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灰太狼”給了“白雪公主”一袋水果糖,囑咐:“拿好,一會兒用得上。”
姜以安疑惑接住,正欲問緣由,餘光中,幾個孩子眼疾腳快,紛紛朝他身旁聚攏,站定時,嘴裏開始念念有詞:“公主公主,你是全世界最聖潔美麗的人,請分給你的小矮人們一些糖吃吧。”
童真最能讓人感覺到溫暖,姜以安心說“原來如此”,笑着撥開牛皮紙袋,用手托住底部:“給,自己拿吧。”
一人從中抓出一小撮,謝過後,孩子們齊齊轉過腦袋,目标鎖定聞恪,邊拔腿邊嚷,“我是喜羊羊”,“懶羊羊”,“沸羊羊”,“暖羊羊”,“慢羊羊”,五顆小腦袋在聞恪周身圍了一圈,指着“灰太狼”,威脅道:“如果你不給我們糖吃,我們就不把你老婆紅太狼還給你了。”
姜以安咬唇憋笑,撓心的想看聞恪此時臉上的表情。送完糖果,他望向小朋友們跑遠的背影,問:“誰家的孩子?”
“商販們的。”聞恪雙手插兜,領着姜以安往前走,“就住在這條街上,逮着誰帶面具就管誰要糖。”
姜以安好奇道:“那齊天大聖的臺詞是什麽?”
聞恪:“不給糖就把你師父炖了。”
眼前的歡鬧,已經太久沒有經歷過,姜以安跟随聞恪輾轉攤位間,忽聽他問:“公主,吃糖葫蘆嗎?”
姜以安慶幸有面具遮掩,因為臉在發燙,但被通紅的耳尖出賣,聞恪瞧得一清二楚。他點點頭:“嗯,我要……”
聞恪對老板道:“來一串草莓的。”
姜以安驚訝:“你怎麽知道我想吃草莓的?”
裝袋打包,聞恪答非所問:“等會兒下館子再吃吧,現在戴着面具不方便。”他指指前面射擊打靶的游戲攤位,氣球上方挂着一排巨型玩偶,“喜歡那只維/尼/熊嗎?”
姜以安服氣了:“聞恪,為什麽我的喜好你都這麽清楚?”
聞恪摘掉面具,活動右手腕:“回答,喜不喜歡?”
姜以安誠實道:“喜歡。”
走近觀察,背景板上的氣球呈同心圓排布,聞恪上前詢問:“老板,什麽規則?”
老板是位體格彪悍的中年大叔,光頭,穿軍綠色夾克,頗有一股退役軍人的威嚴範兒。他拿目光過一遍聞恪:“一百元十發,十中圓心的氣球,可以挑選最大的玩偶。”
聞恪:“距離?”
大叔沖五米外的地面黃線一揚下巴:“自覺點兒吧,你的話,十米都是小意思。”
姜以安聞言看向聞恪,聞恪交錢接槍,笑道:“行。”
他轉身來到黃線區外,示意姜以安站在自己身後。距離十米,聞恪單手端槍,先試準心,估摸着有偏度,第一槍是試水,但若一發不中,維/尼/熊便失之交臂。
人群自動朝兩側劃分,觀衆越來越多,聞恪不停調适角度,忽然放下手臂:“姜以安。”
姜以安掌心微汗,擔心地問:“怎麽了?”
聞恪:“我緊張。”
姜以安信以為真:“那不打了,維/尼/熊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聞恪食指勾開他的面具,從右側縫隙溜進去目光,在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獲得慰藉,笑着說:“非要不可。”
第一發找準手感,接連九發一氣呵成,聞恪聽不見喝彩聲,只急于向姜以安求表揚:“帥嗎?”
姜以安降下過快的心率,鄭重地說:“超帥的。”
“去拿你的維/尼/熊。”聞恪沖攤位歪頭,姜以安摸摸面具走過去,如同上臺領獎般忐忑,張開雙臂擁住毛絨絨的胖家夥,心情一瞬滿足。
聞恪跟過來,擡手呼嚕一把維/尼/熊腦頂,心道:你命可真好。
兩人原路返回,将熊熊安置車內,聞恪在偏僻的街角尋到一間人煙較少的小吃店,點了兩份馄饨一籠蒸餃,而後拿起桌上的瓶罐,往碗碟裏倒兩勺香醋:“累不累?”
