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6 我也想跟大人做個交易

蓁蓁知道在那種情況之下,他沒有辦法同時救下兩個人,而池仙姬撞上護欄,必然落水。

可是,兄長。

我明明都把她推開了。

池仙姬不會再掉下去了。

這一瞬間腦海中掠過很多想法,她其實……不會凫水。

小時候掉進湖面的冰窟窿裏,差點溺死。是以她很怕水,方才都是遠遠避開走的。

湖水漫過頭頂的剎那,她感到心中一陣空寂。

沒有悲傷,沒有怨恨。

是近乎死一般的平靜。

十年的光陰,在眼前飛逝而過。

當初,他救了她。

如今也是他,抛下她。

對于他來說,那十年,也許真是可有可無。

就算當初撿到的不是她,是另外一個女孩子……他都會視為責任,撫養長大的吧。

她明白的,太遲了。

以為會有什麽不一樣,其實只是她自己的想象。

但,心底那一絲不甘又是什麽。

那不甘逐漸放大,擴大到無邊無際。

不能。不能死。

她想活下去,活下去,她拼命掙紮起來,大量的湖水湧入口鼻,肺部隐隐刺痛。

幼時已經淡忘的恐懼和窒痛,重新降臨,幾乎将她攪碎。

蓁蓁告訴自己,記住這種痛。這輩子,都不要忘記這種痛。

被放棄、不被在意的痛……

可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蓁蓁閉上眼睛。

似乎又看見了一角白衣,那抹白,是記憶中最清晰的色彩。

可,指尖碰到的剎那,就化了,化成了泡沫,在幽暗中散發出淡淡的光暈,一串接着一串,在水中四散出去。

然後,啪,一個接一個地,破碎殆盡。

“咳咳咳!”

蓁蓁雙眼大睜,劇烈地咳嗽起來。

沒有死,她沒有死。

一陣強烈的驚悸之後,劫後餘生的狂喜席卷了她。慢慢平靜下來,看着周圍的陳設,竟是陌生至極。

熏香的味道有點熟悉,似乎在哪裏聞到過。

等等……這麽重的熏香……

除了那個魏桓還有誰?!

咚咚咚。

有人敲門,進來是個婢女,蓁蓁警惕地拉起被子,打量着她。

魏桓的人?

“姑娘您醒了,我家大人等您許久,還請随奴婢來。”

姑娘?

蓁蓁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時全部被換了。

是一件裙裝,腰上堆着華麗而繁複的褶皺,襯得腰肢纖細至極。

大約是某個舞女的衣裙,緋紅色,與蓁蓁平日的穿衣風格大相徑庭,領口開得很大,露出細嫩雪白的皮膚,還有微微凸起的鎖骨。

魏桓正在品茶。

他以前沒有跟着俪韋做事的時候,就喜歡茶這東西。

既雅致,又助人清醒。

他不喜歡酒,酒會亂人心性。

“大人,人已經醒了。”

婢女領着一個少女進來。

魏桓眼睛一亮,就好像看到了什麽新鮮玩意兒,走上前,圍着白蓁蓁轉了一圈。

“當時看你眉眼,就覺得與那人有些相似。”

“不曾想換身打扮,更是幾乎以假亂真……”他點評着,笑道,“只不過少了一些風韻。不過也對,你還年輕,想必是沒經過什麽風浪的。”

蓁蓁看着他,大大的眼裏有些警惕,“大人此舉是何用意。”

“你對救命恩人就這種态度啊。”

魏桓啧了一聲,“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從水底撈上來的。”

他故意說,“你那兩個相好,可沒有一個管你的死活呢。”

“哦,倒是印家那個公子還想救你來着。而你心心念念的那個兄長,似乎沒有把你當回事呢。”

蓁蓁知道魏桓是故意刺激她。

心道自己不能上當,卻難免生起一絲悲涼,面上卻始終平靜。

“你到底想做什麽?”

把她弄到水裏去的是他,讓人救她的也是他。當時腳滑,可不是意外。

是魏桓派來的那人,動的手腳。

“有趣有趣。你這姑娘年紀輕輕,竟然有此等心性,若是加以調.教,來日怕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魏桓拍手道。

“早就聽聞,白家的養女弱質芊芊,今日一見,卻知傳言誤我。看來,你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他興致盎然,走近前來,看着白蓁蓁的臉有些狂熱。

蓁蓁想起有關白雨漸的真實身份,“你想用我與兄長做交易?”

