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業主大爺的話聞恪記下了,送走他後,聞恪把出租屋的鑰匙扔給段揚:“明天去配兩把新的。”

他将剩餘的半根煙掐滅,換鞋進屋,裏裏外外大致浏覽一番後,踱到窗前推開半扇窗戶,空調暖氣太足,吹進來的一習涼意令他緩和放松。

聞恪安靜下來,凝視着小區內覆滿沙雪的花壇,有孩童在追逐玩鬧,臉上開心的笑容,是他不曾有過的童年。

聞恪衣服上印着未暗的天色,他在窗邊靜立片刻,想到了姜以安。路燈忽而亮起,窗棂的影子斜在腳邊,聞恪下意識去握自己的左手腕,拇指在靜脈處摩挲,姜以安這裏的皮膚堆砌着暗沉的绛紫色,醒目的傷疤驚心深刻。

段揚正蹲在茶幾前苦思冥想該往家裏儲備些什麽樣的零食當宵夜。這時電話響,聞恪低頭去看屏幕,是曲行舟。他接起來:“有事?”

“跟哪片兒執勤呢?下班沒?過來陪我健會兒身呗。”曲行舟的嗓門兒和人一樣大大咧咧。聞恪摁小音量,今晚不是他的夜班,看完房原本打算直接回宿舍休息,他瞄了眼表,改變主意,沉聲回複,“二十分鐘後見。”

聞恪挂下電話,穿好沖鋒衣,問段揚:“晚上你住哪兒?”

“去賓館跟我娘呆一晚上。”段揚見聞恪要走,收起寫了半頁紙的購物清單,揣進兜趕忙跟上,“老大你要外出嗎?”

聞恪點頭:“車你繼續用,順路捎我去趟‘環宇’。”

環宇體育中心二層,玻璃牆內燈火通明,健身房入口處有服務生迎接,将聞恪的外衣及私人物品鎖進立櫃中。

跑步機上氣喘籲籲挂着個胖子,半彎着腰抹了把腦門上的汗,聽見身旁機器運作的聲響,曲行舟回過頭,眉目舒展,對着聞恪挺翹的臀/胯就是一巴掌:“你小子,多久沒跟我們出去浪了?玩兒什麽失蹤呢?”

聞恪落勻呼吸,頸間搭着毛巾,睃了眼曲行舟,嘴角漾笑,沒說話。曲行舟端臂靠着跑步機,一副公子哥的散漫姿态,仔細打量面前的人。

五官逐一拆分,每部分都是精致的,那雙深眸尤甚,時常垂下的長睫也藏不住它的鋒芒。肩頸線條精悍利落,腹間肌肉勻實,挺拔的上身蘊含着令人畏懼的力量。

腰細腿長,幾近完美的倒三角身材,看得曲行舟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啤酒肚,喟嘆一句:“真想不通,你這樣的貨色就該喝着咖啡,悠閑地坐在總裁辦公室談談項目,簽簽文件,成天騎個破摩托滿大街巡邏,出趟任務弄自己一身傷,每個月就那麽點兒工資年底還不發獎金,圖啥啊聞少。”

緊繃的身體逐漸松弛,汗水濡濕了黑色背心,聞恪擰開水瓶咽下兩口,跑完五公裏後跨下跑步機,邊擦汗邊問:“說吧,找我到底什麽事。”

曲行舟暫且放下批/鬥聞恪的心思,嘴巴一咧,笑出雙下巴:“元旦想去‘北山賽道’體驗一把,結果滿場了,聞少給開個後門,幫哥兒幾個訂個場子吧。”

聞恪打趣道:“不跟‘新街口’飙了?”

一提這事兒曲行舟就來氣,伸手往聞恪胳膊上狠狠“啪”了三下:“讓你扣我車!扣我車!扣我車!”

聞恪抿笑沒有拒絕,便是答應,擡眼見曲行舟意味深長地盯着自己,知道他還憋着別的貓膩,于是繼續問:“還有呢?”

