輩說得太誇張了，我只不過是個實習生，雅臣前輩才是真的醫術精湛醫德高尚呢。”
挺他誇自家弟弟，雪枝更高興了：“是吧，我也覺得雅臣超厲害的！”
忍足侑士忍俊不禁，沒想到雅臣前輩的姐姐還是個弟控。
他順着雪枝的話說：“是的，大家都很喜歡雅臣前輩。”
接着他又說了幾件關于雅臣前輩的趣事，聽得朝日奈雪枝一臉滿足。
忍足侑士試探道：“雪枝小姐倒是和傳聞的不太一樣。”
朝日奈雪枝有點驚訝：“醫院裏竟然有我的傳聞嗎？”
她緊張起來：“不會對雅臣有不好的影響吧？”
忍足侑士以為她多少會對她的傳聞有點好奇，沒想到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會不會對雅臣前輩有影響。
“可能這就是弟控吧。”忍足侑士不禁想起自家那個比他大四歲，從小以欺壓他為樂的姐姐。
他絕不承認自己有點羨慕雅臣前輩。
忍足侑士見自己的話引起了誤會，連忙解釋：“怎麽會，大家都很喜歡雪枝小姐。”
朝日奈雪枝唇角止不住上揚：“真的嗎，那就好。”
她關心完自家弟弟，這才有了好奇的心情：“他們，我是說雅臣的同事們，都是怎麽說我的呀？”
忍足侑士沒有賣關子：“他們說朝日奈醫生的姐姐很溫柔，好想有一個這麽溫柔的……”
他頓了頓，到嘴邊的女朋友轉了個彎，變成了姐姐。
朝日奈雪枝沒有注意他的停頓，聽到他複述的話，還挺高興的，不過嘴上還是謙虛道：“也沒有他們說的那麽好啦。”
忍足侑士沒接話。
上次他在醫院遠遠看到的朝日奈雪枝，确實很符合前輩們口中的溫柔形象。這次見面卻讓他有些改觀。
溫柔是一方面，但是更多的，還有除了溫柔以外的一些東西。
朝日奈雪枝在樂滋滋地追問：“還有嗎還有嗎？”
忍足侑士從記憶裏翻出同事們偷偷誇雪枝小姐的話語，令朝日奈雪枝開心不已。
他自己其實更好奇雪枝姐姐穿衣風格比較奇怪的話題，還有她在巷子裏碾壓三個混混的身手。
不過這種比較私人的話題，不适合第一次見面時提及，感覺不太禮貌。忍足侑士決定等下次見面兩人熟悉了再說。
至于下次見面是什麽時候？
忍足侑士想起到現在還沒有動靜的手機，如果他的猜測沒錯的話……
相信雅臣前輩不會讓他等太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