“原本是想的,可現下又不想了。”

魏桓頓了頓,“我覺得,我們大概猜錯了你在白雨漸心中的分量。”

“……”

蓁蓁一臉麻木。

這種話,對她已經造不成傷害了。

外邊忽地一陣喧嘩。

“想來,是我的客人到了,”魏桓神秘地說,又彬彬有禮道,“還得請姑娘在這裏歇息片刻。”

蓁蓁想去看看情況,卻有人攔在面前,該死的魏桓,竟然讓人堵着她。

看管她的侍女,看上去文弱,但蓁蓁方才跟她進來,看出她下盤極穩,乃是習武之人。

自己這個半吊子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但是套套話應該還是可以的,“你家大人說我長得像一個人,他身為內宦,應當經常出入宮廷。——我生得,像宮中何人?”

那侍女嘴巴閉得緊緊的。

蓁蓁的眼珠一轉,甜甜道:“好姐姐,你一定聽說過南星洲白神醫之名。實不相瞞,我就是他的親傳弟子。不然,你家大人也不會費盡心思請我前來,對不對?”

“想必,你也看出我體質絕好,落水大半夜也生龍活虎,”她開始忽悠,完全看不出一點的心灰意冷,“那都是因為,我師父精通調養一道。特別是對于養顏煥膚一門,他最是拿手。”

那婢女明顯動心了,世上的女子,哪有不愛惜容貌的。

白雨漸雖是男子,卻容色絕佳,人盡皆知。

那膚質比之女子都要雪白細膩,想必果真有什麽呵護的法子。

她皮膚有些泛黃,還有斑點,久治不愈,苦此久矣。

“我這裏有些方子,對于退黃極為有效,只要你答我一些疑問,我便送予姐姐。姐姐,好不好。”眨巴着大眼睛,像是一只撒嬌的奶貓。

蓁蓁的相貌本就稚嫩可愛,眼裏又常年蒙着一層淚膜,瞳仁又黑又亮,看人時水汪汪的,十分惹人憐愛。

那婢女猶豫了一下,方才低聲告訴她。

“西宮的娘娘。”

西宮?

娘娘,哪位娘娘?

貴妃,皇後?

“多的奴婢不敢說,只能說,這位娘娘身份極高,尋常人連面都難見。奴婢見到姑娘的第一眼,就吓了一跳。”她似乎在回憶,“除了姑娘,奴婢還從未見過這樣相似的……”

這諱莫如深的樣子,讓蓁蓁的心提了起來。

她怎麽會與宮裏的人扯上關系,難道她的身世與宮中有關……

蓁蓁還要再問,誰知魏桓忽然走了進來,臉色陰沉,狠狠将什麽東西摔在地上,“豎子敢爾。”

看到她的臉,他的怒氣仿佛又一瞬間消散不見,變得十分平靜,“印家那小子來找我要人了,口氣大得很呢。”

他微微一笑,“不過,沒關系,小姑娘,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看向蓁蓁,“保護好你的臉,”魏桓意味不明地說,“你這張臉,會成為你最大的利器。”

蓁蓁不喜歡這個人的口吻,就好像她是什麽物件。

她盯着魏桓,忽然道,“你說原本想拿我,跟我兄長做個交易。魏大人,我這也有個交易要跟你做。不知大人能否賞臉一聽?”

魏桓來了興致,“小丫頭片子,膽子倒是挺大。說來聽聽,你要跟我做什麽交易?”

“大人可知道,華清長公主?”

華清長公主。

下嫁丞相,與雁南明氏淵源頗深,深受先帝寵愛,生前尊貴直逼太子。

唯一一位與帝後合葬的公主。

魏桓聽到這個名字,臉色一變。

“你都知道什麽?”

莫非督公一直惦記的事有了着落?

那人當真,在南星洲?!

此次俪韋派他前來,名為選秀,實則是為尋人。

——明氏後人。

斬草若不除根,終究是後患無窮。

當初一場大火,将明丞相的屍體,燒成了灰燼,嫡子、嫡女雙雙身亡。

唯獨跑了一個,是個患有肺痨的庶子。

原本,督公懷疑嫡、庶對調,因為他們二人年歲相仿。

于是讓仵作當着衆人的面,将屍體解剖。

可惜肺部燒成了焦炭,壓根看不出死去的是哪一位。

不過看身量還有穿着,又讓奶娘細細辨認過,确是嫡子無疑。

那麽逃脫的,就是那個庶子了。

這麽多年過去,還是成了督公心頭的一根刺。

若這丫頭當真知道什麽……

魏桓眼裏一抹精光閃過。

“想必大人也知道,華清長公主曾留下過一對玉佩,價值連城。而其中一枚,就在我手上。”

當時落水前一刻,她慌亂之中,從池仙姬腰間拽下了什麽東西,一直緊緊捏在手心,昏過去也沒有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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