曲行舟神色狡黠,沖聞恪揚了揚眉毛:“魏風的八號公館來了批新人,年齡最小的才十九歲,那叫一個嫩喲,皮膚都能掐出水兒來。魏風一直沒讓他接客,讓我先詢詢你的意見。”

聞恪笑了:“我什麽意見?別總盯着我行嗎?”

“能不盯嗎?我們都提槍上陣多少年了,您老兒還沒開荒種地呢,魏風這不尋思着你是不是喜歡雛兒,比較難找,好心給你留意着嘛。”

聞恪垂眸掏出手機。曲行舟疑惑:“你幹嗎?”

聞恪:“依法掃/黃,舉/報你們。”

曲行舟一把掐住他手腕:“警察叔叔,我們可都是良民。”

聞恪唇角勾着一抹諱莫如深的笑,轉身跨上動感單車。曲行舟睨着聞恪臉上的表情,小眼睛一眯:“幾個意思?莫不是有情況了?你元旦真值班?”

聞恪側臉淌着汗:“待會兒給您發張交警大隊的值班表。”

曲行舟撇嘴擺了擺手,癱在單車上慢悠悠地蹬腿,心裏琢磨着好不容易把聞恪叫出來,等他練完非拽着他去夜市吃排擋。

聞恪戴上耳機,聽着手機裏熟悉的旋律,熟悉的聲音,望向窗外素水的月夜,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年末最後一天,氣溫驟降零下,鵝毛大雪揚灑着飄落,在窗臺積了厚厚的一墊。姜以安從床上艱難地爬起來,眼下挂着一慣的墨青,他又失眠了,慘白膚色呈現出羸弱的病态。

時鐘顯示晚上九點,再有三小時就是新年。姜以安舔了下幹澀的嘴唇,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和感冒藥,過劑量地吞服幾片,起身更換衣服。

肩上挂一件深紫色真絲襯衣,輕薄松垮,指尖蜷縮進過長的袖筒,領口規矩地系着最上面的一顆衣扣,锢緊在喉結下方。修身長褲勾勒出姜以安柔軟的腰部線條,純黑色棉麻質地,腳上依然是那雙搭着銀鏈的鉚釘靴。

姜以安裹緊羽絨服,壓低棒球帽,捂嚴實口罩,站在玄關處第六次深呼吸,焦慮地用食指敲敲額角,睫毛顫動,擡手擰開了房門。

從茉藜小區到Global的這條路上此時行人寥寥,寒風凜冽,割得姜以安皮膚生疼。五指凍僵在手套裏,無知覺地剮蹭着粗糙的布料,額發有些長了,蓋住了姜以安一半的視野。

後門沒開,他只能沿着曲折窄路走去酒吧正門。轉過路角,敞闊的門口被幾名癡纏的紅男綠女擋住,姜以安先在路燈旁稍作休息,他摘下手套,低頭翻找褲兜裏的煙。

這時,耳邊突兀地響起刺耳聒噪的摩擦聲,遠處的紅燈開始讀秒,一輛白色卡宴急停在斑馬線前。

姜以安擡頭,駕駛位的車窗緩慢降下半格,露出一張男人的臉。他毫無防備地撞上那人的目光,一剎移開,呼吸仿若被冰雪凝住,心跳驟然提速,琥珀色瞳仁劇烈收縮。

漫長而又煎熬的八十秒,綠燈亮起,卡宴駛離路口。姜以安失色在原地,打火機掉進積雪中,耳邊再也聽不清任何聲音。

等在後臺的林野看了眼時間,跟經理打過招呼,見縫插針地穿行在酒吧密集的人群中。邁出軟包門跨上樓梯跑到門口,望見路邊姜以安落魄的背影,他急忙上前關切地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姜以安攥緊林野衣袖,手背繃緊的線條淩厲,力氣卻不大,勉強撐住就快要站不穩的身體,無助地呢喃:“林野,我看見他了,他找到我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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