飯上齊了,姜以安咽一口熱湯暖胃,搖頭:“怎麽會累。”他把自己的面具翻了個面兒,白雪公主笑得很甜,“挺開心的,印象裏上一次經歷這樣的熱鬧還是小時候。”
聞恪口味較重,小蔥辣椒各取一勺,邊在馄饨裏攪拌邊問,“一起吃過幾頓飯,才想起問,平時飲食上有講究嗎?是不是得特別注意保護嗓子?”
姜以安夾住一顆蒸餃:“我愛吃辣,但經紀人不讓,一日三餐都交給營養師,到點兒給什麽吃什麽,多以清淡為主。”
聞恪把蒸籠撥到姜以安手邊:“饞嘴怎麽辦?”
姜以安彎起眼角:“忍着呗。”随即垂下眼睫,陷進回憶,“不過,我經常半夜偷偷從宿舍跑出來,和林野他們去便利店買零食。”
聞恪敏銳地捕捉到不對勁:“宿舍?你沒有自己的家嗎?”
姜以安放慢進食速度,瞳孔的光微弱黯淡:“公司提供了住處,會幫我理財,雖然錢不在戶頭裏,倒也不愁花。”他咬了下嘴唇,難言一般,“我的注意力都在音樂上,每天守着錄音棚,沒去留心其他的事。要是能早點發現這樣的安排并不合理,也不至于落得現在身無分文。”
“父母家呢?”聞恪撂筷,眉心凝出疑慮,謹慎地問。
也許是這一晚的溫馨,讓姜以安動容,又或者因為問話的人是聞恪,他甚至帶着點傾訴的欲/望。
姜以安擡眼,滑動喉結,娓娓道:“我三歲時,被我養母從孤兒院領走,一直是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地過日子,可她……卻在我進公司的前一天離開了。”
這是聞恪未曾了解的部分。有關喜好,可以輕易從姜以安上過的訪談節目中得知,但家境背景,記憶裏,他從未提及。聞恪想讓話題繼續,擔心冒進,猶豫間,姜以安開口道:“你問吧。”
聞恪權衡後,說:“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願意跟我講多少,你來把握。”
姜以安放下碗,望向窗外,把手裏的紙巾揉成團:“我養母姓姜,我随她姓,她是一名……聾啞人。”眼底暈紅,他喝兩口清茶吞咽掉難過的情緒,語氣盡量如常,“我想學手語,她說,為她一人學一種語言,太浪費時間,想讓我把精力放在學習上,或者去學自己喜歡的東西。”
“我被‘華峰娛樂’看中,決定以樂隊的形式出道,她怕她的存在會連累我,帶給我不好的影響,所以……”姜以安眨了眨眼,長舒一口氣,“留了點錢就走了。”
“居住的出租屋後來拆遷,我就搬進公司宿舍,和隊員們一起吃住。”
聞恪摸出兜裏的煙包,揀一根點燃,遞給姜以安。一線煙縷搖曳,姜以安獲救般深吸兩口,排解掉堆積在胸腔的郁氣:“我有時候覺得自己特別自私,特別殘忍,尤其是對我媽。”他斂眉凝視一處虛空,自嘲地笑道,“我為什麽不喜歡畫畫,不喜歡寫作,不喜歡攝影呢,如果非要堅持做藝人,哪怕學個表演,當名演員也好。”
姜以安幅度很小的搖了搖頭,還是紅了眼眶。他扭臉看向聞恪,不再遮掩情緒:“偏偏組了樂隊,做了歌手,音樂作得再好,可媽媽聽不到……”
店內有零散的交談聲,沒人注意到角落裏的真情流露,兩個人面對面,姜以安拼命借尼古丁壓制從心底翻湧而上的悲恸,他不敢懷念母親,每一次想起都很致命:“當我意識到這件事時,她已經走了,我明白,她是不想讓我因為她而做出任何犧牲和改變。”
周遭景色模糊成水汽氤氲的光影,眼睫顫動,姜以安咬着煙,緊抿的唇瓣微微泛白。許久,他将煙拿掉夾于細長的指節中間,随便掃兩下額發,平靜地說:“不過現在,我挺慶幸她沒在我身邊。”
作者有話說:
感謝閱讀。(有點不太理解維/尼/熊為什麽會變成口口熊……)
周末繼續。